5月24日 青森——仙台
从青森到东京走新干线只要三四个小时,并不用在仙台停留一天,但我到仙台却有一件专门的任务,那就是参观原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即今日的日本东北大学鲁迅纪念馆。
火车到仙台是上午10点,打开谷歌地图找旅馆很顺利,旅馆免费提供仙台市地图,拿到地图先研究一番。我的笔记本记载鲁迅纪念馆在东北大学校本部,查地图看到校本部在川内,于是下午去的第一站便是东北大学川内校区。
搭地铁来到川内校区,拿出写着“鲁迅纪念馆”汉字的笔记本指给一个学生和两位教师看,前二人表示不清楚,第二位老师知道在哪里,但他用英语表达不出来。我听得出他说的地方不在这里,于是把仙台地图递给他看,他一看马上用钢笔把纪念馆所在的片平校区圈了出来。原来我来错了校区,鲁迅以前就读的“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在东北大学的片平校区而不是川内校区,我又马不停蹄搭地铁直奔片平校区。
来到片平校区,再问一位教师,他把我带到传达室,值班员用手指了一下传达室内的“东北大学史料馆”位置图,向我做了一个右转弯的动作,右转弯刚走几步,远远就望见鲁迅先生的雕像。顷刻感到眼前一亮,有一股热潮似从胸中涌出。
校史馆就在鲁迅雕像旁边十几米远,金属铭牌上还专门加上另一行文字:鲁迅纪念展示室。推门进入史料馆,见一男一女两位中年管理员正在复印文件,我把笔记本递给他们看,他们用手指指二楼。史料馆面积并不大,走上二楼一看,一块硕大的展示牌赫然入目,上面写着:鲁迅和东北大学。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读高中时语文课本就出现过鲁迅先生的“论费厄泼赖应该缓行”和“论丧家的资本家的泛走狗”两篇文章,每一篇都充满着先生的恨,读了之后觉得这位先生似乎有点恶,与当时的时势很合拍,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
高中之后下乡插队,做工之余,根本无书可读,无歌可唱,无电影可看,这就是当时这个国家所需要的“文化革命”,几乎所有的作家都受到批判,仅有极少的几位例外,鲁迅先生便是其中之一。当时知青办下发给知青点的几本书中,除了“扎根农村一辈子”之类的书外还有一本是《鲁迅小说诗歌散文选》,这一本散文选中我现在能记得起的三篇文章是:《藤野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伤逝》。这几篇文章我反复读了不下十遍,有些段落已熟到能够背诵下来,对我以后的心灵可谓影响巨大。当时我还从未读过有写得这么好,这么有情有义有爱,这么真实又充满着人性的文章,从此也就慢慢喜欢上了鲁迅,专门到处寻找他的书来读。那时节,周围是无边的压迫、贫困、孤单与绝望,白天做苦工,晚上就在乡下茅舍的油灯下,伴着几本艰难搜寻到的鲁迅的书度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
我想,先生有恨也有爱,为何当时的课文不去选他的爱而专门选择他的恨呢?那是因为当时政治斗争的需要,那几篇恨的文章并不代表先生的全部,“文革”之后先生一些爱的文章也慢慢地也上了中学课本。但在鲁迅的另一些文章里,他对中国人的本质看得太透彻,话也说得过于直率,于是便使现在的一些极端势力感到不爽,觉得他可恶又可恨,因此向他的身上泼了不少“欲加之罪”。
极端势力现在要把鲁迅踢入泥坑,就象以前他们把他棒到天上一样,然而无论那种势力现在对他如何造谣诋毁,都无损他的光辉,因为他的书到处都在,人人都可以看,一打开,慢慢就会透过文字,见到那一束思想的光芒。
听说现在鲁迅的文章通通都要离开中学生的课本了,包括他的爱与恨,这使我感到一点点遗憾:年轻人将要与先生渐渐远离,大多数人从此慢慢地就要将他忘却。
但我却永不能忘。在二楼先生的展示室里慢慢浏览,在保存的历史资料中意外地见到了鲁迅的考试成绩排行榜以及藤野先生送给他的照片,因为在《藤野先生》里曾经提到过这两件事,我还以为已经找不到了。
二楼校史馆的面积并不大,学校专门为鲁迅布置了一间展示室,可见日本人对先生的尊敬与重视。在日本,多年以来鲁迅的两篇文章《故乡》与《藤野先生》一直是中小学课本里的课文,因此日本大多有一定年纪的人都知道鲁迅与藤野先生。
从二楼下来,见到管理员正在下班外出,他向我招招手示意带我去一个地方,我便跟着他,行走中打开笔记本,指着上面写着的“藤野严九郎”递给他看,他看后笑着说,很多日本人都知道他。
跟着管理员来到一间教室旁,他指着里面的一间旧教室对我说:这就是鲁迅上过课的阶梯教室。我看了旁边的一块指示牌,上面就写着:鲁迅阶段教室。这间100多年前的教室现在还保存良好,通向教室的一段路已关门上锁,他叫我站在路中以阶段教室为背景帮我拍了几张照片,从阶段教室来到鲁迅雕像旁,我请路过的学生也帮我拍了几张相。
鲁迅住过的旧居离学校不远,谷歌地图上鲁迅旧居称为鲁迅下宿迹,跟着地图导航走约七、八分钟就来到了鲁迅旧居前。旧居是一间两层的小木屋,已经很残旧了,门前还亮着一盏灯,屋旁和屋后是一个小院,无人管理长着杂草,旧居周边没有任何说明文字,不知情的人想不出这是鲁迅的旧居。在土地珍贵的日本,学校为保留这一间旧居想必也花了不少资源。
离开东北大学走路回旅馆已经是傍晚,一路慢慢欣赏仙台的街景。仙台在日本算是一个较大的城市,人气在东北地区算是比较多的,城市建设比札幌还要漂亮,街道绿化特别好,有很多街边小公园。市中心还有一条长长的商业步行街,街道上空盖着玻璃顶,晚上的步行街很热闹,但我也想不起要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