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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长篇小说>我的生活与你无关

发表于: 2007-01-26 23:21 16693人阅读 106人回复 只看楼主 | 第4页 | 最后一页

    北海市民

     K

      我在狭长的薄荷绿的小溪中漂流,两边是高耸入云长满黑色水草的陡峭山崖。我的身体随着激流拍打在两边的岩石上,没有流血,没有伤痕。我惊恐万状浑身软棉棉地被拍来打去,粉身碎骨不受任何控制。在人声噪杂的酒吧里,王棉跟她一向不喜欢的乔伊斯握手言和,“我喜欢你,”她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现在可以理解你了,他们其实都不是真的喜欢你,他们是虚伪的,是因为不能理解你才喜欢你的……”她在暗中笑着说。喝酒,我想喝那种很清很凉的没有颜色的酒,一饮而尽,对,一饮而尽。到处都是烟和雾气,我赤裸着身体手中拿着一把粉红的绸扇,轻佻地摆出“奥林匹亚”的姿势,然后将扇子放在大腿中间,这样可以吗?你们喜欢吗?我问观众。我的头重重地沉了下去,昏昏欲睡起来,所有的同学都交卷离去,只有我写不出一个答案,我急得哭了,我考不上大学了,“呜……呜……”我趴在课桌上失声痛哭。白色的光与黑色的雨淋在我身上,发出沙沙地响声。我蜷缩在象镜子一样反光的结冰的地面上,冷得牙齿打颤,起来吧,太冷啦,起来吧……

      我无力地睁开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我好象睡过了漫长的岁月,身体僵硬麻木,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我看着窗外灰色的天不能分辨现在是黄昏还是凌晨。我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里浑沌一片。我再次闭上眼睛。睡吧,能睡多久就睡多久,我不想起,我真的不想起。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昏迷不醒。大量的前所未有的、闻所未闻的、见过的没见过的粉红、浅紫、天蓝、草绿、乌黑、明槐黄、腾紫、钢蓝、蜜黄、桂圆棕色的奇形怪状千姿百态的鲜花开满了树木、下水道、尸体、高楼大厦、臭水沟、楼梯、安全出口、洗手间、酒吧、歌舞厅、巨幅广告、草地、废墟、梵高向日葵的花瓣铺天盖地暴雨般倾盆而下,漫天飞花,无处可逃。我被包围在里面左突右奔奄奄一息。

      “咚……咚……”门外传来很大声的敲门声,“棉棉……棉棉……”

      我在想像中一次又一次地起身去开门,可我仍然躺在地上。我的嘴张了又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死了吗?身上为什么这么这么重呢,它上面是不是覆盖着厚厚的泥土和鲜花?我尚存的遥远的一丝生命意识,在我使尽浑身的力气之后才伸手打翻了床头边放着的一个玻璃杯。

      门被从外面撞开了。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才退了烧。每天都有大量的清澈冰凉的液体流遍我的全身,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如清晨荷花绽开,玲珑剔透,心静如水,有如学生时代老师们家中墙上争先恐后挂着我各种字体的“宁静致远”。宁静致远,我认为一个真正宁静致远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从贪婪和放纵的欲望中走过,并超越了它而达到这种境界的。如果让我那些教师与土豆一样从麻袋里滚出的一扎一扎的美钞和在晚上一笑倾城、俯首即拾的美女照个面,用不着在它们堆里打滚,他们还会宁静致远吗?那么梵高怎么样呢?公元一九九四年市值三千八百多万美金还将与日俱增的向日葵怎么样呢?中学时代第一次看《梵高书信录》,那亘古的孤独凄凉和庄严绝望,跟大学毕业后冬季一个没有太阳的阴暗的下午我孑身一人在空寂浩涉的故宫游荡时给我的渗人的弥久不散感觉惊人的相似。正如他至高无上的个人艺术。梵高是人类历史上的特例和极端,我们芸芸众生踮起脚尖是无法望其项背的。就连耶稣都一样。真正流芳千古的不是向日葵而是梵高本人,人们总是喜欢本末倒置,混淆黑白,梵高自己照亮了自己的灵魂,揪着自己的头发离开了地面,最终个人战胜了艺术。向日葵只不过是梵高灵魂的一个载体,任何一个画家都可以维妙维肖地临摹出成千上万的与他丝毫不爽的向日葵,而梵高却只有一个……我还是吃一个“新奇士”橙吧。

      我背靠在床头竖起的枕头上,一个橙子刚吃了一牙,我正纳闷它的味道怎么跟我过去吃的不一样,有股怪怪的臭香水味时,赵琪开门进来了。我住的是一间双人病房,那张床的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去外面看电视了。

      “你能吃东西啦……那些天我以为你醒不来了,吓得我……”赵琪将手里拎的一袋弥猴桃放在我的床头说。

      我软弱地冲她笑笑。她拉过一张白色的小方凳在床边坐下。

      “住院的钱……我出院就还你……”我放下吃了一半的橙子说。

      “住院的二千块押金辛迪已经给我了……其它的钱都是他付的,”赵琪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天送你到医院的时候医生都紧张坏了,我怕出什么事……第二天就试着CALL了一下他,他下午就过来了,说是刚刚从机场回来……”

      “这次多亏你……”我还是向她道谢说。

      “他对你真好啊,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过去你们也没什么来往嘛……”赵琪恢复了她好奇的天性问。“那几天不见你我还以为你跟他出去旅游了呢,我是第二天才听领队说你不跳了,我过来敲你的大门也没人开,那天下午我说过来看看你回来没有,多亏你隔壁那家,那男的说有好多天不见你出房门了,你的门外面的锁又没锁,知道是在房里的……那女孩说有一次听到你发梦的叫声……太悬了,如果晚二天……”赵琪摇着头一脸惊恐地说。

      “医生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你别操这个心啦,有人出钱你尽管住着好了,其它的事有他搞掂就行……”赵琪说,“吃点弥猴桃吧,你这些天靠输葡萄糖维持着呢,看你瘦的……我去洗一下……”她起身拿了几个水果去刚进门的洗手间。

      赵琪用她带来的水果刀将弥猴桃削了皮递给我。

      我接过一吃还是那股臭臭的香水味。我有点恶心地放下了。

      “你怎么办呢,不吃东西怎么行,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她坐在床边看着我说。

      “嘴里没味道,吃什么都一个味,”我把头发向后捋了捋,我看着我露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外面一截细细的手腕部她:“医生说我是什么病?”

      “嗯……没什么,现在好象还没查清楚,只是高烧……”

      我一听心一下子沉下去。不明原因的高烧背后往往潜藏着巨大的危害性命的疾病。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

      “辛迪呢?”我急忙问,“你现在就帮我CALL他过来好吗?”

      赵琪从手袋里拿出一部小巧的手机:“别人送的,最新款,好看吗?”她先递给我让我看。

      “挺好,”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别处说。

      她坐下用手机CALL了辛迪。

      辛迪很快复了机。赵琪将电话递给我。

      “你过来一下好吗?对,就现在……我有点事想……没有,好吧,你过来再说”我放下电话竟然气喘嘘嘘。

      前后算起来我应该有十多天没吃东西了。

      辛迪和护士一前一后地进来了。我坐在床上空洞的眼睛悲伤地看着他。他走到我床边伏下身将我揽在怀里:“有没有觉得好点?”

      “还在低烧,这些药一会儿吃了,别忘了,”护士给我量了体温,将托盘里的药放在我的床头柜上说。

      “我是什么病?”我看着护士问。

      护士看了辛迪一眼,“还没有查清楚……”

      “我想回家,”我看着辛迪说。

      辛迪坐在床边上将我身上的被子拉着盖好:“等查清楚了再说好吗,现在你就好好住着,其它的事不要想那么多,想也没用,我不会送你回家的。”他不容置疑地说。

      “是啊,现在结果还没出来,你着急什么呀,回去又怎么样呢?该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你就安心呆着吧。”赵琪在一边说。

      我拿过辛迪的手机拔通了家里的电话,当母亲温和的声音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一下子丧失了勇气。

      “你去哪儿啦?”母亲焦急地问,“这么多天没电话,我们打电话过去也找不到你,还以为出事了……”

      “没事,没事,我去外面玩了,刚回来,真的没事,挺好……”我笑着说,眼泪止不住一连串掉下来。

      辛迪用手帮我抹着眼泪,我忍不住要哭出声,我迅速收了线。

      接下来的几天我检查了所有能查的项目。我每天醒来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我真的得了绝症要死的话我怎么可以再见邝彭最后一面。我想这件事的时候想得很庄严,也很凄凉。这几天每次赵琪来看我的时候我都会用她的手机打电话给他,他仍然是一听我的声音就收线。我无计可施,又不便同赵琪直接讲。我觉得我真的要死了。

      住了快半个月我可以出院了。除了身体虚弱外医生宣布没有发现其它疑难杂症。我连日阴去密布、阴魂不散的头顶立刻云开雾散见青天。中午辛迪过来办出院手序,接我回去。

      “这回可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边走边用不拎东西的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脑壳说。

      “对,说什么也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我高兴地笑着说,甩着一头长发,发现自己身轻如燕。

      “壮士可从来都是一去不复返的。”他笑说。

      “我乃小女子也。”我道。

      “这就对了,我前天买了部新车。”他晃着手中的车钥匙边走边说。

      “是吗?”我心情很好地说。

      “猜猜是什么车,给你两次机会。”他笑着转过脸,“猜中有奖。”

      “什么,先说清楚,一会不能赖帐的。”我位着他的胳膊说。

      “随便你,我没问题。你猜不中怎么办?”他痛快地道。

      “保时捷。”我想了想说,“黑色的,发动的时候前面的车灯象两只金鱼的眼一样突出来的那种款……”

      他吃惊地扭过头注视着我,半天没说话。

      “哈……哈……”我得意地大笑了起来,看他的表情我知道我猜中了。“怎么样,辛公子,本小姐慧眼识英雄……”

      “你怎么猜到的?”我们来到车前他打开车门问我,“你没理由见过的……你在我家的时候听我跟朋友打电话时说的?”

      “没有,没有,我从来没听过你的电话,你别这么小看我……”我忙声明说。“都跟你说了,慧眼嘛,当然不同了……”我跨上车说。

      我上次在他家里的时候翻他扔在茶几隔层上的一本《名车》画报,看到在“保时捷”那款插页上有一些记号。我不过想碰碰运气而已,没想到还对了。

      “是不是阿蓓跟你提起过我喜欢……”辛迪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摇头。跟他一起时我从来十分小心不在他面前提到阿蓓。我没想到他为这么一件事会想到过去这么久的她。

      “输了请我吃午饭吧,我饿了,”我看他不对劲的样子转移话题。

      “去哪里吃,你说了算,”他发动了汽车说。

      “去吃海鲜可以吗?”我抚摸着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说。“可以啊,我也刚好想吃呢,”他抬腕看看手表:“十二点半了……二点半我有生意要谈,我们不要去太远了,在附近吃好不好?”他问我。

      我们驱车来到离中医院不太远的福田食街,在一家酒楼一楼的大堂落坐。要了二斤龙虾,刺身,一斤蒜茸扇贝,一斤鲍鱼,焦盐蛇碌,清炒荷兰豆,两蛊人参炖水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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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46楼 2007-01-30 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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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我住院一共花了多少钱?”我问。

      “一万我一些吧……”他坦率地说。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用牙剔着手里的一块蛇碌突然问。

      “你要我怎么对你?”他反问我。

      “你这样做我无以为报。”

      “以身相许喽。”他笑道。

      “我挺值钱……”我笑道,“说真的,用了你这么多钱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你……”我低下头说。

      “分期付款罢,一个月一百。”他低头喝汤说。

      “天呢,这不还到老了,给人感觉好象我欠了你一辈子……”

      “能还起的时候再还,”他将一只白白胖胖的虾塞进嘴里说,“我想念你是有这种偿还能力的,否则的话我不会借你。赔本的生意谁愿意做?”他眯着眼看着我笑说,“还不赶快吃多点,吃饱养胖了才好去赚钱……你现在风一吹就倒了……”

      买了单回到车上,辛迪转过头问我:“你去……”

      “送我回家吧,”我看着前方急忙说。

      “好。”他双手快速打着方向盘掉着车头说。

      一年一次的春节终于过去了。太阳也出来了。冬天结束了。

      我漫步在深圳暖融融的街头。这是我出院后心中最迫切想要做的一件事;在充满阳光的人群中走一走。

      还是过去的街道,一样的人群,我心里却对它充满了感情。久违的新生喜悦从我的眼睛里传递给行人。正是春来草自青的季节,我的脸上却是一派秋高气爽。世界是不会变的,变的只有我们自己。

      路过一家报刊杂志零售书亭,我来到跟随前东张西望,我突然看到了新一期的我投稿的那家杂志,我问售货员要了翻开一看,赫然看到了头条我的小说和后面我的大名。我买了一本边看边走。

      我在太阳底下快速地浏览了一遍,除了删去了一些火爆的场面和语言外,没什么大的改动。我两手抄在裙子口袋里,将书夹在胳膊中间很自豪地走着。我一下子觉得我是个作家了,不同凡响,鹤立鸡群,可以明察秋毫洞悉一切。不用看我都知道我的表情更加的高傲和气质起来,我不知道行人有没有看出这一点。作家,这名称在深圳叫起来有一股落伍的时髦味道,颇有些旧貌换新颜的感觉。这正是我所中意和暗恋的一种感觉,值得在夜深人静、灵魂独自轻弹的时刻默默品味一番的感觉。我突然想起了伏尔泰。我常常对名家本人要比对他们的伤口更感兴趣。如果说十七世纪是路易十四的世纪,法国人把十八世纪看成是伏尔泰的世纪。当时他是欧洲思想界众星捧月的泰斗,一个病人,奄奄一息地活了八十四岁,亲眼看着他的对手在他面前一个一个死去。他富可敌国,生意手段和头脑极为精明,他常把钱借给国内外的王公贵族和有朝一日对他有用的人。俄女皇叶卡琳娜二世和路易十五的情妇蓬巴杜夫人都是他的坚强的靠山。我想伏尔泰每天躺在床上想的只能有一件事:我还缺什么呢?这泰斗的称号我可是当之无愧的啊!

      无人喝彩,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和值得送给他小说让他一睹为快。够了够了,这已挺好。路过银行我去银行取了点钱出来,顺便交了台费,买了一些日常生活用品。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打道回府。

      回到家我挨家挨户地收这个月的房租、电话费和水电费。神秘女人的情敌、嘴尖尖的那个女人看着我手中的电话费单质问我:“上月的电话费怎么这么多?”

      “不知道。”我摇头说,“我都不在家的,我怎么知道,”我冷淡地看着她。

      目个月的电话费是比平常高出了二倍还多,这是奇怪的现象。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应该说很少电话费才对,谁知道怎么还多了这么多出来。我都觉得奇怪。我想一定是有人偷着打声讯台了,这种台收费每分钟都在一块钱左右,比有些长话收费还高。

      “我一个月都不在家的,根本没打过一个电话,前天才从老家回来,凭什么要交这么多的电话费?”她恶声恶气地说。

      “你交不交?让我替你交吗,公用电话是不可能很公平的,大家分摊电话费这是老规矩了,你又不是刚住进来,你不知道吗?”我不客气地说。

      “我没打为什么要交?”她不服气地问。

      “没打也要交,我想你总不会交不起这七八十块钱吧……你不是有男朋友嘛,我看他挺有钱的,让他替你交喽,这点钱算什么!”我嘲讽地看住他长统袜上的一个破洞说。

      她敏感地顺着我的目光低下头看了看袜子上的洞,“房租和水电费我交了,电话费我不会交的,”她说着数了钱给我。

      “你不交下个月就搬,欠的钱从你的房租押金中扣。”我拿过钱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每到一家大家都在质问同样的问题,就是电话费为什么这么高。我压着心头的怒火一遍又遍不停地解释。除了我还有两家人没有回去过年,四楼就是我隔壁的那对男女,五楼是那个胖女人一家,我再三强调过年的时候我不在家,表明自己的清白。

      “我会跟他们讲,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打这样的电话,究竟是谁打的我也不知道。同样你们中的人以后有人打我也不知道。希望大家自觉,相互监督……”我语重心长地说,象个街委会的妇女主任。

      磨破嘴破好不容易才将钱收了起来。我把该交房东的钱数出来下楼去他家交了房租。房东的大女儿看到我进来讨好地对我笑着目光不离我左右。我突然想起来她这样是害怕我告诉他老窦有一次看到她跟几个男女同学去泡酒吧了。社会一旦进步起来可直快啊。

      从房东家出来我敲赵琪的门。我想请她吃顿饭好好谢谢她。要不是她我小命难保。

      赵琪打开门让我进去,我看到她房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浓眉大眼,沙发旁边放着一枝拐杖。

      “我哥哥。”赵琪有些别扭地介绍说,“刚从家乡过来。”

      赵琪据她自称是黑龙江鹤港人。

      “是吗?从前没听你说过?”我揸着男人对我微笑的脸发现他的眉眼果然跟赵琪长得非常相象。

      “你们聊吧,我出动街上转转……”他起身拿起旁边的拐杖一拐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小儿麻痹?”我看着他出了门问。

      赵琪点点头。

      我小时候常拿赤橙黄绿的小儿麻痹糖丸当糖吃。因为我老妈单位就发这个。我想我老妈应该省了不少买糖的钱。

      “他想过来找点事做。你都有看到了,他这个样子能做什么事。又没有念过书,深圳这种地方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事做……他们以为这里钱好赚的很,我给他们钱花把他们惯坏了,我说他们都不信,非要过来,”下楼的时候赵琪说。

      吃饭的时候赵琪讲了她的家史。

      赵琪家五个小孩她是最小的一个。上面二个姐姐,二个哥哥。这次来的是她二哥。她从小丧父,母亲是个没有工作的家庭主妇。因此她父亲一去世家境就异常贫寒,一家人挤在一间几个平方米的小泥屋里过着挨饿受冻的日子。先是大哥因为偷吃商店里的东西跟人打架,被扔过来的一粒石子打瞎了一只眼。后来二哥小儿麻痹没钱治病废了一条腿。赵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长大的,这一点儿都不夸张。她们家只有她二姐人小志气大,考上了大专。赵琪初中毕业因有舞蹈才华被鹤港市一个舞蹈学校看中要了去上学,否则的话她最多也就初中文化了。这期间一直是她大姐和大姐夫在供养她。后来赵琪来了深圳,二年后带着她当时沟的一个香港男朋友回家为母亲买了一套那个时候在鹤港最好的商品房,花了十七万块人民币,在市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时候她辛劳一生浑身是病的母亲才从又小又破的小泥屋里搬出来住进了高楼大厦。这是当时赵琪最欣慰自豪的一件事。然而后来情况都变了。

      “现在家里所有的人都找借口问我要钱借钱,他们觉得我的钱来的容易。大姐因为当年供过我上学,所以觉得最有资格问我要钱;我二姐有一次将我拿回去给我妈的生活费大概有三万块钱的存折,说是她先借用,很快就还给我妈……后来她根本不承认拿过这笔钱,我点办法都没有。我每次回家都给他们买这个买那个,金戒指金项链金耳环……他们没有一个满足的。我十九岁来深圳六七年了,我没跟你说过……我自己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我拼命地想办法挣钱捞钱,你都看到了我也不容易。我没有家了,我不会回家的,我只有挣多点钱在这里自己买房子。我妈妈过去最心疼我的,现在因为我不能满足我姐我哥们的要求对我也没有过去那么好了……”赵琪表情忧郁地说。

      我现在才明白了她引以为豪的眼睛为什么看上去如此深不可测。

      我们吃着吃着就变得伤感起来了。赵琪第一次告诉我她的家庭情况,我多少有些意外。吃完饭我们约了刚从家里过年回来的吴为和郝是杰去酒吧喝酒,我和赵琪都喝醉了。

      容千媚过年回来后和张平租了一套单身公寓住在一起,她中午打电话让我过去坐坐,说张平要请我吃饭。

      我来到益飞花园十二楼他们的房间,看到里面布置得还挺舒适。他们购置了一些简单的家私,衣柜、梳妆台、沙发等,一张大床非常醒目,让人想入非非,很有些家的感觉。

      “你怎么瘦成这样子?”我一进门她夸张地看着我问。

      “你们好幸福啊。”我仰面朝天躺在千媚的床上瞪着天花板叹说。

      “苦海无边啊,”千媚学着我过去在她们公司做事时常说的一句口头禅说。

      “知道就好,你们差点见不到我,”我吓唬她说,她吃得倒胖。

      “怎么回事?”她缩着眉头过来问。

      我将得病的经过简单跟她讲了一遍。她听完嘴里“啧……啧……”叹着气,“你这个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找个男朋友吧,住在一起也有个照顾……”

      “说找就找啊。”我翻过身看着她,“哪里这么快,你不是不知道我要求可高。”我笑着说。

      “骑驴找马嘛,你不是让李丽丽找一个先用着,你自己怎么不找?”她笑着说,

      “说得是啊,”我瞪大眼睛说,“你怎么样,你跟张平……”

      “这次回去他几乎天天在我家做饭,变着花样给我们吃,你别说他做的菜味道真的不错,我父母乐得嘴都合不上……”她眯着眼笑道。

      电话响了,千媚听完对我说:“张平到楼下了,我们下去吧。”

      我们下了楼,我才看到张平坐在一辆“福特”的驾驶座上,千媚替我打开车门自己坐在前面,我钻进后座。

      “哟,几天不见成大款了,哪儿的车?”我问。

      张平笑着不出声。千媚回过头说:“这次回北京碰到他过去在海口时的一个哥们,也在深圳开公司。他让阿平过去帮他手,平常开开车,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

      “我说这么快就扬眉吐气了。”我从反转镜里看着张平的眼睛说。

      “车再好也是人家的,有什么啊,”他笑着说,看了身边的千媚一眼,仍旧吊儿啷当的样。

      我们在振华路一家酒楼吃粤菜。他们两个人情绪很好,说说笑笑的,我心底油然升起一股落寞。幸福就是这么实在,平常的。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更容易得到幸福的垂青。神秘女人CALL我,我用张平的手机复了机。

      余纯说她去香港过年了,前天回来的。她说有事要我过去她家一趟。我心有余悸地推辞着,问她究竟是什么事。

      “法院正式判我们离婚了,”她沉默了一会在电话一边说。

      “家产呢?”我脱口而出地问,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没得到什么,这是我唯一可以惩罚他的了……”她很快感地说。

      “难怪那个女人不交电话费给我,”我对她说。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不迭。果然她不断在一边追问是怎么回事。那女人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她老公过去没有,那女人穿什么衣服……穿什么衣服,这是她非常非常在意的。一个女人与另一个女人唯一的区别是她们裹着什么样的一层皮。华丽的是高尚贵妇,廉价的是下等贱人。这才是事物的核心。

      她不停地问这问那,问得我心烦意乱。

      “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她问道。

      “法院都判了,你还能怎么办呢?”我反问她说。

      老实说你怎么办我确实不关心。

      “尽管这样……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她嘟嘟嚷嚷地说,

      我安慰了她几句,说正在陪朋友吃饭不能过去,改天再去看她。她很不情愿地收了线。

      吃完饭张平提议去附近的一家俱乐部跳舞。我反正没事做就跟随着去了。坐在堂的卡坐上,一个男孩过来请我跳舞。跳舞的时候他搂得我很紧,我没有反对。我们搂抱在一起贴着脸在舞池里慢慢地踱着。回来坐下后,千媚惊讶地看着我问:“那个人你们认识?”

      “没有啊,”我摇头道。

      她看了张平一眼:“不认识就跟他那样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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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47楼 2007-01-30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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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黑暗中她表情古怪地看着我,带着惊讶、嫌弃、怀疑、厌恶、惋惜。我忘了容千媚在精神上还是个处女。

      张平不在乎地替我解围道:“这有什么,你真是大惊小怪……”

      “对了,我知道,你们都开放的很,”她有些黯然地说。

      我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

      L

      波德莱尔不懂得如何结束一首诗,王棉却懂得如何结束一段爱情。

      王棉突然出现在邝彭面前的时候邝彭着实吃了一惊。

      她推开邝彭办公室的门,淡装素裹,玉树临风地站在里面坐着的几个客人和邝彭面前,没有任何征兆。

      “你怎么会过来?”邝彭看着她掩示不住惊讶地问。

      “我来这里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王棉用早就想好的借口说道。

      幸好在座的几位是邝彭的熟人,没有什么大碍,如果是碰上那一撮不怀好意想方设法挑他毛病想好搞他的人,王棉的闯入无疑又成了人家的把柄。邝彭看着她皱起了眉头。

      王棉在沙发上坐下来,邝彭很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后继续跟其他的人说话。王棉坐在一边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的心里剧烈地潮起潮落。

      王棉紧张地等待办公室的人离去,邝彭又肘支在办公台不冷不热地问:“你怎么会想起来看我?”

      邝彭仔细打量坐在沙发上的她,清瘦了很多。还是过去一样的长发,一样的惶惶不安中带着傲气,与他三个多月前最后一次在酒店夜总会的门口看到她被男人搂在怀里张扬大轻佻大笑的样子相去甚远,是他第一次在深圳公司里看到她时的感觉。她看上去温顺沉静了很多,不知是不是因为瘦弱了的原故。邝彭自从上次从深圳回来后,已决心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了断。这还不仅仅是因为她骗了他的原故,而是邝彭也怕自己这样拖下去他无法割舍这份感情,从而影响到他。他平时正做事的时候,脑子里会突然跳出她的影子,他接着会考虑他们的将来,这时候他的心中就非常烦躁不安。那晚从深圳回来他一夜没睡,他十分惊讶他一直信赖的女人何以有那么一种姿态,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妓女一样在男人怀里放肆艳情地嬉笑。这两种形象无论如何在他的大脑中统一不起来。他又在想念自己过去的一种推测了,她是虚伪的,不值得信任的,她和他在一起的所做所为也许更有深层的目的和意义。他在被嫉妒和失望折磨了一夜后,第二天他决定就此了结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吧,冥冥之中替他了却一桩日益沉重的感情负担。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电话?”王棉突然开口问他。

      “我这样做对大家都好,我不能给你什么,你知道的……”邝彭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王棉说。她穿着清淡的豆绿色长袖真丝缎衬衣上的一张脸白得耀眼夺目。

      “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不是吗,你不想见我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我不会赖在你身上的……”她低下头说。

      “你春节不回家为什么要骗我?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邝彭冷漠地看着她问。

      “我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不能回家,我怕你……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王棉心酸地低下头。

      她拿过一边的手袋,从里面取出一本杂志,起身来到他的桌前递给他:“这里有我的小说,是转载的,送你一本留个纪念吧。”

      “不错啊,”邝彭翻着里面的内容浏览着说。

      王棉笑笑。露出她那特有的高傲的表情,邝彭看到她的面部肌肉有一点颤抖。

      邝彭穿着白衬衣,灰色的西装搭在皮转椅的靠背上,王棉没想到自己还是站在了他的面前,她曾以为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也没有勇气再见他。然而她还是来了,她觉得她应该来一趟的,王棉一想到她那次病得差点魂归西天,就觉得世事难料。王棉心里明白邝彭的打算和想法,这几个月她不断地梦到他,早上一睁眼满脑子都是他的影子。她是那么爱他,绝望热枕地爱他。她一次次地打电话给他他仍然一听出是她的声音就收线。王棉决定无论如何见他一面。这之前她无数次设想过她来见他时的种种情景,波澜起伏的心情一言难尽。就是现在真真切切站在他面前,她还是觉得极不真实。王棉不明白为什么她每次见他的时候都是这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有什么道理要是这种感觉?

      “我走了,再晚回去不方便了。”王棉看着邝彭台上的电子显示器上的六点十分说。

      她走过去拿起手袋背在肩上,向门口走去。邝彭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来到她身边:“要不要吃过饭再走?”

      “不用,”王棉摇着头说,两个人突然僵在那里,邝彭心中几个月来极力克制的一种情绪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他身体内,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地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王棉伏在他肩头泣不成声。泪水很快湿了邝彭的衬衣。她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不停地用嘴唇亲吻他的脖颈、耳朵、脸颊……眼泪流得邝彭满脸都是。邝彭感慨地抚摸着她柔软如丝的头发,久违的亲切和怀念在心中激荡。原来他一直是这么地爱她。

      “我走了,”王棉突然推开他,抹着脸上的眼泪悲哀地看着他说。邝彭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门外有人敲门。

      “是我。”方助理的声音。

      邝彭放开她的胳膊说:“进来,”方助理推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邝彭和低着头的王棉一时进退两难。

      “他们都走了吗?”邝彭问他,“都走了,”方助理说,王棉趁机一侧身走出了门头都不回地向外快步走去。

      来到街上,她挥手拦了一部去深圳的中巴车,上了车在最前边的驾驶座对面的位子上坐下来。

      邝彭站在六楼办公室的窗前,盯着不远处马路上王棉的长发迎风飘扬。他看着她上了车,始终没有回头。邝彭的一颗心端端地沉了下去。

      夕阳西下,火红的太阳正在一点点地坠落下去。王棉疲惫地将身体靠在车窗上,一任车子轰隆隆地追着落山的太阳急驶而去,驶向一个末落的不可预测的未来。

      九点钟刚进家门,电话响了。王棉懒得接,一个人开了自己房间的门进去躺在床垫上。她的头疼得厉害。

      有人敲门叫她听电话。她起身去客厅拿起听筒。

      “是我,你回来了……”邝彭在电话里问。

      王棉拿着听筒一言不发。

      “你,我们好好谈谈……”他说,“我看着你离去心里很难受,我吃完饭又回到办公室,一直等着你回来打电话给你……”“我们没什么谈的了,我们……”王棉心痛的不知如何开口,“我认识了一个人,我已经准备跟他了,我们没结果的,你做的是对的……今天我去只是想看看你……我”“他很有钱?”邝彭问。

      “对,很有钱,香港很大一家公司的老板。”王棉说。

      “是上次那个……”“不是,”“他多大?结婚了没有?”

      “结婚了,四十多快五十了吧,一个老花花公子。”王棉从鼻子里笑着说。

      “那你干嘛,做人家二奶?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为什么,我爱钱。”

      “不要跟他,”邝彭在一边断然道。“我对你真的有感情的,过去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感情,我觉得我是爱你的,我可能不该说这种话,我会对你负责的……我知道你说那话是在气我,你不要跟他,一些事我会处理好的,今后我们……”

      今后我们……?这一年多王棉被她和邝彭之间不明不白的感情折磨够了,她累了。此次她要彻底放手。

      “我已经想好了,不会改变的,你多保重。”王棉‘咔’地挂上电话。

      电话紧接着又响了。王棉等了一会拿起话筒:“过几天看好房子我就搬家了,搬完家我会给电话你的,大家还是朋友……”她靠在墙壁上说。对面窗口射进来的灯光落在她脸上,照耀着她凄惨的笑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邝彭冷冷地问:“难道是我真的看错你了……”

      “没有,我本性如此,”王棉落地有声道。

      你们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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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48楼 2007-01-30 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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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当我决定做关伟良的女朋友的时候,我父母身体健康工作顺利,生活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可也算是小康水平,不需要我接济。我老爸也没搞科学研究,辛辛苦苦一辈子发明出什么没钱上马的项目眼巴巴地只等女儿投资以实现他的抱负,这个一生才华横溢穷困潦倒却视金钱如粪土的地主的儿子,高傲着呢。王桃离大学毕业出国留学还要等两年的时间,这事还可以放放再说,到时也不一定就要我出钱。总之,没有人迫切地需要我给予金钱上的帮助。我也不会像做了妓女的九流作家到处写文章感叹“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我好无奈啊……”我一点都不无奈,我做他的女朋友完全是自愿的,而且还有些自豪,因为不是每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想做他的女朋友都能如愿以偿。有一天早晨醒来,我发现我躺在与我们这个轰轰烈烈的时代相去甚远的一寸厚的劣质海绵床垫上,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噘着屁股奔向了美好富裕的明天,香车宝马,呼风唤雨,我却还躺在孤独和贫中品尝他们狂奔而过时留下的尘土的气息。我决心换一种生活,这种捉襟见肘、陈芝麻烂谷子的日子我过腻了,我要紧紧跟上时代的步伐,不能被时尚所抛弃。我要跳最时髦的迪士高,喝八十年代出口的法国夏贝尔红酒和刚从地里摘下来的六安瓜片,吃日本菜韩国菜俄国菜,穿WOLFORD 内衣,泡最高档的酒吧,住……我觉得我比别人更需要钱,其它什么品味、品格、才华、德行、修养、气质、情操等高尚的低级的东西我一应俱全,现在只差钱了。

      我和关伟良坐在广州中国大酒店的咖啡厅,大堂里的钢琴和小提琴四人组乐队演奏着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润滑剂一样使我们的谈话流畅温馨,充满了一种世俗的情调。他喝茶我喝咖啡。

      “你比过去瘦了点,再没什么变化,”关伟良看着我说,“这样看上去更漂亮了。”他说,“你的气色越来越好了,一年不见,还是这么充满活力,”我微笑着恭维他说,“听电话里你说你想写书?”他双肘支在台上问,“是的,我想先做做看,”我搅动着杯子里加了很多炼奶的咖啡说,“你还是不同意过来帮我手?”他不解地看着我问。

      “我不合适做的,而且我也不喜欢……”我为难地说,“你不过来这里做事我们见面机会太少了,因为我在大陆的业务大部分在广州,你一个留在深圳我也不太放心,”他看着我说,“我在深圳住习惯了,我喜欢深圳,”我说,“对了,你说有什么书要给我看……”他突然问,我从手袋里拿出一本写商场战略的书,上面专门分析列举港台一些比较有名气和影响的企业和老板是如何在商场竞争中获胜而立于不败之地的。其中有一章谈到关伟良,前几天我偶然在书店看到的,有些吃惊就买了下来。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他趁机让我将这本书送过来给他,他说也想见见我。

      我和关伟良相识还是一年前刚刚来深圳的事。那时候我从羊城晚报上看到他广州的房地产公司招聘秘书,就将简历和资料寄了过去。后来接到通知要我去广州面试。我是在他的房地产公司偶然见了他一面,面试完后经理要我在旁边的办公室等一会。我不知道什么事,等到所有的人都面试完毕,他进来告诉我说他们老板关伟良要见见我,问我有没有时间留下来一起吃饭。

      在中国大酒店四季厅吃饭的时候,只有我们二个人。关伟良问了我的学历等情况,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秘书。他还问了很多试探性的话,我什么时候来深圳啊,有没有男朋友啊,以后有什么打算啊等等。我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意图,同意回去考虑一下。

      后来我觉得我不想去做他的秘书,就以不想在广州而想留在深圳工作为由拒绝了他。他非常遗憾,说大家保持联系,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帮到我就告诉他。

      关伟良穿着非常合体考究的石青色西装,里面一件白色棉麻衬衣,头发梳得纹丝不乱,气度不凡,有一种真正的绅士风度。想当年他白手起家,打下半壁江山,可见其英雄本色。

      晚上我与关太和他刚从加拿大留学回国的儿子一起吃饭。我不太清楚关伟良这样的安排是什么意图,饭桌上我尽量显得很正派的样子。关太是个时髦的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不怎么好看,却珠光宝气,很高贵的样子,怎奈也是昨日黄花,落花流水春去也。关伟良的独生子不断地从镜片后面透视我,目光非常有穿透性,比他妈还要多疑。关太突然想起来与关伟良探讨一个恰恰的舞步,她说她昨天在舞会上学跳的恰恰跟她过去跳的不同,她用手指代步在台面上移动,给关伟良讲解着新的步子的走法,我看着她颇认真的样子,心想她一定是个寂寞的女人。

      女人在寂寞的时候才会专注于鸡毛蒜皮的事。

      晚上我一个住酒店,第二天早上关伟良打电话过来叫我下来喝茶的时候,关太和他独生子已经不在了。他告诉我他们有事一早回了香港。

      “关太有没有问我是谁?”我看着他问。

      “有。”他说。

      “你怎么说?”

      “我说就是朋友喽,生意上的,”他不在乎地说。“她对你很放心?”我好奇地问。

      他喝着茶没有回答。

      我们谈了一些我们今后的事,我就回了深圳。他说过几天过来深圳看我。

      我在广州火车站灯火辉煌的第二站台来回踱着,准备迎接放暑假从上海过来看我的我那亲爱的妹妹王桃。

      车已经晚点了半个多钟了,听说还将继续晚个二三个钟。七月初的广州很难让人心平气和。我的裙子已经贴在身上,浑身像扎了刺一样很不舒服。更不舒服的是这种没极没底的等待。我是五点多从深圳直接坐火车过来的,一直没出站。我怕太晚了没地方住想先出去找家酒店开好房间,但又怕车一不小心到了就糟了。王桃可是坏人最喜欢的天真纯洁的女孩,很容易上当的。现在十点多了,真的让她一个人在车站这种最险恶的地方转悠……还是等吧。

      对面轨道上深圳直达北京的空调特快火车车厢里人头躜动。我在车厢外踱着,碰上几个热情的北京男服务员就站住聊了会天,主要聊的是收问题。他们很关心我一个月可以拿多少钱。我告诉他们说我月收是八百块钱。他们都摇头叹着说深圳现在也不行了。

      车开走了,站台上冷冷清清的。我想幸亏辛迪有事没开车来接,否则的话不是要他也等一个晚上。

      实在站累了,我就跟一个同样接这趟车的三十多岁的女人在站台出口的一截水泥台子上坐下来,两条腿挂在那里来回晃荡,风不风度的早就丢在脑后了。

      女人说她在广州工作,一搭没一搭聊着她做的走私生意。聊着聊着我不由心惊胆颤起来,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越看她越不像个善良之辈,像个走私妇女的。她俗艳的嘴唇和渐渐眯起来越来越小的眼睛从最深处阴暗地打量着我。

      “我赚了不少钱……你知道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你有兴趣的话……”我眼睁睁地看她抻手进手袋里掏什么东西,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千万不要是一把手枪匕首什么的。

      “这是我的联系电话,”她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我勉强接过她上面只印了一个CALL机号码的名片,看看周围人越来越少了,站台上灯也熄了,想着怎么样摆脱她。

      “从上海开往广州的……”突然传来了广播声。

      天啊,小雨来的正是时候。二站台上的灯全部都亮了。我换着手袋跳下水泥台往前走去。一转身女人早已没影了。

      车停了,我在第八车厢门前站住,等王桃下来。等了半天乘客都快下完了还是不见人,我在附近走动着焦急地在人群里找。突然一个人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大跳,迅速扭过头,原来是笑嘻嘻的王桃。

      “不是在八车厢吗,你跑去哪里?”我心有余悸地抱怨道。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她不解地问。

      出了车站,我们打了的士去我知道的附近一家不太贵的酒店。本来来以前我想辛迪开车过来接王桃,然后当晚直接回深圳的。辛迪正好有事不能来,他说替我报销住酒店的费用,让我带王桃在广州玩两天。说是这样说,我总不会拿了单子去问他要钱。所以还是找家便宜一点的。车上我和王桃相互急急忙忙地问这问那,四只眼睛对在一起,找着对方的尤其是容貌上的变化,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我一边说话一边担心没有房间。还好,到了后我们在总台办好手续,要了一间二百多块钱的标准双人房。乘电梯来到房间后,很普通的房间王桃赞叹说很高档。放下行李,我又带她下来去外面吃东西。

      酒店对面就是食街,我们在路边的台上坐下来。王桃东张西望,对周围的一切非常新鲜。她眯起眼听着旁边几张台的广东人说着鸟语,跟我当年第一次南下一样有种置身异国他乡的感觉。

      “他们说的话你听得懂?”她扭过头笑着问我,“不全懂”我喝着茶含糊地说,“原来苏轼说的‘呕哑嘈喳难为听’是这感觉,”她说,“现在就不再是‘难为听’了,北方人争先恐后地讲呢,可时髦了,”我嘲笑道。

      “时代不同了嘛,古代的时候,‘老大嫁做商人妇’,年长色衰老得没人要的妓女才嫁给商人做老婆。如今经济挂帅,商人有了广阔选择天地,变得天下无敌起来了……”王桃说,“可不是嘛,”我笑着连连点头,待者拿过菜牌来要我点菜,我可没钱请王桃吃生猛海鲜,只好要了些她喜欢吃的家常菜,边吃边说话。我们主要聊的是各自的感情问题。奇怪的很,我们都不动声色。我第一次同她谈我和邝彭的事,我在心里那么爱他,一直爱他。想到这里我不由垂头丧气。一直到很晚才回去睡觉。

      第二天我们看着外面烈日炎炎都没心情去逛街,就坐火车直接回了深圳。

      回来后辛迪请我和王桃一起吃饭。在酒楼一落座,我趁机点了一桌子活蹦乱跳的海鲜让王桃尝一尝。辛迪看着王桃问我:“你们两长得一点都不像嘛,你不是捡来的吧,”“生肯定都是我妈生的,我妈跟谁生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笑着对辛迪说。

      辛迪今天看上去可帅了,头发剔得整整齐齐的,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蓝灰的牛仔裤,性感而又深沉,勾引得我总是想摸他的脸。碍于我不想让王桃认为我很轻佻,几次将抬起来的手放了下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王桃拿眼瞪着我问,“反正他们又听不见,”“王棉一看就是从小不听话的那种小孩,”辛迪说,“是不是王桃?”

      “这还用问嘛,”王桃笑说,“她在我们家是造反派,经常气得我妈哭……”

      “你吃多点菜吧,”我连忙打住她的话说,“这么好的海鲜不是天天都吃得到的,”我夹了一个大个的鲍鱼放进她面前的盘子里,菜上齐后我看她很少动筷子。

      “太腥了,我不喜欢海鲜腥腥的那股味道,”她皱着眉将盘子里的鲍鱼夹到我碗里说,“海鲜贵就贵在它腥腥的味道,不会吃,”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说,“我就喜欢腥腥的味道,”我撇着嘴说,将鲍鱼放里嘴里有滋有味地嚼着。

      “你不用申明,这我早知道,你是一只馋猫……闻到腥味就……”辛迪暧昧地看着我笑说,我突然涨红了脸,用力踩着他桌下面的脚:“不许说儿童不宜的话,”王桃吃着青菜,看看我又看看辛迪不明就里。

      吃完饭,我们开车去了小梅沙夜泳。碰巧不是周末,沙滩上人不多。我们在浇水区游了一会,回来躺在沙滩上聊天。辛迪去买饮料折时候,王桃问我他是谁,我说是一个朋友,一个非常普通的朋友。

      聊着聊着我突然发现自己成了旁观者,辛迪和王桃不知什么时候已改用英语交谈了,我大眼瞪小眼插不进几句话,抗议了半天也没用,好不容易说了一句“活见鬼”还被王桃连嘲带讽纠正了半天,说重音跑到屁股上去了。我觉得很没面子,只好起身一个人去海里游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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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49楼 2007-01-30 0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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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黑色的海水柔软沉重地拍打看我的身体,我均匀地向前游着。无边无际的黑色一波波地涌动着,发出沉闷强壮可吞噬一切的声音,使人恐惧。海上人越来越少,偶尔一二个脑袋在水面上下班漂浮,我回头已看不见沙滩了,只见有隐约的灯光在晃动。前方防沙网上漂着的水球慢慢地清晰起来,在月光下闲动着冷冷的光芒,我奋力向它游去。我一把抱住一个水球,将双脚踩在格子里,精疲力尽地趴在防沙网上喘着粗气。我第一次游这么远,大量的体力消耗使我心里非常害怕,不敢抬头向四周观望,但那种置身孤立无援的危险与恐惧还是占据了我整个身惊讶。待喘息稍稍平静下来的时候,我缓缓地抬起头。四周没有一个人,除了流动着的黑暗还是黑暗,浓烈的海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和情欲,使我更加紧张不堪。一些海带缠在防鲨网上,被海浪撕扯着,快要断了一样,岌岌可危。我伸手抓了一把,将又滑又腻的海带绕在手腕上。

      过了很长时间我才下定决心往回游去,一边游一边嘱咐自己千万不要紧张,可我划水的双臂却渐渐失去了节奏,变得慌乱急迫。海浪打在我脸上,我被呛了几口海水,差点喘不上气来,身体也没有了平衡,像要往下沉一样。我手忙脚乱地划着水,感觉身体疲乏无力,那一刻我想到自己会像社十娘的百宝箱一样沉入海底。

      当我看到海面上有一个人朝这里游过来的时候,我惊慌失措的恐惧心理立刻平静了很多。我高速呼吸,双臂放慢,随着海浪花的浮动向那个人影游去。我游过了那个人,就看到了岸边的灯光和建筑物,我放松地加快了速度游了过去。

      我踩着软软的沙子上了岸,发现不是刚刚我们休息的地方。我喘着气双手插腰在沙滩上慢慢慢走着,在人群中寻找辛迪和王桃。来到我们休息的地方,还是不见他们的影子,我平躺在沙滩上看着我面前男男女们穿着泳衣泳裤半真半假的各种屁股。

      不一会我听到了辛迪的声音,我转过脸看到他浑身湿淋淋地站在我身边:“到处找你呢,”“王桃呢?”我问,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抓一把沙子砸在我身上:“她负责陆面,”我笑着抚摸他湿湿的胳膊,将上面的水珠捋了下来。他将我的头抱起来枕在他的大腿上,低下头看着我。

      我闭上眼睛将他的目光挡了回去,他两只手捧着我的脸轻轻揉搓着。

      王桃手里抓着一大把粘着孜然、红辣椒的烤肉串过来了,她的桃红色的泳衣被水浸过之后在黑夜强力探照灯的照耀下发出幽幽的色泽,衬着她裸露在外面的身体人像白纸糊的童女,新鲜可笑,憨态可掬。“你去哪儿了这么长时间,还穿黑色的泳衣,我眼睛都看直了,”她在我们身边坐下来,将手中的烤肉递过来抱怨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今晚穿黑色泳衣的女人特别多。

      “你不应该盯着泳衣找,看屁股找她会更快一点,”辛迪笑着说,“那样更费眼神,”王桃很明白地说,我们都笑了。开始吃烤肉,一边喝啤酒。我又饿又累,吃得喝得非常起劲。回去的路上,辛迪小声问我跟不跟他回家,我想了想说算了吧。

      我和王桃在香格里拉二楼的餐厅跟刚刚从香港过来的关伟良吃饭。关伟良一身休闲西装,里面随随便便一件纯白棉纱衬衣,没有打领带,不多不少的黑发仍旧一丝不乱。除腕上一块只有指针没有数字的黑色镶钻劳力士,身上没有任何修饰,一派绅士风度。他长着一张圆脸,面部轮廓很柔和,浓浓宽宽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纯真的眼睛。这使我惊讶不已,无商不奸这话是怎么说得来着,像他这样一个白手起家打下半壁江山的英雄人物,凭借的是什么呢?

      关伟良不抽烟不喝酒,啤酒都不喝。我们三个人都有些拘谨,尤其是王桃,只顾低头吃菜,也不说话,使得气氛很尴尬。

      吃完饭关突然提出要不得去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和王桃都有些意外。来到我的小房间看过之后关伟良非常满意,他一改对我的怀疑态度认为我绝对是一个良家女子。从流行尺度“女人变坏就有钱”来看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还纯洁如水呢。

      我送他回香格里拉酒店。第二天我回来的时候王桃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我告诉她这叫舍身取义。

      这不怪王桃,就连大学里的杂货店品种都要比外面单调和纯粹得多,更不用说里面培养出来的学生。

      “为什么你不跟辛迪在一起呢?”王桃问,“他做你男朋友我就喜欢。你们两个挺合适的,而且他又有钱。”她说。

      自从上次吃饭后,王桃对辛迪印象极佳,赞不绝口,她因为可以跟辛迪用英语交谈就引他为知已。而且王桃毕业后一直想去美国,所以两个人更是有了共同语言。

      “什么叫合适?”我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地问。

      “就是般配。”王桃言简意赅道。

      “不会吧,”我说,“你那都是表面现象,要说合适我跟关伟良才叫合适,最佳搭配,人才两全。”“你怎么变得这么世俗了,你过去根本不是这样的,”王桃痛心疾首地看着我说。

      “这叫曲线救国懂不懂你。”我将几万块港币扔在桌上说。

      M

      接下来的几天王桃白天去人才大市场应聘,晚上回来后陪我到处找房子看房子。我一直不喜欢罗湖区,嫌住在那里太乱太噪,所以还想住在福田。看了一大圈,都没有合适的。一天晚上我们跟房地产公司的业务员去嘉利花园看房子,说的挺好,去了一看我大失所望。房子业主确实装修过,还不错,只是房间结构很差,洗手间和厨房都不是很正规,十十层二房一厅带电话三千五。而且周围生活也不是很方便,没有超市和菜场。我一看就没了兴趣。

      当你有了钱的时候你可以允许自己挑剔一下。

      下了中巴车,两个人都饿了,直接奔南园路灯火通明的食街,在摆得满满的密不透风的街边一张小台上坐下来。

      “你应聘得怎么样了,这好几天过去了,你不是七月底八月初就开课的吗,到时候做不了几天又该回去了。”我问王桃。

      “面试了好几家人家都嫌我没有工作经验……”她沮丧地趴在台上说。

      “我不是教过你就跟他们说你已经在深圳做过好几家公司了,做的都是总经理秘书之类的……”我吃着先上的尖椒土豆丝说。

      “唉呀,人家问了几个问题就露馅了,最关键的是我不会打字,总经理秘书哪有不会打字的……我打英文就可以,他们一般都要会中文打字的……”

      “你就说你都是给老外做秘书,这不是显得你更得了……”我笑着说,“其实呢,如果人家想用你,你什么不会也会聘你的,人家看不中你,你就是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也不行,”“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看中我”王桃放下筷子诚恳地看着我部。这我就不知道了,各花入各眼。我无奈地对她摇头。

      我一抬头就看到海湾花园了,我心头一动,怎么没去这里看一下房子呢,真是舍近求远。

      第二天中午,一大早就去面试的王桃神采飞扬地回来了,穿着一条明黄色的连衣裙,衬着雪白的皮肤亮丽无比。我刚起床,秘惊地看着她,她到深圳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漂亮过。

      “我找到工作了,”她进门就喊,“是一家台资的电器厂,他们一个副总要我去做他的助理,”她乐哈哈地说。

      “在哪里?”我忙问。

      “在关外,叫什么布吉的。”她不大懂地说。

      “关外很乱的,离我又远,别……”我说

      “不行,我跟他们说星期一就去上班,我一定要去。”她还不等我话说完就坚决地说。

      “那你也要等帮我搬了家再去罢,”我说,“你们那个副总什么样?台湾老板可是很好色的,你一个少女……”我嬉笑着有些担心地说。

      “三十多岁,戴眼镜,我看他人挺好的,不是那种人,他们都带我去看了宿舍,我跟两个搞行政的女孩住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放心好吧,”她根本不在乎地说。

      “一个月多少钱工资?”我问。

      “八百多,说是试用期满才……”

      “多少?”我不太相信我的耳朵问,“八百块钱就想请一个年轻漂亮上海交大的高才生当助理,有没有搞错,这么少的钱你也同意做……”我说,“反正又不是为了嫌钱才去打工的,说好只是体验一下生活嘛,要找那么合适的等找到我都开学了……”她噘着嘴说。我想也是。

      下午我们去海湾花园管理处看房子,二十五层两房二厅四千多港币。我回来打电话请示关伟良,房子我觉得不错,只是租金贵了一点。

      他在电话里详细地问了房子的情况,我不断地暗示说房子很好,楼下有游泳池有百佳超市有菜场有食街有这个有那个交通方便四通八达,这里不错那里不错。他听完后说反正是我住,只要我喜欢就可以了。

      星期六,王桃陪我马不停蹄地开始选家具买电器。房间里绅娜家具商场刚送来一套我们挑了一上午的家具,摆得地上到处都是,商场送冰箱的又来了,我站在乱七八糟的地上,一会验货,一会签单,一会数钞票付钱。我本来就不怎么会数钱,小学我当班长的时候,金班每人交五分钱看电影,我第一次数多出二毛,我心中暗喜,第两次数少了三毛,我急得头上汗都出来了。现在数百元大钞更手忙脚乱的,二次数的数都不一样。好几个送货的人站在那里盯着我,天又热,我浑身汗淋淋的。我气呼呼地把一点眼色没有王桃从洗手间叫出来,我先数一遍,交给她再数第二遍,然后就交给送货的人。穷人偶然富起来还是这么捉襟见肘的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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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0楼 2007-01-30 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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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星期天下午,东西还没收拾好,我拎着装有王桃喜欢吃的水果饼干烤鱼片等零食的塑料袋和装着她换洗衣服的一个小施行袋,她提着里面放着书和她的随身听以及专业和流行歌曲的磁带的大红色塑料桶乘电梯下了楼,打了车送她去关外的工厂。一路上我再三叮嘱她不要跟任何一个男人单独外出,请吃饭也不行唱卡拉OK也不行散步也不行看电影也不行,到他的房间就更不行了。一旦发现情况异常,立刻打电话告诉我。王桃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不时看着窗外的风景。

      赵琪在参观了我的新居后一屁股坐在我客厅乳白底色绣花鸟草虫的纯棉布艺沙发上,对我突然间取得巨大惊人的成就羡慕不已。这之前的一个多月,她傍了一个有一本深圳户口,一部皇冠30轿车,一幢三房二厅房子的三十岁做生意的男人搬去跟他同居了。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她盯着坐在她身边的我说,“你这个人平常看上去傻乎乎的,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整天梳着两条小辫子扮清纯,骗谁啊,”她伸手抓起我垂在肩上的一条小辫子随即又将它甩了回去不怀好意地说。

      “本小姐生来就清纯,这又不是想扮就扮出来的,你扮一个我看看……”我不服气地说,“我没骗啊,我倒是经常看到你四处说谎骗人,你能说出一个我骗人的例子……”我道。

      “我不信,香港那些有钱的老板这些年早被大陆的小姐搞得一头雾水,个个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那么好勾的,哼,凭你中等偏上的一点点姿色,那么大年纪,人家凭什么喜欢你……你就脸型和鼻子长得还好一点,不过香港人就喜欢你这种脸型……再有什么,我比你年轻而且漂亮……真是想不通,好事都落在你头上了……”赵琪一双幽幽的大眼睛往外渗着悔气,经验丰富地说。

      “我那么大年纪啊……”我看着她很不高兴地问,“二十五六还不大,我们歌舞厅那些小姐一问都是八十年代出生的,你给人家做姐都嫌老啊,真不明白看中你哪一点,”赵琪气我道。

      “人家看中我有才华有志气,你有吗?”我笑道。“得了吧你,哼,有才华有志气,你别蒙我了,男人只喜欢漂亮风骚的女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有钱的男人我见得多了,都他妈一个德行,没见谁喜欢过有才华有志气的……女人越下贱越卑鄙越无耻就越招人喜欢,男人都变态,都是受虐狂……你信我的话吗?”

      “你是说你下贱卑鄙无耻得还不够,是这个意思吗?”我问

      “对。”赵琪点头说。

      “我也发现了一个规律,总是想着骗人的的人最后总是被人骗的,总是想着勾人的人到头来总是被人反勾了去,人财两空,你信不信?”我说,“所以你不要总是想着算计别人,‘黄鹤在后’你懂不懂,不懂是吧,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你要牢牢记在心里,听我的话也许有天你就会时来运转……你喝什么……”我起身问她。“你有什么?”她跟着我来到厨房,打开快跟她一样高的三开门松下冰箱头伸进去看。“哇,这么多喝的,”她被我满满一冰箱琳琅满目的各种包装的饮料和酒吓了一跳。

      不要说她,我有时候也会吓一跳。

      “这就叫土包子开花,”我笑着说,“看清楚了,挑一种没喝过的试一试,”“我要喝这个,”她指着一瓶荷兰产的“蓝橙力娇”酒说。

      我拿出酒瓶,从冰箱旁边的物品架上取下一个高脚杯,倒了少半杯酒,又开了一罐雪碧和可乐,按每一种三分之一的比例将杯里的酒调好递给赵琪。我自己则将一瓶矿泉水倒在杯里,加了些黑加仑葡萄原汗。赵琪晃着酒杯里蓝色的液体在眼前看了一会,才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

      “怎么样?”我喝着我的葡萄汁问。

      “怪怪的……”她抿着嘴说。

      我老爸从小就不让我们喝什么汽水、桔子汁之类的饮料,他说所有的吹得再神乎其神的饮料都是假的,这在饮食界已是公开的秘密。他说喝白开水对身体最好,或者是茶。小时候他每次对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气愤不已地认为他根本就是想省钱,不愿花钱给我们买饮料喝,白开水当然想喝多少就有多少,不用花钱买。谁知道长大后就不知不觉对市面上所有的饮料都不感冒了,一般只喝白开水和茶。那天我去逛超市和海湾花园对面一家新开张的商场,看着层出不穷的合资的进口让人眼花缭乱的饮料和各种洋酒,每样买了一种。不喜欢喝没关系,但一定要尝尝,。否则的话好像还跟这个世界有一点距离。我们端着东西回到客厅,赵琪一个人跑去我茶几对面的一对单人沙发上坐了,皱着眉头:“这东西什么味道啊,腥腥的……”

      “我尝一口,”我放下手中的杯子说,她将杯子递了过来,顺手拿起她旁边单人沙发上扔着的一本有转载我小说的《小说选刊》乱翻。

      “喂,王棉这是你吗?怎么名字跟你一模一样,”她突然吃惊地看着我问。

      “不是,”我嘴里含着刚喝进去的饮料皱着眉头说,“我说也是,你的名字能上这里,”她松了口气说,已经翻到中间我小说的那页看了起来。

      “不认识的字就问我,”我笑着说。

      她白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去看,我起身去卧室给王桃打电话。电话一通我就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头,翁声翁气的,像刚哭过一样。我追问了半天她吱吱唔唔不说清楚,我问她是不有人在讲话不方便,她才说是。

      “也没什么,我晚一会再给你打电话吧。”她说着收了线。我紧张地猜测着她会出什么问题,心里乱乱的。

      梳妆台上的CALL机响了。我提起看了看显示屏,是杂志社的肖编辑。

      “这几天杂志社的电话都打爆了,天天都是找你的……”电话一通他有些兴奋地说。

      “谁找我啊,”我吃惊地问。

      “北京、沈阳、上海一些做电视剧的文化公司,他们找你想将小说改编成电视剧,问我们要你的电话……我让他们留下了电话,我告诉你跟他们联系吧,这说不定是个好机会……还有,北京一家在全国非常有影响的小说争鸣杂志也来电话说要转载你的小说,不简单啊,处女作就一炮而红,备受注目……”

      我压根没想到有这样的成绩,虽说当时我写小说也是颇费了一些心机的,尤其在选材上我为了增强可读性,搞得比较煽情。可我真的不觉得它不挺红。

      我赶快去客厅拿了一支笔回来将他念给我的几个地方的电话号码记了焉。

      放下电话,我靠在床头发呆。

      电话响了,是王桃。

      “你怎么回事?”我问。

      “也没什么,我就知道你想到其它地方去了。我们另外一个副总,他总是趁高林(王棉给他作助理)不在的时候整我,他刚刚又大骂了我一顿,说我连文件都装订不好,要我当着其他职员的面做了一遍又一遍,我气得忍不住哭了,我现在挺后悔的,我哭的时候我看到他很开心的样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天天找我的麻烦,他的职位又比高林大,高林有时候看出来了也不帮我说话,我不知怎么办……我又不给他做助理,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

      “辞职,让他靠边站。”我松了口气说,“还是做一做看吧,高林对我挺好的,他是好人,没什么目的……我跟他说你写小说的,他还说想见见你,周末请我们去香格里拉吃自助餐呢,”王桃吸着鼻子说。

      “是嘛,你跟他说我会去的,你还是小心一点,别让你老姐为你担心……”我说,接着又将有人请我改编电视剧的事跟王桃说了。王桃激动不已。

      跟王桃说完后,我给几家公司去了电话。他们都是一个意思,要我立刻过去详谈如何改编的事宜。

      我放下电话来到客厅,赵琪还抱着我的小说在看。

      “还没看完,是不是字都不认识……”我夺过她手里的书说。

      她半躺在沙发上,“你让我看完先……”

      “很好看吗?”我看着她问。

      “写我们这些人生活的,我看看那女孩最后怎么样了,这个作者一定就是那个女孩,否则怎么写得这么生动……你看过没有,不过有一点就不太真实……”

      “哟,你这是慧眼识珠啊,”我不无惊讶道。

      “晚上你请我吃饭,”赵琪生硬地说,像我欠她一样,“我要吃日本料理。”

      “没问题,”我笑着说。

      有钱就是好。

      我化了妆换上一件中果绿色的直统超短无领无袖的连衣裙,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沓百元大钞放进手袋里,下楼打车去了“禾田”。

      “李安怎么样?生意好不好?”落坐后我问赵琪。

      “还可以,他这个人太复杂了,总像要防着你似的,说是说呢,在花钱这方面大陆的男人就是不如香港佬大方,以后还是我找个香港人……”

      “你怎么总碰到这样的人,是不是你太精了,”我感叹道。

      两个人正说着,我一扭头看见辛迪亲热地搂着一个三十多岁半老徐娘的女人走了过来。赵琪盯着他们看了一会:“那女人我见过是大维夜总会的老板娘。”

      辛迪跟我们点点头算打了招呼,搂着穿黑色纱裙背上拖着棕色发卷的女人去了包房。

      我盯着女人的背影看,女人鬈发晃动的时候露出了大半个白脊背。我突然想起女人穿的那条裙子是辛蓓的。

      “辛迪很多女人啊,挺花心的嘛,我在夜总会歌舞厅跳舞的时候见过他跟好几个女人打得火热,那时候看他对你……我还以为你跟他有戏呢,让我好嫉妒了一阵子……”赵琪撇着嘴说,“对了,我发现他很怪的,一般都是跟那些三十多四十的老女人在一起,很少看到他带一个小姑娘,他的胃口挺老嘛……啃不啃得动啦……”

      我将蘸了很多芥末酱的三文鱼放进嘴里,辣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蓦然间我想起有一次我跟辛迪在床上的时候他对我说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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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1楼 2007-01-30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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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你太小了,”他无意中说,搂着我的手滑到我光滑的屁股上。

      “什么?”我问,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再出声,我也就没再问。但我还是不明白他指我什么太小了。

      现在我才明白他是说我年龄太小。我有一次没事去他海丰苑十二楼的公司,正好碰上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眉清目秀的,一看就是江南女子,女人穿着透明银灰色丝袜的腿跷得高高的,含笑看着辛迪,从他们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关系不同一般。

      我一边吃东西头总是不自觉地朝右边看,狡猾的赵琪很快就看出了端睨,“自己都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还总是教育我不要太贪心,不要太算计……”

      我回过头很不自然地对她笑了笑。

      “你说我跟李安结婚算了吧,一个人在外面混,挺累的,我有些厌了……虽然他钱不是很多,房子、车该有的都有了,过日子一点问题没有,何必一个人……有个固定的男人陪其实都挺好,一会跟这个跟那个,整天还得提心吊胆传染上病,现在的男人,尤其有点钱的男人哪个不是外面搞三搞四的,我上次……后来幸亏治好了,钱再多又怎么样呢?万一碰上爱滋病……”赵琪心有余悸地说。

      “想结就结喽,”我心不在焉地道。

      赵琪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就染上了淋病,据说还是跟一个她比较喜欢的看上去很干净纯洁的男人。“你知道有时候就不想带那东西,尤其碰上一个你喜欢的男人的时候,”我陪她去医院看病的路上她说个不停,“后来我问他怎么回事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他跟别的女人做了怎么就没事,还是我自己有问题……这种男人,他妈的我还有些爱上他了呢……”

      吃完饭,赵琪CALL刚刚谈完生意的李安过来我们一起去富临新开张的“东方驿站”酒吧喝酒。酒吧有三层楼梯,挤满了新潮时髦的男男女女,乌烟漳气的。我们在二楼可以看到下面舞池的台边坐了。

      “我现在什么书也不看,别说小说,就连娱乐消闲的杂志都不翻,最多只看看笑话,还是只有二句的那种笑话:甲怎么样,乙怎么样……完了,其它的什么都不看,我那些朋友跟我谈事的时候一说”一言难尽“我赶快就让他们打住……”李安抽着烟对我说。

      李安是做音响器材的商人,开口闭口都是他的“ACT ”,“麦景图”“舒儿”他精通国内外名牌音响,希望有朝一日不仅做一个腰缠万贯的商人,还要成为一名国内外闻名的音响专家。主个理想与他两句话的笑话相比还是比较远大的。他一九九二年从湖北来的深圳,刚来的时候找不到工作,当时他家里很多亲戚叔叔、姑姑等都在深圳安居乐业了,却没有一个让他去他们家里暂住一时的。他有事去他们家的时候,他们象对待上门推销的人一样,只开里面的门,隔着防盗门跟他说话。唯一向他叔叔借过一千块钱还是打了借条的。他睡公园,睡草坪,他生平第一次深刻切肤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他下决心要脱贫致富,要让他那些身为国家机关干部银行职员的叔叔姑姑们看一看。一年后他的月收入已是他们所有人年收入的总和,他们这才擦亮了眼睛对他刮目相看。而这时候他已彻底的同他们断决了来往。应该说李安也是一个从社会底层挣扎上来的可怜人。

      赵琪不知什么时候就坐在李安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猫一样的舔他的脸、耳朵、脖颈……也不再嫌他为她花得钱少了。女人一旦矛塞顿开想要嫁给一个男人,她会突然变得非常温顺和迁就起来。

      我一个人下去一楼舞池跳舞。男男女女自顾自扭着腰肢转着屁股跳得忘乎所以,汗流浃背。空虚发亮的汗珠子在一张张寂寞的脸上闪动。舞池里的白烟呛得我咳嗽不止,我患有慢性气管炎。

      我只要回到座位上。赵琪已成功地勾起了李安的情欲,两个人坐立不安就说要买单回家。我刚到家关伟良打电话过来,我将有人请我去改编电视剧的事说了,我告诉他我这两天就要走。

      “是吗?恭喜你,房子都搞好了没有?”他问。

      “好了,你这一二天要有时间就过来看看,挺漂亮的。”我说。

      “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错了,不过我可能没有时间,德国最大的一家客户明天要过来香港来跟我谈生意,你去几天?”他问。

      “说不上,要看谈的情况,”我心想你过不过来都没所谓。

      “这样啊,不会太久吧,那些请你过去的人你认识不认识?”

      “不认识啊,”我说。

      “你可要小心一点啊,现在大陆可乱了,上次我香港一个朋友的老婆去内地旅游在酒店被强奸后杀死了,还抢走了她的名贵手表和钱……”关伟良认真地说。

      “不会的,我什么都没有,抢也不会抢我这样的人,”我笑着说。

      “我怕他们非礼你。”他小心翼翼地说,“怎么会呢?”我大笑起来说,觉得他很可笑。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他问。

      “你不过来,我这一两天就走,北京那面催得很急。”我说。

      “钱够不够用?”他问。

      这可是我最爱听的话。

      “嗯,还可以吧,这几天买家具和电器花了很多钱,他们说来回机票和其它费用他们负责……我现在只需要买一张机票能过去就行,”我说。

      “你先去吧,回来我再给你钱,买好机票就告诉我。自己多当心一点……”他说。

      辛迪参观了我的卧室、书房、客厅后,指着我客厅的沙发和后,指着我客厅的沙发和落地窗帘说:“你品味跟我比较接近,典雅而富于个性。”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是吗?我们的口味是不是也一样富于个性?”我笑着问。

      他显然没听懂,看着我在他身边坐下来,跷起二郎腿,透明的高跟拖鞋在脚尖晃来晃去。

      “钱我过几天出差回来就还你,”我对他说。

      “你想跟我断绝来往是吧,要是这样你就还。”他说,“有什么喝的,要冻一点的,”我去厨房拿了一罐嘉士伯啤酒开了递给他。

      “先存在你这里,等我哪天没钱用了你再给我,”他仰着脖子喝了一口啤酒说。

      “你会没钱,现在你不要等我没钱了可就作废了。那时候你别趁人之危追着我要钱……”我笑着说。

      辛迪起身去洗手间,出来后他一个人到阳台上看风景。我跟了出去。

      “你老公呢?”他侧过脸看着我问。

      “在香港,他很多事做,搬了房子他还没过来呢,”我说,看着他的眼睛。

      “你一个人不是很自在,”他看着我说,嘴角挂着一丝嘲讽。

      “是啊,我很怕天天跟一个人呆在一起,也想象你一样活得精彩一点,”我冷笑道,“你怎么样,生意好不好?”

      “凑合,我对做生意其实没太大兴趣,跟朋友合股的公司,他比我上劲,我就懒得理那么多了,过一段时间要回趟美国,一个朋友要投资移民,要我陪他一起过去看看环境。”他双肘支在阳台栏杆上说。“我明天去北京,跟一家文化公司谈改编剧本的事,”他直了直身体:“你的小说呢,怎么不拿给我看,不是出来很久了嘛。现在有没有,拿一本我看看,看我能不能看完。”他推着我的腰说。

      “没了,都给别人拿走了,”我懒得给他看,推辞说。

      他有些失望地看着我,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他揽住我的腰将我拥进怀里,两只胳膊从背后环住我,将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我们静静地看着远处密密层层的高楼大厦和右边香港隐约可见的绿色山水。天气变化着,忽明忽暗,他偏过头嘴唇在我脸颊一侧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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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2楼 2007-01-30 0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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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下雨了,雨点落在我们身上,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空。成串的雨滴在太阳的透视下晶莹剔透,如梦如幻,非凡美丽。雨水落在我脸上和赤裸的胳膊上,我们站在地上一动不动,辛迪的手已伸进我的T 恤,隔着我只一层真丝缎的胸衣不紧不慢地捏着我突起的乳头,我屏住气息,想把他的手拿开。我一动没动,忍受着情欲的袭击。他的衣领处往外散发着一阵阵飘渺的香味,闻的时候就有,不闻又没了。空气中是淡淡的尘土窒息的气味,江南女人的大腿和黑衣女人的脊背都在这种气味中变得呛人起来。我按住了他的手。

      “喜欢你,真的喜欢……”他在我耳边小声说。

      我不作声。他更紧地抱住我,我感到了他小腹部的热力。

      我突然转过身,面对面地看住他。我的目光很快被弹了回来,他是不可穿透的。他双手往上一提,猝不及防地将我身上宽松的T 恤从头上脱了去。我只带着茶色缕花胸衣的上身白花花地暴露在阳光和雨水中。

      他低下头猛烈地吻着我美丽如花的身体,雨滴落在我身上,凉丝丝的,被他晃动的四处滚落下去。我的手滑下去放在他的小腹上,一条腿紧紧缠住他的大腿。辛迪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执着地叫着,忙乱、烦躁。模糊中我朝对面阳台看去,空无一人。

      我把拉天他牛仔裤的接链,他一用力,我分开双腿坐在阳台上。只有在这种时刻我们彼此非常彻底地知道对方想要什么,我们情投意和,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双手握住我的腰顺利地进入了我的身体,我抬起两条腿环在他腰上,搂着他的脖颈。

      “我喜欢你这样要我,哦……”我在他耳边呻吟着说,“我讨厌你,我真的讨厌你,我只是想要你才跟你做爱的,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你,”我语无伦次地喘着气说。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辛迪过于猛烈地袭击我,我感到小腹一阵疼痛。

      他将我抱进房间扔在床上。我睁大眼睛看着他,悲哀热烈。我紧紧搂着他光滑结实的脊背,在他的爱抚中我心潮起伏。

      我越来越无法抗拒对他的情欲,难道是我真的爱上他了?想到这一点我心里非常寒冷。

      冲凉的时候,我从浴室的镜子里看到我的屁股上是一块一块瓷砖的红印子,我用手摸了一下,错落起伏。辛迪笑着说像他们家乡的豆腐干。

      “白干还是卤干?”我问。

      “白干,”他将“干”字读成降调说。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收你的钱,有偿服务,”我笑着将手中的喷头对着他的脸刺说。

      “收也是我应该收你的钱,你凭什么收我钱,你又没出力。”他偏头躲着,从我手中抢过喷头对着我身上乱刺道。

      “那你说为什么自古以来妓院里住的都是女人?”我笑着问。

      “男人住在后院里你没看到就是了。”他笑道。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吗?”他拿毛巾擦着我身上的水问。

      “什么?”我知道他问什么,装糊涂道。

      他不再哼声。

      我们相拥着躺在床上,我一只手抚摸他光滑结实的脊背。我非常喜欢他的身体,摸上去手感很独特,富有磁性。辛迪斜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漫不经心地抽着烟,我看着他懒洋洋的厌倦样子我恼羞成怒。每一次跟他做完爱我都以为这是最后一次,没想到一次接着一次成连续剧了。我不能理解我对辛迪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更不明白他对我是什么样的用心。隐约中一个声音一直对我说“放手”,赶快“放手”。

      下楼去吃饭的时候,他很少说话。我们像一对夫妇一样各吃各的。我在心里发誓从今以后再不跟他上床,不再跟他保持一种亲密的肌肤的肉体关系。

      “我走了后王桃有什么事我让她找你可以吗?”我问他。

      “可以啊,你把我的电话给她,”他放下一块啃干净的排骨说,去多久?“

      “不知道,看谈的情况,现在还说不上,不管怎么样我要在王桃走以前回来,”我嘴里嚼着一块不知什么味道的鸡块说,“她可对你印象不错,一直夸你不停……”

      “是吗?”辛迪低着头说,“夸我什么?”

      “没什么……”我突然没了兴趣地道。

      “明天你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他说,“下午三点多,没关系,你要有事我自己走……”

      买单的时候,我赶快从手袋里拿出钱说:“总该让我请你一次罢。”

      “中山狼,得势便猖狂。”他笑着将我拿钱的手推开。

      N

      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在北京机场人山人海的出口处,我直奔站在最前列手中举着“接深圳王棉”的小黑板的男人而去。

      “现在飞机也晚点这么多,不跟火车差不多了。”留着大胡子的小伙放下黑板问我,“我姓林,等了你两个多小时了,”他接过我手中的旅行袋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是因为深圳机场的航空管治问题,迟迟不起飞……”我们边往外走边说。

      与小林同来的还有他们文化传播中心一个姓刘的四十多岁的主任,他坐在停车场的“现代”小车里打瞌睡。

      “王小姐吧,你好,你好。”他看我们打开车门,坐直身体揉着眼睛对我说,“昨天打麻将打了一夜,直犯困……这么年轻啊,没想到。”他打量着我说。

      “小林,先去吃饭吧……这么晚饿了吧,王小姐。”他转而问我。

      “飞机上吃了点零食,还可以。”我笑道。

      我们在一家餐厅吃过饭,回到他们传播中心已经十一点多了。

      他们中心在一家公园一栋八层的楼上,在楼下我看到停着几台广告宣传车和一辆拍摄用的面包车。

      吃饭的时候刘主任向我简单地介绍了他们中心的情况,还跟我谈了半天他刚刚独立制片的一个十六集拐卖妇女儿童题材的电视剧,说现在正在往出卖。

      刘主任和小林带着我参观了一下他们中心。三楼四楼是他们的办公室,二楼是男女职员的宿舍。“你们中心多少人?”我问,“算上业务员,二十多快三十了吧。”他看着小林说。

      我被安排在他们二楼的职员宿舍里住。刘主任跟我解释住近一点以后方便交流。我并不在意,我知道北京酒店很贵。我这么一个小作者根本用不着破费。

      第二天早晨,我穿戴整齐后受到了中心领导尚主任的接见。中心各部门的主任也都在场,还有北京电视台的一个导演,大家算是相互认识了一下。他们中好几个包括接我的小林都是中戏毕业的。据说尚主任也是鲁迅文学院出身,早年发表过不少小说,在北京还算有一些影响,尚主任是东北人,三十七八岁,个子不高长得却很有味道,说话尤其幽默。这一点我颇为欣赏。

      “我们中心无论规模和实力在北京都不算什么,可是我们这一次决心将这部电视剧做好,来它个一炮而红,这就要求我们道德在题材上有所突破,所以才千里迢迢请你一个小作家过来,北京大腕多如牛毛,我们没有请,只是因为看好你小说中反映的当代都市中最敏感和最出戏的生活……”尚主任对我说。

      “大事开始的时候往往都是小人物做出来的。”我笑着说。

      “这话我爱听。”尚主任首肯道。

      开完会我在他们办公室给王桃打电话,连拨好几次他们公司的总机都没人听。我很纳闷。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天天在尚主任的办公室为将我的小说改编成二十集电视剧的事展开讨论。根据他们当时的要求,我来的时候还带了我一个新七万多字的中篇《人渣里的人头马XO》,也是反映深圳都市生活的。他们传阅过后认为可以将两个小说放在一起做一部二十集的影剧。所以定为二十集是因为市场上这个集数的影剧是最好卖。鉴于我对这种题材的熟悉和了解,在我的坚持之下他们同意我独立完成二十集连续剧剧本。

      “你要在这里写,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商量。”尚主任说。

      “不行,我必需回去写,我那面还有事……”我忙说。

      我这几天打过好几个电话给王桃,每次都是他们公司的总机没人听,搞得我心慌意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昨天我打电话给辛迪让他跟王桃联系,如果联系上就立刻给我回电话。到现在还没消息。我怎么有心思在这里写。再有我在深圳一个月交四千块的房租不住,那不是白白浪费嘛。所以我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不能在这里写。

      “二十集啊,……你,不是我不相信你,你过去没有做过影剧,影剧本跟小说可是两码事,我们这里有专业人才,你不明白随时可以问。你回去写我们怎么知道你写成什么样?”尚主任摇头说,将他一个特制的泡茶的盖子旋下来,顺手从桌上拿起暖水瓶加满水。尚主任喜欢喝茶,据他自我介绍他是一个具有古典情操的人。

      “我可以按你们要求做好,你们既然请了我就要信任我嘛,”我摆出胸有成竹的样子说。其实我很心虚的,一点都没有。

      “我需要的很多资料我只有回去才能查到,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补充说。

      第二天王桃和辛迪都来了电话。王桃说一切安好,让我放心。我问王桃为什么他们公司的总机总是没人听,她说没有这回事。接下来几天还在为我在哪里写剧本的事僵着。我很想写这个本子,心里有点犹豫是不是做点牺牲。我打电话给关伟良,他一听说中心要求我要留下来写几个月,马上表示反对。

      “回来一样写嘛,他们为什么要你一定留在北京呢?”他在电话时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他们非要你留在那里你就说不写了,那么几万块钱我给你……”

      看来我是没得选了。在我坚持下,中心同意我回去写,但要我在这里选写出每集四百字的梗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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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3楼 2007-01-30 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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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二十集的梗概也不是说写就能一下子写出来的,我现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王桃马上要回去上学,我肯定要在这之前赶回去的。还有住在宿舍里我觉得很不方便,人来人往的看着心烦,没办法进入状态,这是我最不忍受的。我一想起我刚刚布置好的舒适漂亮的家,心情就越来越不安定了。最终我决定说什么都要回去写。

      他们开了会,研究了半天。下午刘主任代表中心对我说回去写可以,但要先草签一份合同。大意是如果我回去寄给他们的梗概他们不能通过,此合约不生效;如果通过,则按此合约继续操作。此次他们要求我写的梗概字数升为每集二千字。也就是说如果我的梗概不被通过我的所有劳动没有报酬。

      条件非常苛刻,但我同意了。

      现在剩下最关键的稿酬问题。

      晚上尚主任开车带着他的情人传播中心办公室主任秋燕请我去一家四星级酒店的粤菜厅吃粤菜。说那里的粤菜很地道。

      秋燕今天穿得很客气、时髦,一套姜黄色羊毛套装,脸上的粉也抹得很均匀,尽管这样她与风流倜傥的尚主任在一起客观上还是无法般配。秋燕三十八九岁,很俗气的一个东北老女人。我在中心见过几次,没有怎么说话。我对她反感是因为过去大家讨论完剧本去外面的食街吃饭的时候,她每次总地皱着眉头不嫌这个贵就是嫌那个贵的,搞得大家暗地都对她挤眉弄眼、嘀嘀咕咕。还有一次碰上星期天没事的时候,他们中心的一个女孩陪我去逛街,说了很多关于中心复杂的人际关系问题,其中就提到秋燕,说她一心一意想要做老板娘,平常跟公司里的其他女人争风吃醋,而且大打出手,闹得鸡犬不宁不可开交。

      酒店的粤菜餐厅气氛不错,洁白清爽的纯棉桌布,花瓶里盛开的鲜花,待者纯洁朴实的微笑,都使人悦目舒心。尚主任递过菜牌让我点菜,我看到秋燕坐在一旁,想着吃多了她又会心疼地皱起她百折不挠的眉头,就随便点了几个菜。

      “没关系,再点几个菜,今天秋燕请客。”尚主任在一旁说。

      秋燕笑着痛快是点点头,十分温顺地看着尚主任,目光中充满了倾慕。

      我将菜牌推到尚主任面前:“尚主任再点两个,也不能都我点啊,”尚主任加多了一个奶油烤乳鸽和三文鱼刺身。

      我们一边吃菜,一边喝着蓝带啤酒,偶尔碰一下杯。尚主任滔滔不绝地跟我谈他的理想,五十岁前拍十部电视剧,五十岁后隐退江湖闭门写作。我觉得这个理想很好,很周全。

      “尚主任,你们打算一集给我多少钱?”我趁他稍微停顿的时候忍不住问。

      “三千”他喝着蓝带啤酒说。

      “没可能,现在电视剧的市场价一集五千。”我说,这事我来以前早都咨询过了。

      “那是你们深圳的价钱吗?”他看着我问,“北京这里多少有点名气的也才这个价,你别听外面吹得邪乎,真正落到实处也就三、四千。”他不置可否似地说。

      “可你请的是深圳的作者啊,我在那面消费很高的。”我说,我才不信他的话呢,“况且你们条件很苛刻,如果梗概通不过,我就白做了,二十集也要四万字。三千块一集我不可能写的。”坚决地说。

      “那你要多少?”他问。

      “四千。”我说。

      尚主任不表态。秋燕看看他又看看我,始终做出一幅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风范以掩示她平日只念过初中二年级的无知市侩气息。这样一个女人被具有古典情操的男人看中,是不是人们常说的互补。

      “公司今年效益也不是很好,拍这部片子也要靠贷款,现在还正在跑……”尚主任说。

      “是啊,小王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在北京呢很多像你们这样的自由写稿人,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小说有特色,我们请他们写花不了多少钱的,还不用出机票啊等这些费用……”秋燕帮腔道。

      我来大腕云集的北京不敢再说自己是作家,就以自由撰稿人自称。我从来没在她面前说过,不知道她是从何处听来的。

      “物有所值嘛,剧本我会努力做得让你们满意,但钱不能少,因为我是无名小卒,要的稿酬已经低于市场价了,至于你们是不是可以请到比我更好而又便宜的人写,这是你们的事,王棉的电视剧一集值四千块钱。”我看着尚主任说。

      尚主任微笑着不做声。秋燕看看我又看看尚主任,将一块乳鸽的大腿夹在尚主任面前的盘子里。

      最后谈的结果是尚主任说要回去再研究一下。

      又僵持了两天,他们让了步。签完合同后的第二天早晨八点我直飞广州。

      关伟良的司机阿为在机场出口接我。阿为提着我的旅行袋出了机场大门向停车场的“奔驰”走去。

      来到中国大酒店,阿为担着行李将我送到十七楼关伟良的房间,把房间的钥匙卡给我:“老板让你到了后给他电话。”说完有些羞涩地对我笑笑就走了。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拨了他厂里的电话。总机小姐盘问了我半天才将电话接了过去。

      “我回来啦。”我听到他的声音后说。

      “回来啦,一切还顺利吧?”他愉快地问。

      “还可以,你什么时候回酒店?”我问。

      “对不起,中午我不能回去陪你吃饭啦,好多事赶着做,晚上吧,晚上你等我我们一起吃饭好不好?中午你自己打电话叫东西上来吃也可以,下去餐厅吃也行,签单就行啦,”他嘱咐我说,“实在对不起啊……”他再次道歉说。

      我才不在乎呢,你不陪我吃我一个人更自在一点。我回来前打电话给他,他正好在广州,他让我飞广州见他,然后让阿为送我们去深圳看我的新房子。

      我脱衣服去浴室冲凉。

      十七楼是贵宾楼,装修得很豪华。一大一小两个浴室,客厅里的沙发、电视柜、餐台等比普通套房高档,还带小酒廊,卧室二米宽的大床……我好奇地拿过扔在床头柜上的房卡,打开看着。上面在价目栏里写着一百九十八美金。关伟良上次告诉我说他在中国大酒店住了十年,酒店给他六五折优惠。也就是说这个套房实际是三百多美金一天,三千多块钱人民币,相当于我一个多月绞尽脑汁写一个中篇和一集电视剧的价钱。我打开壁柜拿睡衣的时候看到关伟良的衬衣、西装等一丝不苟地挂在里面,跟他人一样。

      我冲完凉出来打电话去餐饮部叫了一份星州炒米,一杯鲜榨西瓜汁,半年提子和两个芒果,穿着睡衣躺在床上边看电视边想着电视剧的事。我从来没写过电视剧不说,一下子又搞二十集的大动作,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想着北京信誓旦旦许下的诺言,不由害怕起来。

      门铃响了,我整好睡衣的带子出去客厅开门。穿黑色燕尾服打领结的一个靓仔推着小车进来,他将餐车打开变成一张圆的餐台,从里面取出我要的食物,摆好盘子和刀叉后毕恭毕敬地对我说了声请慢用。

      我在他递过的单上签了关伟良的名字。去扔在沙发上的手袋里取出十块钱递给他。他职业、迷人的微笑着谢过我走了。一个漂亮男孩子赏心悦目的微笑也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内容之一吧。

      吃完东西我还是觉得很紧张,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一阵电话铃将我吵醒来,我看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没有动。关伟良嘱咐过我不要听电话。等电话铃声停了,我拨117 报时已经五点半了。

      晚上我跟关伟良在酒店的四季厅吃晚饭。他情绪挺好,吃完饭我们又去天鹅夜总会唱歌。一直玩到十二点才回酒店。

      冲完凉我将合同书拿出来给他看,他仔细地看完后问我:“如果他们不同意你的故事梗概不是就白做了?这样你不是很吃亏?”

      “我想我应该做得好的吧,”我心虚地说。

      “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啊?”他看着我问,“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小的年纪哪里会有那么多东西写?一集不少于一万字,二十集就是二十多万字啊……”他探究地看着我说。

      “故事都是编出来的嘛,一个人能不能编故事不在于年龄,要看他有没有这种天赋。”我说。

      “什么叫天赋?”他不懂地问。

      他经常听不懂普通话里的一些在我看来常用简单的词。

      “就是天才。”我解释说。

      “哦,我知道了,”他点头说,“你说你有天才?”

      “对啊,”我笑着道。

      “难怪你不同意做生意要写书,但是写书赚不了大钱的……”他摇着头说,“你不听我的话要后悔的,”“现在是赚不了大钱,等我出名了就可以啊,”我说。

      关伟良一直不同意我写书。他认为做生意才能挣大钱,他对我的选择非常不理解。

      第二天下午,阿为送我们过深圳。进门后,他看着房间称赞说布置得很漂亮。

      “给我一杯水喝,”“他坐在沙发上说。我忙去厨房烧水。关伟良也不喝饮料,也只喝茶或白开水。屁股还没坐热,他的手机就响了。听完电话,他告诉我要马上过香港,说香港公司有重要的事。他急忙打电话给准备回广州的司机阿为。

      谢天谢地。本来说好要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才走的。他从包里拿出三万块钱给我,问我够不够,我点头说够了。我跟他下楼,阿为送我们去车站罗湖海关。在一楼我跟他道了别,阿为又将我送回来。我想请他吃完晚饭再回广州,他客气地说不用了,开车直接回了广州。我打电话给王挑,叫她晚上回来我请她吃饭。王桃在电话一边犹豫着。

      “你还有几天就该回去了,上不上班都不过是个意思。还不赶快回来陪陪你老姐,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我握着电话生气地说,这个王挑怎么轻重不分呢。“要不你今天就辞职算了,把手续一办就回来吧。”我说。

      “不行不行,做得好好的怎么能说走就走,”她连连说,“我请个假先回来吧,明天再去,辞职也要想个理由,要不然他们会说我骗人……”她说。

      离婚都不需理由了辞职还需要理由。我一看到她整天为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费脑筋就不由得火冒三丈。对于王挑这种喜欢哭泣、有自尊心、敏感、纯洁的人,我常常感到比我自己更力不从心。六点多,王挑脸晒得红朴朴地回来了。我看到她非常开心,搂着她的脖亲了好半天。

      “你们那个副总有没有再整你?”我问。

      “没有,最近好一些了,我想通了,不太搭理他,他反而好了,”王桃奇怪地说。

      “这是他给你的。”王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没有开封的几扎钞票问。

      “是啊,我们一会去吃饭,你想吃什么你说。”

      “你说关伟良要是知道你对他这样的态度,他会怎么样呢?”她看着我问。

      “他还想要我对他怎么样,你没看我跟他走在一起人们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的表情,好像我脸上刻着‘我爱钱’三个字。是,我爱钱,王锦就是爱钱。”我扭了扭腰笑着说。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在街上人家不看你,你觉得自己没有魅力,看多你两眼你又嫌人家不怀好意。你太虚荣太敏感了………“王桃看着我说。

      我们去附近的唐宫饱餐了一顿,出来在街上溜达着往回走。来到海湾花园大堂门前,我们在台阶上坐下来,沉默不语地看看来来往往的行人。起风了,街道两边的红棉树叶纷纷下落,令人费解。南方的很多树木是在夏季凋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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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4楼 2007-01-30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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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我们长时间悄无声息地坐着,坐在繁华的路边,像一对隐形人一样。只有我们感觉到世界的存在,世界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中午醒来后,我躺在床上不想起。王桃一大早起床精心装扮后就去公司办辞职手续了,就像她一大早赶着上第一天班一样。我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让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着我后背,闻着枕头上留下的润肤露的香气,我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幻想。我正想到我在人头路动的大礼堂做我的新片公演剪彩仪式的时候,电话响了。

      “李林要送我回上海的机票,你说我要不要?”王桃在电话一边问我。“这个啊……他为什么要送机票给你?”我问,“不知道,他一直挺关照我的,我今天把我真实的身份跟他说了,说我要回去上学,他就说学生没钱,要送我机票,”“有什么理由不要呢?”我笑道,“他还说晚上要请我们去香格里拉吃饭……”“机票收下,吃饭就免了,”我说,“我现在可忙着呢,没空,”下午王桃拿着机票回来告诉我,说他们那个李BOSS说她毕业后他可以送她去美国留学。

      “你怎么说?”我忙问,“他四十岁老婆孩子一大堆的人送我去美国留学,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王桃撇着嘴说。“还行嘛,拎得清,”我放心地说。

      第二天送走王桃后,我整天闭门不出,埋头写我的电视剧梗概。赵琪打了几次电话过来要叫我去酒吧我都没去,我告诉她我这些天要写东西,让她不要烦我。

      在家呆了两天,我将一本如何写电视剧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还是不行。我天天去图书馆,在期刊阅览室乱翻一气杂志。有时候就下楼去看录像。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干着急还是没有头绪。

      我突然变得能吃能喝起来,尤其喜欢一边吃牛油蛋糕,一边喝牛奶。我在上海天虹商场发现了一种口感极佳的表面镶着一块核桃仁的蛋糕,空虚的非常有质感,又甜又腻又香,六个包装一打,每个蛋糕足足有三两。我每天可以吃三到四个。我一次去就买五打回来放在冰箱里。一个星期后,我就发现我胖了,肚子上的脂肪突了出来。我不敢再吃了,可还是忍不住。一到晚上从图书馆回来直奔厨房打开冰箱拿出来坐在沙发上就吃,渴了又进去拿一罐牛奶出来喝。只要吃了一个就想吃第二个,往往要吃到三个才能罢休。吃完后可就惨了,后悔不迭,坐立难安,一晚上都睡不好。

      电视剧的梗概还没有着头绪,又眼看着一天天胖了起来,我心里更加紧张不堪,越是这样越恶性循环了,吃的喝的更多。到最后我想出一个没办法的办法,我效仿欧洲贵族妇女早期为了减肥用的呕吐法。就是吃完了后再去洗手间用手指抠着嗓子吐出来。每次吐得我大汗淋漓涕泪涟涟。

      这天中午我正在沙发上躺着打瞌睡,容千媚CALL我。我复机的时候听到她情绪低落,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刚辞了职不几天,张平昨晚突然提出要跟她分手了。

      “你们那天来我这里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我问。前些天我搬家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起过来帮我收拾房子。张平很卖力地爬上爬下为我擦窗子、挂窗帘、换锁、摆家具……容千媚打下手,夫唱妇随的亲热着呢,现在不到一个月突然就要分手。连我这个见怪不怪、处变不惊的人都有些吃惊了。

      “他现在跟过去不同了,整天威风八面,出出进进开着他那辆富豪狐假虎威,身边女孩子成堆,我早就发现他另外有人了,可我不太相信,我以为是他玩玩的,就没太在意,前一段工作又不顺,心里常憋着一肚子的火,也没管那么多。白天累得要死,晚上回来倒头就睡,他回来的越来越晚,也不像过去那样跟我亲热。我太累了,真的顾不了那么许多。那天毛总突然提高了我这个部上缴的业务额,我问他为什么这样做,而且不事先通知我……”我一咬牙就辞职了。昨晚张平回来很晚,我下午做好了饭一直等他回来,最后CALL他也不复机,打手机也关机。等到二点多我实在困了就睡了过去,他回来后把我叫起来,说有事告诉我,他说他跟一个女孩好了几个月了,她现在怀了孕,他不能再跟我拖下去,他要搬去跟她住照顾她。他一大早就拿了他的东西搬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亲人了……我真的太累了,我受不了啦……呜……“她说着突然哭了,这是我认识她后第一次听到她哭。

      原来她还会哭呢。我让她先过来我这里住几天再说。她哭着答应了。千媚进门的时候人像根草一样飘来晃去,神情呆滞,眼光麻木。我心痛地扶她坐在沙发上,她扑到我身上大哭起来。我像个未卜先知的智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她绝望地哀嚎,不说一句话。没有人能力挽狂澜,没有人誓言相许永不分离,没有人再千帆过尽误几回天际识归舟。爱是葵花仔表面坚硬的外壳,不爱才是它的内涵核心,是它的本质。只有不爱才能开花结果,公允平和,不偏不倚。爱却使你变成一个近视患者,目光短浅,喜怒无常,软弱的不堪一击。

      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千媚闷着头一个劲地住嘴里送菜。我在她的带动下也跃跃欲试他吃了起来。我本来不想喝酒,我想着吃完饭晚上回去还能再思考一下我的电视剧。我前几天跟市电视台的一个导演沟通了不短的时间,对我启发不小,我在脑子平时整体的故事框架已经有了比较分明的思路。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想象力极其丰富的人,我对自己的这一特长钦佩不已。尚主任在北京就当众说过我有创造生动细节的本领。如果这一本领又可以赚到钱的话,可真是前世修来的造化。

      千媚吃着吃着突然招手叫侍者过来要一瓶酒。

      “小姐请问要什么酒?”侍者问。

      “……”她看看待者半天没说话。

      “要一瓶啤酒吧,金威,”我在一旁说。

      “不,要白酒,二锅头,有没有?”她将塞得满满一嘴的莱咽下去说。

      “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没有这种酒。”他说。

      我起身去外面一家杂货店要了一瓶“红星牌”的二锅头。回来我们一人倒了一杯举杯碰了一下。

      “哗……”酒杯在千媚手中碎落下来,酒没喝流了她满手。她用力过猛了。

      我重新叫一只酒杯帮她满上酒。

      “慢慢喝,”我看她一口喝了大半杯忙说。她拿起我放在台上的一盒圣罗兰从里面笨手笨脚地抽出一支放在嘴边点上,极力做出一副轻佻放浪的荡妇姿态,愚蠢的样子惹人发笑,感觉就好像即使蒙娜丽莎脱光了衣服天下也没有几个男人敢上。

      “李丽丽给抓起来了,你知道吗?”她暗淡的脸色红润起来说。

      “为什么?”我吃惊地问。

      “为什么?为钱……她伪造电话公司的公章,打着他们的旗号自己搞了一个什么声讯公司让人家给查到了,她胆子也够大的,现在人还拘留呢,听赵飞燕说要是不将所有的收入外加罚款大概二十几万退回她就麻烦了,要坐牢的……她在里面还窜得不行,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要不是赵飞燕……他天天找人帮她说情呢,他们俩关系……你知道啦,李丽丽这种人迟早要完蛋的,她总是自以为聪明,玩火者自焚……张平也一样,狗改不了吃屎,过去总跟我说什么不想再玩了想找一份真正的感情寄托,说什么……女人……咂……”她打个呃顿了顿,用手指敲着桌面:“我以为我们会结婚的,真的……我想跟他结婚,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我爱他,他知道的……他说他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他不会再变了……可他……”她伏在桌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着说。

      我被她绝望的哀痛搞得心情恶劣起来,倒了满满一杯酒喝了下去。胃立刻像一团火一样烧着了,抽着痛。我的目光朦胧了,一瞬间我想起了邝彭,想起了高加,想起了辛迪,想起了关伟良……这些人是那么陌生而又遥远,亲近而又毫不相干,就像一本连环画,撕掉其中的几张丝毫不影响主题。

      “他也可能是一时糊涂,过后他会后悔的,会再找你的……”我不得不安慰她说。

      “会吗?你说会吗?”她两眼直愣愣地一个劲地问我。

      会吗?会吗?会又怎么样不会又怎么样?他现在烦你了不想要你了另有新欢了就是这样。我生气地端起酒杯对她说:“会的,真的会的……喝酒,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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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5楼 2007-01-30 0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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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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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6楼 2007-01-30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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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不错,继续努力!!

    老北海

    努力,努力,再努力

    北海市民

    o
      辛迪从美国回来,打电话给王锦的时候她准备去邮局将她日夜兼程赶出来的电视剧梗概特快专递过去北京。

      “我在你楼下,请我上去喝杯东西,我渴了,”辛迪说。

      “正好你送我去邮局一趟先,我赶着寄东西。你想喝什么我拿下来。”王棉说。

      王棉胳膊肘下夹着一个大信封下楼钻进辛迪的车子,将手中的一罐冻喜力啤酒递给辛迪,她神情有些严肃地坐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并不怎么看他。

      辛迪瞟了她几眼,终于开口说:“我回来了你也没什么表示啊,是不是写东西写傻了?啧……啧……又是一对熊猫眼,”他盯着她熬夜熬的一双黑眼圈说。

      “拿来,”王棉伸出一只手说。

      “什么?”辛迪问。

      “你没买个什么礼物送我啊,还是需要送的人太多轮不到我。”

      王棉讥讽地看着他说。

      “忘了,没人要我买东西送她,否则的话怎么样也能捎带着想到你,”辛迪笑说。“现在美国有的大陆一样有,不过就是爱滋病同性恋的比例高一点,你想要哪样吧?”

      “你不会两样都有吧。”王棉佯装紧张地看着他说。

      “你怕了?”辛迪嘿嘿地笑着说,“我只当你无不怕地不怕的,……现在怕都晚了。”他得意地坏笑着说。开了啤酒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怎么又换喜力了,你知道我喜欢喝嘉士伯的。”他将啤酒放在座位中间的隔层,准备开车说。

      “你的口味经常会有些变化,我怕你嫌单调。”王棉笑着说。

      “啤酒跟女人可是两回事,我分得很清楚,”辛迪看着她大腿上的大信封问:“去寄什么?”

      “电视剧的故事梗概。”

      “我看看,”说着他眼疾手快地从她腿上拿过信封打开将里面一沓复印纸抽出来。

      他翻了几页笑了起来:“写的还挺时髦嘛,走私、贩毒、贪污、卖淫、多角恋爱样样不缺啊……火爆题材……”

      王锦从他脸前一把夺了过来:“那当然,这可是拿去要卖钱的,一集四千呢,不火爆怎么卖得出去,就像街上的小姐,不打扮的花哩胡哨的你们男人怎么看得上。”

      “你并没有花哩胡哨的我怎么就看上了?”

      “你眼光好,看上的都是核心,我是全剧中用来起平衡作用的欧歌主题格调高尚的唯一那一集。”王锦笑着将梗概夺过来装进信封里说。

      到了邮局,因为停车不方便,王棉自己下车过马路去对面将东西寄了特快专递。她重新回到他的车边对着车窗玻璃:“你先走吧,我要去附近的商场逛逛。”说完头都不回地扭着屁股就走了。王棉一边走一边想我说什么也不跟你再上床了。

      辛迪看着她的背影,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灭了,推开车门下车。

      “我今天没事,陪你逛街好不好?”辛迪拉住王棉的胳膊说。

      “我不用你陪,我想一个人逛逛。”王棉挣开他的手眯着眼说。

      辛迪的头发在太阳底下黑的发白。

      “晚上我请你吃饭行不行,”辛迪重新拉住她的手说。

      “我又不是没吃过饭。”王棉不屑一顾地哼着鼻子道。

      “那就陪你睡一觉。”辛迪笑着说。

      王棉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怀里抱着手袋像只煮熟的虾米一样弓着腰笑个不停,她蹶起的屁股挡住了一个行人的去路,男人绕过她回头朝她和辛迪看了几眼才恋恋不舍似地走了。王棉半天缓过气来,满脸通红地挽着辛迪的胳膊向前走去。

      两个人在一排商场中转了半天,在男装专卖柜,王棉看中一件绅浪恤,拿在手里在辛迪身上比划了半天。

      “喜欢吗?我想送你,”她问他。

      辛迪点头说好。

      出了商场,王棉看着满街乱晃的人群觉得心烦,就叫辛迪跟她去赵琪家里玩。两人开了车来到长城大厦十五栋。

      赵琪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围着围裙,长发扎在后面,干练成熟,像极了家庭主妇。看到他俩有点吃惊。

      “有没有搞错,”她瞥了王棉一眼,摘下围裙去洗手间洗手。“没搞错,我们是专门来吃饭的,‘辛迪在沙发上坐下来说。”哇,这么好的菜啊,还有虾呢………加多点米,我们真的没吃饭,“王棉跟着赵琪的屁股来到洗手间说。

      “你们粘粘乎乎的,搞什么啊,还在一起,看着对方再跟别人于来于去挺好玩吧……”赵琪一边洗手冷笑道,“哼,这就是现实,他和我都不可改变,也不知道我们怎么就变成这样子啦,”王棉低着头靠在洗脸台边上道,“你自己搞掂吧,这种事没人帮得到你,”赵琪擦干手说。

      晚上李安回来,赵琪介绍辛迪和他认识。几个人一起吃了晚。饭,王棉因为吃得太撑,嚷着要去活动活动。一伙人开了车去康泰打保龄球,打到十一点多出来又去酒吧喝酒,玩到很晚才散。

      “你去哪?”王棉看着辛迪开车的路线问,“回家啊,”他打着方向盘说,“你不先送我回去啊,”王棉问,“我以为你跟我回去呢,”辛迪转过脸看着她,“你回家我也跟你回去,”他说。

      来到海湾花园楼下,辛迪将车开进停车场,刚要下车,王棉看着他说:“你还是回去吧,我不想跟你睡觉了,”“为什么?”辛迪转过脸看着她问,“就是不想了,不为什么,”王棉坐在那里说,“我想,”辛迪厚颜无耻地说,“我知道你也想,”“没有,”王棉大声冲着他脸吼说,打开车门自己下车。

      “你想要我只爱你?”辛迪也下了车跟在她后面问,“没有,”王棉昂首挺胸绷着身体进了大堂说,“那你想要什么?”辛迪来到她身边问,王棉确实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真的就是辛迪爱了她她也不一定能够接受。那她为了什么呢?

      电梯来了,王棉不理他径自钻进电梯。辛迪一跨步迈了进来。在电梯里辛迪一把拉过她就吻,久久地不放开。王棉被他吻得快要窒息了,身体软得靠在他身上。两个人出了电梯打开家门就都动手脱对方的衣服。两个人在浴缸里紧紧地缠在一起,王棉想她的心机又白费了。

      这几天王棉没事做,经常叫上辛迪去赵琪家一起玩,吃饭、聊人、打牌。下午赵琪打来电话叫王锦跟辛迪过来吃饭,说吃完饭晚上打麻将玩。

      两人到了赵琪家,赵琪照例正在准备晚饭呢。辛迪去冰箱里为自己和王棉拿了矿泉水,坐在沙发上喝。

      “你们……”赵琪正欲说话,客厅的电话响了。

      赵琪去听电话,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跟你说没拿就没拿,你放哪里了我怎么知道,我根本就没见过,”王锦靠在辛迪肩头坐在沙发上看着满脸怒气的赵琪,知道她在跟李安通话。

      “我再说一遍,我没拿……你回不回来吃饭……不回来算了……”赵琪将电话摔上。

      三个人刚刚坐在摆好饭菜的桌前,李安气冲冲的回来了,胳膊下夹着公事包,手里摸着手机,一咎头发脱离了集体,悔气地斜挂在脑门上,勉强对王棉和辛迪点了个头,就将赵琪叫到卧室里去了。还过分地把门“砰”地关上。

      辛迪看着问王棉:“她老公今天怎么挺厉害的,平常看上去没什么料嘛,”“他不仅看上去厉害,做起来也挺厉害。”王棉看着卧室的门笑道,“不过不如你……”她小声地在他耳边哈着气说。辛迪拿眼角瞟了她一眼,卧室里传来两个人的吵闹声。王棉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

      “还不快吃,吃完了走。一会打起来就不好办了,”辛迪给她碗里夹着菜说,端着碗自己先吃开了。

      “啪”地一声,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尖锐的声音。伴着赵琪的大呼小叫。

      “要不要进去看看。”王棉看着辛迪问。竖直耳朵听着,突然间没有任何响动了。

      “我们走吧,”辛迪又吃了几口饭放下碗说。

      两个人手拉着手开了房门出来钻进电梯。

      “去喝酒吧,没什么事做……”两个人开着车在街上闭转着,王棉对辛迪说,一只手在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上掐着。车子刚到了体育馆的“芝加哥”酒吧门前,辛迪的手机响了。他讲电话的时候态度很暧昧,有意掩示着一种热情。王棉一听就知道是个女人,好像叫他过去吃饭。

      “我有事要去一个朋友那里,你自己去吧,晚一点有时间就来接你………不要生气啊,”他放下手机拍拍王棉的脸说,“怎么会呢,”王棉不在乎地道。我很潇洒,很潇洒,王棉自己在心里拼命说。

      辛迪手握方向盘回头看着准备掉头。王棉打开车门下了车,向辛迪挥挥手就上了台阶向酒吧里走去。

      昏暗喧嚣的酒吧挤满了目光敏锐的男女情场老手。王棉一个人在里面转了一圈,看到一些熟悉的吧友,她冲他们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她在拥挤的吧台边找到一个座位。王棉要了“太阳啤”和一盒MARLBORO,坐在吧椅上点上烟*在嘴角漫不经心地将烟雾喷在旁边坐着的一个男孩的脖颈上。

      “嗨,”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布衬衣剃着平头的男人端着一杯酒站在她身边同她打招呼。

      “嗨,你好,”王棉时他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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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9楼 2007-02-03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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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男人姓夏,山东人,是高加过去认识的一个朋友。在几年前的深圳他也是一个风云人物,与深圳声名显赫的几家集团公司的老板并驾齐驱。后来因为卷入一场经济纠纷,公司关闭,老婆离婚,房子车子抵债,自己坐了三年牢。等地出来的时候举目四望,又跟十年前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无所有。过去的朋友早已飞黄腾达,高不可攀。他无颜再与他们为伍,彻底地从他们那个圈子里消失了。一个人孤独地住在南天大厦的一层复式结构的公寓里。平常寂寞难耐就跑来“芝加哥”喝酒。他长得很像日本人,方头方脸的,有点酷。

      “有没有见过高加?”他凑过脸来问。

      王棉茫然地摇着头,听到‘高加’这个名字好象早已与她绝缘了。“我听说他在昆明赚了一大笔,现在已经出国了……”他嚼着香四胶鼓动着腮帮子说。

      “什么?”王棉瞪着他大声问。

      “你一点都不知道?”他看着她惊愕的样子说,“他在昆明做这个生意……发了大财,”他两根手指放在一起一捻。

      “乱讲,我不信,”王棉连连摇着头说,“不可能,他是去出差的,我知道……”

      王棉说着说着住了嘴。她觉得她其实也许什么都不知道。王棉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她怀疑地看着他:“你听谁说的?”“外面都在这么传,我也不太清楚……”他看着王棉的脸色说。王棉灭了手中的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在嘴上,男人忙拿起打火机帮她点了烟。

      一个女孩站在王棉面前的舞池边上,裸露着大半个脊背,浑身抖蚤子一样疯狂地抖动着,两只高高扎到天上去的手中握着一部手机。王棉焦急地等着她将手里的手机也一齐抖落下去。女孩身体越是激烈地抖动,汗珠摔成了八半,攥着手机的手指却越抓得紧了起来。一根烟抽完的时候,王棉无望地端上一口气。她认定他是道听途说的。

      “你现在忙什么呢?”她问他,“和几个朋友合作,准备做珠宝生意,”他将空了的杯子放在吧台上说,“你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这么富贵的生意我做不来,”王棉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珠宝长得什么样……”王棉正说着,看到张平坐在对面一个人端着一大杯啤酒闷着头喝。

      “我过去一下,”她对他说。

      “你现在住哪里?留个电话给我,”他叫住她问。

      王棉将电话告诉了他,来到张平身边。

      “一个人?”她拍着他的肩膀问,一抬屁股顺势在他身边的空椅上坐下来。

      张平一双朦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住她,往日吊儿郎当的潇洒全不见了。王棉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的沮丧,萎靡不振。“你不是做爸爸了吗?怎么还不开心啊……”王棉往他脸上吐了一口烟笑说。

      “那孩子……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他艰难而又难过地说。

      “哈……哈……”王棉趴在吧台上笑得前仰后合,震耳欲的聋的音乐声都掩示不住她惊人的笑声。

      周围的人都闻声向她张望着,王棉收住了笑对他们做着媚脸。“她骗我,明明是跟他们公司那个秃头老板怀的孩子,她还说是我的……要不是跟她平常不和的一个女孩跟我说了实情,我还一直蒙在鼓里,那天她们当场对证,她没办法承认了,她说她还是爱我的,跟他们老板只是一时不小心……不小心……去他妈的,小心就没事了,就能骗过我了……我对她那么好,那么好,连千媚都放弃了,她还要我怎么样,现在可好,工作也没了,那天开车的时候脑子里乱乱的,一下就撞了车,幸好人没事,车子花了快十万块钱才修好,公司老板不让我做了,我现在什么也没了……千媚呢,她在哪里,我CALL她很多次她都不复机,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可是我……我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呢,我有时候觉得好多东西都不是由我决定的,不是由我决定的……”他醉醺醺地说。

      王棉在一旁听着,心情变得消沉了起来。她将张平手中的杯子拿开:“千媚回家了,你少喝一点吧,”“棉,你陪我喝,不要不理我,你们都走了,都走了……”他抓住王棉的手说。

      王棉伸手叫来一个酒保,要了一扎啤酒,两个人对饮起来。

      “棉还是你聪明,看得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俊杰,来,于杯,”然平端起酒杯跟她碰着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可是不低的评价,是王棉有史以来听到的最好评价,比学生时代偶然碰上一个喜欢她的老师,在有限的学期鉴定那一栏写给她无限的“踏实、端正、勤奋、积极、热爱、上进……”等好言好语值钱多了,真正一语中的。是给她这种一向以自我为中心看待事物对待感情的目中无人的人一个至高无尚的鼓励。天无绝人之路,世界总是在向人们提供各种各样的选择,端盘子,扫垃圾,做婊子,竞选人民公仆,做总经理,出嫁,为阔佬生价值一百万的儿子……只要你还不想自杀,还想多尝几口美味佳肴,多睡几个女人或男人的话,太多太多的生存机会供你选择。如果其中正好有那么一种选择能够让你成为俊杰之类的聪明人物,你为什么还要放弃呢,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酒吧里空气弥漫污浊,烟、酒、汗以及人身体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使人郁闷不乐。小小的舞池被紧紧贴在一起吊着脖子跳慢舞的男女挤得快要爆炸了,王锦刚进来时看到的那些单身男女现在已经得手,成功地搂着新的猎物纠缠在一起,缱绻缠绵,如胶似漆,促膝谈心,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已经好了地老天荒、久经考验的几个年头了。王棉两眼发直,看到辛迪拥着棕色头发的女人,正热烈地吻着她已经松弛下垂的乳房,女入一边呻吟着,一边迅速地剥光他的衣服,辛迪把头理在她的大腿上,她兴奋地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脖颈……“哦,爱你,爱你,”女人情不自禁地喘息着说,她的手充满深情地爱抚着他小膛上连着肚脐的一条黑色的绒绒的体毛,王棉绝望地闭上眼睛,嫉妒的痛心疾首。王棉认为辛迪这个部位是她的专利,女人可以跟他做爱,做一千次,一万次,前面后面,躺着坐着,但是不要……千百不要爱抚他连着一条绒绒体毛的小腹,那是他最脆弱迷人性感的地方……王棉端起杯将满满一杯酒一口气喝下去。

      快二点钟的时候,酒吧里的人意犹未尽地离去,王棉突然想起关伟良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过来打探她的行踪,就爬下吧椅步履蹒跚地朝门外走去。张平去了洗手间好长时间没回来,她一个人在出口的存包处取了包,跌坐进一辆门前停着的一长串“的士”里。王棉刚走到门前掏出锁匙准备开门,就听见电话铃在响,她想赶快打开门去听电话,锁匙怎么都插不到锁匙孔里去。好不容易开了门,电话声停了。王棉将手袋扔在沙发上,上洗手间。刚在马桶上坐下,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提着裤子跑出来拿起电话。

      “我已经打过五六个电话了,你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关伟良问,“一个朋友过生日,去唱歌了,”她应付着说,极力想将每个字吐得清晰一些,“你喝酒了?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关伟良一字一句地问,毫不含糊。

      “女朋友,”王棉答着,喝了太多的啤酒憋得她急着想去洗手间,她一只手端着电话一只手提着裤子从卧室出来,电话线的长度只够放在洗手间门外的地上,王棉下巴夹着话筒摇晃着坐到马桶上,低垂着头有气无力。亚麻黄色的麻质料长裤私自滑落到她的脚面,王棉将胳膊肘支在洁白光亮的膝盖上。

      “在哪里唱歌?”

      “在……在一家酒店的包房里,我说了你也不知道……”王棉有些结巴地说。下巴夹着电话的动作使她想起了小时候被迫无数次练习过的在下巴和脖颈处稳健妥地夹住小提琴的动作,低首回顾的样子和脖颈处的酸痛在她不时看到在院子里玩的小朋友的笑脸时总是有一种凄凉和难以言表的愤怒。

      “……”关伟良沉默着。

      “北京要你写的电视剧你写完了没有?”他口气缓和一些问。“写完了,今天中午刚寄出去……你还好吧,”王棉起身从两个裤管里抽出双脚来到床上,半靠在床头转移话题问。

      最后他们聊了些什么怎么收钱的王棉第二天一点都记不起了。

      我坐在文联六楼的会议室,盯着坐在对面椭圆会议桌边的一排三男二女五个作家看。这五个人可是货真价实的作家,是当代中国文坛红得发紫的大腕人物。座次是这样排的,市委宣传部部长坐在首席,右手是文联主席,接着就是来自南京的大腕,他戴着咖啡色有矾玻璃方框老式眼镜,红色套头T 恤,微微自来卷的黑发,谦虚的打扮也掩示不住习惯性地拒人千里的冷漠高傲。他旁边坐的北京作家的小说经过中国第五代导演之手搬上银幕从而名声大噪。然后是来自上海的先锋派作家,他是我在中国当代作家中比较熟悉和喜欢的一位。然后是江苏和天津的两个女大腕。文联此次将几位大腕请来深圳,主要是想请他们发表一下对深圳的幼稚文学的看法,顺便请他们去港澳观光。

      我是因为我那个中篇有幸有一点影响而受到邀请来一睹我从小仰慕的作家们的风采的。

      宣传部长开始发言,坐在他们对面的一长串报刊杂志电台等新闻媒体的记者打开了面前的小录音机,闪光灯哗哗地闪个不停。我紧紧盯住坐在我对面的南京大腕的眼睛,痴情的目光一刻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十几分钟后,他渐渐支持不住了,看我的眼神摇晃起来,不再象像刚进来时一副稳坐钓鱼台君临天下的冷静从容,我对着他笑了笑,觉得没了劲,原来也并不是坐怀不乱啊。我趁两个女作家去洗手间的功夫,也跟着她们出了会议室,在洗手间,我面对着我从小读过她大量小说的人到中年的江苏来的女作家,居然感慨万千。趁她站在镜子前整理头发时,我来到地面前满怀真诚的笑意:“你好,我从小看你的小说长大的……”我厚额无耻地说。

      “是吗?”她惊喜地看着我露出微笑道,剪着男孩短发的圆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天津来的女作家从里面出来,江苏的女作家立刻将我刚才夸她的话告诉了天津作家。气氛有些尴尬起来,我对天津作家的小说不太感冒,一时找不出话来夸她,她立在一旁淡然地看着我与江苏作家热烈地交谈。江苏作家现在是北京一家很有影响的杂志的社长,天津作家也在一本大型文学刊物做主编,两个人如今都已功成名就,修成正果。

      往回走的路上不知怎么就谈到了钱的问题。我看出来她们如今对钱可是比对文学更感兴趣,跟我一样。这太合情理了,作家在一起的时候肯定谈的是金钱,银行家们在一起才谈艺术。毛病出在我的自由撰稿人身份上,她们认真地问我何以为生。我愣住了,支支晤晤半天才将我过去租房子做二房东的事说了出来。她们一听我一个月不用打工赚二千块钱都倒过头来带着羡慕的表情夸我。我一下子就晕了,我从小仰慕爱戴的女作家,中学放暑假的时候我常常抱着一本她的小说坐在老爸开满了月季花的院子里,风送过来的飘渺的香味到现在我还能闻得到。那遥远孤寂带着青涩的伤感的学生时代,仅仅几年的时间我已与它有了世纪之隔的恍馆。如今她肩并肩手拉手地跟我走在一起不说,还亲口夸我是新一代作家。新一代作家!就好比那种说明书上写着可以在数秒内杀死蟑螂、苍蝇、蚊子、蚂蚁、艾滋病毒、淋球菌、梅毒、甲肝乙肝……杀死这个、杀死那个的“新一代”高效杀虫灭菌剂。我受宠若惊,恬不知耻地面露得意之色,扬着一头乌发,心里暗想这可是新一代作家啊。回到会议室,发言还在继续。我跟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小声聊天。女人说她笔名叫艾妮,刚刚写了一本四十万字的长篇小说,现在已经拿去东北一家出版社准备出版了。我问她小说叫什么名字,她说叫《野性的女人》。这名字不错,只要是女人,而且还是野的,不管年长色衰还是年幼无知都来劲,一看书名就叫座,有戏。她说她是被人硬拉了来的,在座的这些中国大腕作家她一个都没听过,更没看过他们的任何作品。我吃惊不小。她炫耀说她从来不看书,一本都没看过,包括那些中外名著。意思非常明确地告诉我她不看书都可以写四十万字出来,要是哪一天不小心看了一二本,那就不是写“野性的女人”了,而是一本(红楼梦》。一边说话我眼睛忍不住总是落在她露着的大半个乳房上。她穿着一条低胸粉红色化纤料子的裙子,就像她的野什么的书名。我看着她涂成粉红的脚指甲,问她过去做什么职业,她说做售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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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60楼 2007-02-03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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