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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长篇小说>我的生活与你无关

发表于: 2007-01-26 23:21 16672人阅读 106人回复 只看楼主 | 第1页 | 最后一页

    北海市民

    我叫王棉,今年二十五岁,是个空虚而又时常绝望的人。这一点没人看得出来,就像我常常怀有崇高的理想和勃勃的野心。

      王棉在没有成为王棉之前很可能是个可爱的人,在这之后一切就难说了。

      王棉对于自己二十五岁的芳龄有独到而深刻的见解:在二三十岁的男人眼里,她是正午的向日葵,充满了生机和活力;而对于四五十岁的男人来说,她已经开始过季了,像一枝被路边卖花的小女孩手中攥得过久的红玫瑰。

      王棉从没有想到自己长得这么快。昨天她还在邻居的窗台下仰望晾在上面的高跟鞋,幻想有一天穿在自己脚上的光荣。如今不但长大了,简直快要老了。这是王棉不能接受的。二十多年啊,居然没有想一想穿过多少双高跟鞋爱过多少不值得爱的男人。

      王棉有时候也想正正经经过日子,甚至可以爱上点什么,设法找一些值得握住不放、值得爱恋的东西:像一栋房子、一个男人、一种回忆、一本书或一瓶“贵夫人”眼霜,问题是到现在为止她什么也没找到。

      一年前一个天气炎热的下午,我自愿来到这座暧昧的城市。南方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容易腐烂:毛巾、内衣、品德、个性、领导干部、书、家庭、银行职员、生殖器、零钞、友谊、爱情,对了,爱情,在这时你可以遇到各种各样的爱情:一次带安全套的性交、二千块人民币、寂寞难耐时煲电话粥、CALL机屏幕上显示的“周末愉快”、香格里拉的一夜倾情、老板与女秘书的暗许终身、妻妾成群的和睦相处……还算丰富吧,如果你想选的话。

      我又辞职了。

      我来深圳换过三家公司,每家公司都做不了多久就辞职了。第一次辞职的原因在这里不方便讲。第二次是因为我那个具有古典情操的老板有一天深夜在电话里痛哭流涕地对我说他爱上我了。当初是他众里寻他千百度从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应聘小姐中选取了我。在书法上颇有造诣的他对我这个从小临《九成宫》的秘书大为欣赏,各种饭局都要带上我去尝一尝。平时遇到公司没事的时候,我们还会讨论一下魏碑晋贴什么的,气氛轻松,深圳去哪里找这么高雅的老板呢,如果不是我正好没爱上他,我真的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他赴汤蹈火。这一次?这一次辞职与性无关,总公司下属的歌舞厅每天都有风骚的艺员和上百个花枝招展的小姐等着向我们老板献身呢,根本轮不到我。自从有一次请客人吃饭回来在他的车上我一口拒绝了他的要求后,他再没对我有过非份之想。“我们去开个房间。”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们老板是个狡猾势利的花花公子,而且厚颜无耻,他知道火烧眉毛的一千多万贷款需要我这个公关部经理的进一步努力,所以轻易地放弃了我。白天我坐着公司的车一会儿工地,一会儿银行,一会儿国土局的跑。到了晚上还要陪老板一起请各路客人吃饭,局长、行长、信贷部经理、区长、所长……轮番的请,吃得我两眼无光。到后来我根本顾不上揣测客人的心理以投其所好,只顾端着酒杯脸上麻木地微笑着:“敬局长一杯,敬市长一杯,敬……”有一次我正在夹一块三文鱼刺身,手一软砸在了面前的调料盘里,芥末酱油溅得坐在旁边的客人一身一脸。客人很不高兴地拿着餐巾低着头抹脸,我看着老板阴沉沉的脸色心里呼呼乱跳。我本来是个爱吃的人,从小就有这个嗜好,为此我五岁的时候偷过邻居家五斗橱上包着红色晶纸的上海牛奶糖。如今我却吃傻了,等到了贷款合同书上签字的时候,我一看到高高堆在冰上的龙虾、鲍鱼就反胃,一闻到暗红色洋酒的味道就头晕,一见到高朋满座的客人就两眼发呆、语无伦次。事到如今,不辞职都不行了。

      我去财务室领钱,一进门见赵琪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抱着小狗晒太阳。会计数钱的时候,我过去到她身边,从她怀里抱过小狗,放在眼前看它的眼睛。令我不理解的往往是一只狗的眼睛能放射出如此深不可测的忧郁和专注,而人却望尘莫及。在狗眼面前人都多少会感到一些自卑。

      拿了钱,赵琪跟着我来到我的办公室,屁股靠在我的台边:“做得好好的,干什么辞职,真不明白你……你房子找好了没有?我听办公室说要收你的宿舍……”

      “没有,看了很多都不合适,不是价钱贵,就是房子差,唉,穷人就得挑三拣四的。”我看看窗外火爆的太阳没好气的说,“天呢,这天气下午还得去找。在深圳我最怕两件事,一个没钱,一个搬家。”

      “自找的,”赵琪将小狗耳朵含在嘴里说,“再怎么样公司总有房子给你住,不用你自己出这笔钱啊,工资也拿得不算少,整天车出车进地跟随着老板,我都嫉妒呢,妈的,不知道你犯什么病……你是不是找到更好的去处啦……”她怀疑地看着我说。

      “哼,我还不明白你呢,那么一个王八蛋你居然也爱得死去活来,是不是他床上功夫特棒……你去富临随便挑一个小鸭哪个不比他强,真让人狗眼看人低……”我将手里的钱扔在台上说。

      赵琪是我们老板名正言顺的情妇,长相极其的风骚妖治,嘴巴锋利得像一把不锈钢餐刀。她过去是歌舞厅的一个舞蹈艺员,被我们老板相中后搬来跟他同居。老板正式的夫人在内地,平日她就以二夫人身份自居,在公司里耀武扬威,暗地里却以泪洗面,她管不住他去找各路女人。办公时间只有她敢抱着狗乱窜办公室找人聊天说笑,尖锐放荡的笑声可以穿过几个办公室。赵琪在公司没什么正事可做,只挂个物业部职员的闲职,因她确实除了跳舞和睡觉什么也不会做。你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女人居然是那个王八蛋众多情人中唯一爱他而不是爱他的钱的女人。当初要不是她在我们老板最困难的时候通过她自己的关系从龙岗一个老板那里借了一百万给他周转,我们公司早倒闭了。我来公司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失宠,老板不再带她参加任何活动。她看着我这个新来的公关部经理整天跟随着老板出出进进,就不给我好脸色看。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只要看到我去办公室取我订的盒饭,她就将桌上的盒饭一个个打开挑,当我正要伸手去拿我那一份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地将我那份拿在手上说她今天就想吃青菜蛋饭。我只有拿一份我不爱吃的醺鱼酸豆角饭走人。与一个失宠的女人争宠太掉价了。后来她不知怎么调查清楚了我,就不再跟我做对,碰到我的时候眼光也不再像过去那么仇恨蔑视,我们之间居然有了共同语言,私下里大谈那些让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的男人。我怎么也想不通像她这样一个女人怎么会不顾一切爱上见一个漂亮女人就说我们去开个房间的男人。

      “高加什么时候回来?”赵琪问。高加是我目前的男朋友,去云南出差了。

      “不太清楚,可能还要一个星期。”我趴在桌上说。

      “你去跟李总说一下嘛,晚一些时间再搬,等高加回来有人帮你……”

      “我懒得去说,我辞职他本来就不太高兴,我再去求他不是正中他的下怀,那种人你不是不知道,正找不到机会呢……”我冷笑道。

      我在密密匝匝的楼群中穿行,两眼紧盯着墙上免佣出租的广告纸。夜晚美化市容的男人们喜闻乐见的小姐,在白天突然成了城市的负担:浮肿、黑眼圈、镶着花边的人造丝睡衣、腿上连串的红斑、断裂的脚指甲、塌陷的乳房、牙齿上的红辣椒、粗言诲语的方言、厌倦、迷茫……所有这些腐尸般的新鲜生动,在烈日下缓缓流动。“男人们喜闻乐见的小姐,”我笑着在心里暗叹着,一边将贴在根除性病的祖传秘方上的免佣出租的电话号码抄在手中的本子上,然后坐在一家有公用电话的杂货店挨家挨户地打。付钱的时候狡猾的店主多收了我一块钱,我追着问他要。他不高兴地将一个钢崩扔在柜台上,我用手心按住轱辘辘乱转的硬币,拿起来装进口袋里。从现在开始我要节省每一块钱,你就知道我未来的生活水平是什么档次。在看了几家都不满意后,我决定去看看最后一家一间单房要一千一百块钱的房子。这个价格对我来说确实高了一些。

      一个神情憔悴的女人开了门,我进去查看她要出租的房间。房子意想不到的令我满意,二房一厅,白色瓷砖地,电视、冰箱、电话、热水器、齐全的厨房设备,唯一缺少的是洗衣机。所有房间都干净整洁,我住的那间光线很好,墙壁白白净净的,非常舒服。我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跟她讲价:“可不可以便宜一点儿?”

      “你是做什么的?”站在一边审视着我说。

      “我……我刚辞职……没做什么,想休息几天,”我犹豫不定地说。

      “做小姐的我可不租的,我先跟你讲清楚,”她很不客气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我冷冷地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道。

      在深圳一个没有工作的年轻女人绝对是一个嫌疑犯。问题是如果不是我缺少做一个聪明婊子的内在素质,我早就去做了。

      “一千吧,你也看到了,这里环境不错,只住我们两人,一千是最少的啦。”

      “其它费用怎么算?”我问。

      “水费、电费、媒气费、电话费两人平摊。”

      “一个月要多少钱?”

      “正常的话每人不超过一百块钱吧。”

      房租杂费加起来就是一千一百块,我平常的开支最少也要一千块。我现在有五千块钱左右,也就是说最多够我活两个月。

      我将一个月房租一个月押金交给她,她数了好几遍后才给我开了收据。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喂、喂……”地叫着,里面没有回音。她失魄地将电话挂上,本来就憔悴的脸上惶惶不安。

      重新来到街上,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我未来的两个月总算有了着落。我是自由的,这对我很重要。我即将入住的地方埔尾村,隔着深南中路与市政府遥遥相对。在这附近还有巴登村、滨江村、埔尾新村……听听这些可爱的名字吧,还有那象征着财源滚滚的福新路、福华路、福民路、福庆路、福安路、福寿路……这就是我热爱的新都市,城市所有的建筑的名称和地名仓促得没有一点向国际化大都市挺进的人文标志,有的只是贫困了几千年的中国人的心愿。一百年后的深圳会出现一条名珠暗投路、一条朽木不雕街吗?伊丽莎白泰勒要在日落大街扬起他的裙子了,谁会在福华路扬起她的裙子呢?不过可能会捡到一个钱包。

      我沿着街道一直起下去,走向一个不可预测的未来。前方路途遥远,凶多吉少,吸引我不顾一切地朝它狂奔而去。一辆辆汽车,一个个橱窗,一双双眼睛,毫不留情地从我身上辗过,留下它的犯罪记录,无法诠释。你想要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呢?我无法对自己说清楚,崇高和卑俗永远都血肉相联,你尽可以选择。很多的钱,很多的男人,两本书,一点点爱情,朝秦暮楚,天长地久……

      “滴……”

      我手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吓了我一跳。拿出来一听是高加。

      “我刚打去公司说你辞职了,出什么事了?”他在电话里有些紧张地问。

      “没什么,太累了,想休息几天,”我边走边说。

      “那你去哪里?”

      “我找了间房子,先搬过去住一段时间再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赶上雨季订货会延长了,可能还要一个星期。等我回来你再搬吧,你一个人怎么搞啊。”

      “不行,公司要收房子,东西不多,我自己搞掂吧……你那面怎么样,还顺利吧,”我问。

      “还好你自己小心一点,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知道了,好想你,等你回来啊……没事就收线了,我在街上讲话不方便……”

      路过电话公司的营业部,我赶快进去办了停机手续。从现在开始我要节约每一分钱。

      回到公司宿舍楼,大家已经下班了。楼道里变得热闹喧嚣。炒菜做饭的,说笑聊天的,和杂着电视播音员特有的语调,反而让人感到心慌和孤独。我脱去被汗粘在身上的淡蓝水洗布短袖衬衣和牛仔裤,看着镜子里被汗浸过的一张脸,妩媚不再。我换上睡衣去楼道尽头的公用洗手间冲凉。里面有人,我只好下去二楼。我将喷头开到最大,对着脸冲了很久。这是我的美容技术之一,男女老少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回到房间我躺在床上,心里空空荡荡的。我没有办法不想高加,他是我深圳最亲密的男朋友,才二十八岁,我很迷恋他。你们一起看电影、上过床、吃过饭、逛过街、干过这、干过那。我们有时喝醉酒的时候也谈过心,不过第二天一睁眼什么都忘了,大家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一切都不会改变。他有钱的时候去香港为我买过名牌大衣和稀有水果,没钱的时候刚够他自己开支。我们是在酒吧里认识的,使我感兴趣的是我周围的每个人对他的阐释都不同,甚至连他是大陆人、台湾人还是香港人都不确定。他做的生意更是繁花似锦:影碟、唱片、钢材、水泥、斑马牌涂改液、日本高级避孕套、服装、字典、传真纸、油乜都一流的骆驼漆、烟……后来他泡上我以后我唯一能够印证的关于他的各种传说只有他的调情手段确实名不虚传。

      “王棉,王棉……”门外有人叫我。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没想到天已经黑了。我摁亮桌上的台灯,下床开门。

      物业部肖经理站在门外:“李总让你去歌舞厅,说有事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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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我辞职了,你不知道吗?”我靠在门框上不高兴地问。

      “我不知道,我只是传达李总的指示,他说打你的电话打不通,说你停机了,你干什么停机?”他怀疑地看着我问。

      “好了好了,你先走,我换件衣服一会就过去,”我心虚地说。

      难怪他们不高兴。这部公司为我配的手机我辞职的时候在我的要求下,鉴于我的工作表现,李总假装痛快地送了我,权当到此一游的纪念品。唉,就算最后一次为人民服务了,谁让你要人家的手机呢。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我赶忙换上衣服化了妆直奔离宿舍楼不远的歌舞厅。

      来到歌舞厅楼下,一群盛装的小姐被保安拦在外面不让进去。阿红看见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道:“阿棉,带我进去吧,他们说这几天清场,不让小姐入场,好几天没生意了,房租还没交呢……求你带我进去吧……”她噘着涂着厚厚唇膏的大嘴可怜兮兮地说。

      阿红是我们歌舞厅常坐小姐,人长得是我很喜欢的那种漂亮。我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只要我在歌舞厅的时候,多少给过她一些关照,经常介绍公司有点来头的客人给她。她平时见到我总是真心真意夸我风度好气质好,这里好那里好,夸得我还真挺开心的。所以我有点喜欢她。

      我带着阿红和跟她要好的几个小姐进了歌舞厅,她们去了卡座,我径自来到“水仙”包房。

      一进门果然看到旅游局某处的言处长和李总坐在一起。公司准备开张的三星级酒店,要经过他们审批方可营业。前天公司请他吃饭,饭桌上我表现不俗,给他留下了一点印象。想必是他刚刚提到我,李总为讨好他就赶快让肖经理叫我过来。

      李总见我进来,笑嘻嘻地挪了挪屁股在他和言总之间让出一小块地方。我盛情难却地坐了下去。

      李总继续津津有味地讲他的黄色笑话,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那些经他加工过的道听途说来的大量生动的带点黄色的笑话,在男人成堆的饭桌上绝对开胃。几杯酒过后,这些笑话可以很快使彼此引为知已。李总还有使我折服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谎天才,就连这次贷款给我们公司的银行行长都深信不疑他在小梅沙有几十栋别墅,等着我们李总送他其中风景最好的一处。当然这其中也有我游说的作用。说实话,我的交际手段与李总相比山高水远,自愧不如。你就更加知道我处境的不妙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永远都是上上策。

      “小姐与老板谈好的价钱是一晚二千块……”听听他正讲到兴头上呢。“第二天老板走的时候只留了一千块在小姐的桌上,小姐醒来后发现数目不对,就打扮了一番去老板公司找他。老板正在开会,小姐对阻拦好的秘书说她有房地产生意跟老板谈,秘书就放了小姐进去。小姐当众问老板说:”昨天我们谈好的价钱是每平方米二千块钱,你为什么降到一千呢?‘老板毫不惧色地说:“我降价有三个理由,第一,你的房子太肮,我不舒服;第二房子不通水不通电,我不方便;第三房子太大,我不合适,……”包房里的人笑成一片,肖经理笑得一口喷出了嘴里的酒,叫来陪言处长跟班的一个小姐嘴里含着一颗硕大的提子傻乎乎地问:“钱呢,那一千块钱有没有还给那位小姐?”

      我低头笑着不出声地拿堆在冰上的加州提子吃,李总得意地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讲道:“小姐也是久经沙场,听了老板的话,不紧不慢地说:”第一,上个住户刚搬走我还没来得及打扫你就要急着搬进来,这不能怪我;第二,我的房子通水通电,是你没找到开关;第三,不是我的房子大,是你家具少。‘老板没话可说,只好将一千块钱还给小姐……“

      大家一致叫好,刚刚那个小姐满脸羡慕地叹道:“哇,她真是好聪明啊,智勇双全,要是我就不行……”

      天呢,还有人知道什么叫智勇双全。

      我请言处长去外面舞池跳舞,我大度地允许他将我搂得紧一点。幽暗的舞池里挤满了发家的中老年男人。他们每人怀里搂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姐奔腾在寂寞的新长征路上。奔腾,快马加鞭你追我赶,不能落后,谁也不甘心落后,不顾一切地奔向一个体面的死亡。美元,美元,我爱美元。听到了吗,不是美女是美元。没有人再爱美女了,美女似垃圾一样遍地泛滥,妨碍公务、阻塞交通。所有的地方都患了坏血栓病,只有可爱的美元畅通无阻。看到台上那个风骚离谱的女歌手丰满的乳房了吗,那里面填得全是美元——回报率极高的美元。高加,高加你在哪里呢?如果现在是你搂着我跳这曲《袖手旁观》不是更好吗,我会将我的手指放进你的嘴里,用我非常柔软的嘴唇亲吻你的脖颈,然后在我们回家路上经过的第一个红棉树林里做爱。我喜欢你用坚硬的身体穿透我,在幽暗的灯光下缓缓滑进我的迷你裙。你想说你的爱吗,对所有女人的爱,此时此刻全部喷射在我的身体内的爱?你给我什么都行,不过不要给我你的心。

      王棉和老总在停车场向坐在车上的言处长挥手告别。桑塔那开出出口的时候,老总对王棉说请她消夜,算是替她饯行。王棉晚上正好没吃饭,肚子也有些饿了,就上了老总的“富豪”。

      来到向西村食街,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空台。凌晨二点,正是消夜的高潮。下了班的艺员和小姐跟在大款屁股后面成群结队地往这里涌。红发、金发、黑发,千姿百态的装束,千篇一律的屁股。风景这边独好。

      王棉和老总相视而坐,谁也不说话。老总抽着他的“白沙”眼睛冷静地看着王棉。王棉很少看到他有这种目光,清澈冰冷的一目了然。一瞬间双方都看清了各自的处境,冲锋陷阵、退避三舍的处境。

      “准备去哪里做?”老总开口问道。

      “一个朋友叫我过去帮他手……”王棉应付道,“真后悔没跟你学几招就这么走了,我怕是赶不上你啦……”王棉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找到了去处了,要不然这里也不算差。”他冷笑道。

      “我总要为自己活几天吧,不能总看别人脸色。”

      “你现在不看别人脸色将来谁看你脸色?这么简单的辩证法你都不懂。你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脸皮太薄,说几句谎话自己就先受不了啦。其实有谁在乎呢?谁在乎你说的是真是假。所有的人都盯着你许诺给他的好处,你尽管去许诺好了,不用担心别人会怎么看你,谁相信了谁倒霉……你都看到了,是我求他们办事,可他们谁都羡慕我。我天天换女人,他们回家永远是一张一天比一天老的脸等着他们……”

      “你为什么不接受我?”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突然问。

      “我对你没……‘性趣’……”王棉缓缓地笑着说。

      “我就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能让你对我有兴趣。你都看到了,我身边从来没缺过女人,每天都有新面孔。她们像蛇一样缠着你,甩都甩不掉。像那个赵琪,给她钱让她走她都不走。我有时候真的腻透了,可是我没办法,我停不下来,我已经上了轨道了,就得这么永不停止地转下去。我有时候还没看清小姐的脸就结束了,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是我没办法……”

      “喝酒,李总,”王棉主动跟他碰着杯说。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的好处,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感觉……”他自言自语地将酒咽了下去说。

      全新的感觉?

      使王棉受宠若惊的全新感觉?

      枯木适春还是性变态狂?再不就是钢琴上奏出的《苏武牧羊》、《昭群出塞》?死人的第一百零一种用途?伍德的牙医庄严地为他的女护士辩护贞操?王棉小姐“追忆似水年华”?

      有钱男人天下无敌应该不算全新感觉吧!

      “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得不错,有一点点风度,会写几个漂亮的钢笔字,往人前一站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就想奇货可居。太清高了的男人只会近而远之。深圳比你年轻漂亮有才华的小姐多了,最后又能怎么样呢?所有的人都在抓紧时间拼命挣钱,只有钱可以让人满足。你看看那些小姐,一天都不愿自己的身体闲置,不论八百还是三千,她们每天都有收入。你有什么,有钱吗?有人真心真意爱你吗?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吗?别再天真了,女人可以老,不过要有钱才行……”他滔滔不绝地说话,一口口地喝洒。

      王棉失落茫然地低头只顾喝着杯里的酒不说话。

      他叫侍者拿了一瓶“孔府家”,给自己和王棉的杯里倒满。

      “来,喝酒,喝酒。”他端起酒杯说。

      王棉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两人开始频频碰杯,一瓶酒很快见底了。

      王棉两眼模糊地看着周围,越来越沉重的头使她不得趴在桌上。一只老鼠从她脚上走过,她跳了起来,身体失去平衡倒在了桌子旁边。桌上的一只酒杯滚落到地上在她身边碎成粉末。

      老总扶她重新坐在椅子上,王棉一边哭一边不停在晃动着双脚,好像老鼠还站在她脚上。

      有人亲吻她,从她有脊背一直吻下去。“是你吗高加?”她有气无力地问。没有人回答。他仔细地吻遍她的全身,慢慢的,一点一点融化她。王棉不断地呻吟着,她的身体在他的吮吸下一阵阵地颤栗,他用大舌尖爱抚她最敏感的部位。“啊……”突然王棉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剧烈的高潮在她身体内震动。喜欢吗?喜欢我这样爱你吗?他问,她含糊地应着,迫切地渴望他进入她的身体。他听懂了,用他蓄积的热情猛烈地撞击她,毁灭她。无边的情欲在充满酒精香味的空气中弥漫。她化成了水。

      我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躺在海燕酒店卧室宽大的床上。我跳起来打开门来到客厅,从巨大的落地窗直射进来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我慌乱地返回卧室,来到洗手间,仔细查看了腥红色洗脸台上所有洗漱品,没有人动过的痕迹。我回来躺在床上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怎么也想不起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我浑身无力地去浴室冲凉,冰凉的冷水使我清醒了不少。冲完凉出来我穿上酒店的睡衣坐在床上发呆。电话铃刺耳地响了起来。我犹豫了一下拿起话筒。

      “醒了,睡得好吗?”李总的声音。

      “我……你,你昨晚在哪里?”我紧张地问,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我没做过什么我不相信你真的记不起”。他用平静的近乎冷漠的声音说。

      我气急败坏地摔了电话,下床开始穿衣服。穿好衣服,我拿起电话打给高加。“高加,你快回来好吗?我想你……我昨晚……我昨晚梦到你,你快回来好吗?”我哀求他说。

      “你怎么了?”他急忙问“你现在哪里啊?”

      “我,我想你……”我将电话紧紧地贴在脸上小声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你干什么哭?你告诉我啊……”他在电话里紧张地追问。

      “没事,没什么……真的,就是想你心情不好,我,我一个觉得很孤独……”我克制着情绪说。

      他在电话里安慰了我半天,听到我说话声音渐渐恢复正常才挂上电话。

      我来到大街上。中午的太阳使我本来就肿胀的眼皮更加沉重起来。我耷拉着眼皮低头走路。路过一家麦当劳,我进去要了一杯鲜橙汁,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含着吸管一点点地往嘴里吸。我又将事情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仍然觉得迷茫。重新来到街上,我打定主意从今以后不再想这件事。有什么呢?最差也不过是跟人睡了一觉,何况滋味还不错呢。

      一回到宿舍,我就开始整理东西。迷你衣柜里的衣服统统扔进皮箱里,书、台灯、相框等一些易碎品装进纸箱,还有那些平常看不见的现在突然跑到你眼前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杂物被塞进了刚来背的旅行袋。到下午所有的东西都打了包。我来到楼下在杂货店打电话给搬家公司,约好晚上七点钟搬。然后我又给房东去了电话,告诉她我搬家的时间。放下电话,我坐在店门前的小凳子上,用满是灰尘的手抹着脸上的汗,茫然地注视着不明底细的行人一个个不知去向地经过。他们去哪里呢?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可去吗?一顿高尚的晚餐?一次浪漫的约会?人满为患的出租屋?臭水沟边香味四溢的大排档?情人开满鲜花的小屋?家里老婆一成不变讨好的笑脸?……

      太阳就要落山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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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沙发 2007-01-26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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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B

      我用整整一天的时间收拾好了我的小屋。一张小的木床靠窗而放,写字桌挨着床头,物品架立在床对面,迷你衣柜在进门的左手。我将我形形色色大小不一的黑白彩色照片贴满了墙壁。其中一张大幅的我指尖夹着根烟胳膊肘支在椅背上挑逗地向观众微笑着的照片,喜欢的人最多。当然大部分是男人,其中也包括高加。还有一张是我的黑白头像,空白底色上只有一张脸,脸的两侧是两朵巨大的向日葵。这张因为神情忧郁了一点,高加说像遗像。前一张我贴在床对面,为的是照顾高加的情绪,后一张我巾在写字桌前方,为的是我能经常看到自己喜欢的样子。我又将地拖了一遍,现在白色的瓷砖地上干净得看不到一根头发。我心情舒畅地去洗手间冲凉。

      冲完凉出来,我穿着纯白棉纱的吊带睡衣,浑身湿湿地站在客厅的大窗前吹风。房东总是屋门紧闭,不肯露面,神秘兮兮的。电视柜上的电话响了,我走过去拿起听筒。

      “喂……”我开口道。

      电话里没有声音。我大声地“喂”了几声还是没人讲话。房东的门突然开了,露出她那张憔悴不安的脸。她神色惊慌地盯着我手中的电话,并没有想接的意思。我只好又“喂”了两声就将电话挂上了。

      “神经啊,打过来电话又不出声。”我讨好地看着她说。

      房门“砰”地被用力摔上,她一句话不说地消失在门后面。我自讨没趣地回互自己的房间,躺在木床的凉席上拿过扔在这边的《追忆似水年华》,十目一行地看了起来。

      直到我饥肠辘辘下床去吃晚饭的时候,普鲁斯特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睡着。这就难怪当时法国《读书》杂志的主编马尔克在看过普鲁斯寄来的手稿后,不但拒绝采用还在回信上挖苦普鲁斯特说他很难想象一个先生竟然用整整三十页描写他入睡前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情景。虽然后来在《追忆似水年华》一举成名后,这件事永远地成为了马尔克的笑柄,但我还是有点同情他。

      我来到厨房,房东正将炒锅里的糖醋排骨装进盘子里。香滑的菜香使劲往我的鼻子里钻,我忍不住朝她的盘子里看了两眼,我从冰箱取出两块方面包一只鸡蛋一个苹果放在台上,就拿过她刚用过的炒锅放在水池里涮起来。我准备用它煎蛋。

      “你自己没有锅吗?”她坐在一旁的小饭桌边突然问我道。

      “这只锅……我不能用啊?”我有些意外地说。

      “你最好还是自己买一个……今天你可以先用……”她一脸不高兴地说。

      我一边煎蛋一边想不知买一只锅要多少钱。

      幸好我还有二个盘子三只碗。我将烤好的面包和鸡蛋放在盘子里,洗干净苹果端了盘子坐在她对面的小饭桌边吃了起来。

      她的晚饭还挺丰富,一盘炒菜心,一碗蒸水蛋和糖醋排骨。糖醋排骨的颜色真好,是很鲜嫩的那种金黄色。她吃得很慢,一盘排骨还满满地堆在盘子里。

      我不自觉地咽了几口唾沫,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请我尝一块。如果她有一点点表示的话我想我是不会客气的。

      “你是哪里人?”我没话找话说。

      “上海。”她淡淡地道,“你呢?”

      我随便说了一个我都不知道的名字,她摇头说没听过。问我属于哪个省,我想了想说新疆。

      我说了很多上海的好话,她无动于衷。直到最后吃完饭,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将剩的大半盘排骨放进冰箱里,也没请我尝半块。

      高加终于要回来了。

      不到中午一点钟,我就早早地化好妆,换上一条高加最喜欢的长至脚踝的连衣裙出门了。坐在去机场的中巴车上,我想象着看到高加时的情景。我们在一起后我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渴望看到他,渴望被他紧紧地拥在怀里如饥似渴地同他接吻,渴望再次占有他。

      来到机场一楼候机大厅,离飞机到港时间还差一小时。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逛了一圈,找了座位坐下来耐心等候。我看着来往的人流想我们晚上出动吃饭的时候一定要要一个糖醋排骨,京都排骨也行。当候机大厅传来昆明至深圳的班机到港的广播时,我已站在了接机人群的前列。乘客三三两两地出来了,我欣喜地盯着他们看。渐渐的大量的乘客从三个通道一起涌了出来,我紧张地左顾右盼,生怕将高加漏掉了。身边不断传来接机人群猎物出现时兴奋的叫喊、问候声。从通道里出来的乘客越来越少了,直到最后一个乘客离去,通道复又变得冷冷清清时,唯独不见高加的影子。

      我直奔问询处的公用电话查台。没错啊,他是留台说接今天下午三点四十分昆明飞深圳的班机。我紧接着打他的手机,一连打了三遍都没人听。我问机场的工作人员怎么样才能查到乘客有没有登机。他告诉我说要打昆明机场客运部电话才可以查得到,而且对方还必需将所有乘客名单输入电脑才行,查起来很麻烦的。

      我站在大厅的出口处,看着所有的乘客都目标明确地踏上了归途,一时间不知何去何从。

      我回到大厅又转了一圈,心存侥幸地想也许他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有被我看到,没有,整个大厅连一个像他的人都看不到。

      我稀里糊涂地上了一辆回市里的中巴,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我想不出任何接不到他的理由。我将头靠在车窗上,眼光随着窗外的景物散落到各处,茫然不知所措。突然车里跳起几个男人,每项人手里亮出了一把匕首,大声喝着在座的乘客将钱交出来。坐在我前面的乘客一个个乖乖地将钱递给歹徒,两个女乘客的金项链也被迫交了出去。车厢里突然变得安静了下来。一个年轻的靓仔歹徒来到我的座位跟前,示意我旁边的男人交钱出来,男人不满地嘟囔着正欲起身反抗,被歹徒眼疾手快地冲着脸就是几拳。血顿时从男人的鼻子流了出来,流得白衬衣上到处都是。他颓然跌坐在座位上,捂着脸不再吭气。车里的其他乘客纷纷回过头看着敢出声。我惊怕失措地将鲍里的三百多块钱递给他,他接过钱看了看,一把夺过我的手袋,在里面一阵乱翻。

      “这么时髦的小姐钱包里只有三百块钱,连条金项链也没有……”他突然大声嚷道,乘客都回过头看我,我不好意思地将头低了下来,我觉得非常惭愧。

      “下次出门记住问你老公要多点钱……”他不屑地将手袋扔回到我怀里说。

      全部扫荡完毕,歹徒喝住司机停了车,几个人跳了下去。乘客集体松了一口气,开始毫无指望地抱怨起来。

      从边检站出来,我再也找不到刚才坐的那辆中巴了。我站在喧嚣的路边,翻遍手袋里里外外也凑不够几块车钱。

      一辆黑色皇冠停在我面前,里面的男人隔着车窗向我张望着。我急忙合上抓在手中手袋的暗扣,故做优雅地将它挎在肩上。车窗玻璃缓缓地落下,男人探出头问我去哪。

      我上前打开车门上了车。车子重新开支后,我将刚才不幸的经历告诉了他。

      “你去机场干什么?”他问我。

      “接人啊……不过没接到。”我说。

      我看到他的手机放在控制杆上方的架上,人问他:“可不可以打个电话?”

      “可以”他说。

      我拔了高加的手机号码,一连几遍依然没人听电话。

      “真是见鬼了,说好接机的,也不见人,连电话都没人听了……”我抱怨道。

      来到市里,他留了电话给我,说他今天有事改天再请我吃饭。我选了一个热闹的地方下了车。

      我一家一家地逛着商场。出来进去,进去出来。毫无目的地做着机械运动。在国际友谊名店,我不厌其烦地试穿着提前上市的秋装。不是嫌短裙不够短,就是嫌颜色不够暗,看都不看一眼售货小姐冰冷的脸色。当我浑身冒汗正穿着一套深咖啡色的套装在镜子前骚首弄姿时,镜子里突然出现了房东的身影。

      “不错啊,这套衣服挺适合你,”她站在旁边打量着我说,眼光中充满了怀疑。

      “是吗?”我假惺惺地问,心想合不合适我自己不比你清楚。“是不是太正经了一点,”我看着她今天焕然一新的面貌挑剔地问。

      房东今天看上去意外地漂亮。一件下摆宽宽松松的白色棉纱乡花衬衣一条碎花长初,整理得非常服贴的披肩长发,配上清瘦的身体使她显出一股飘逸之气。脸上也化了妆,掩饰了平日的憔悴和苍老。整个人看上去一下子年轻了很多。不由不让我眼前一亮。

      “看你什么场合穿了,上班穿就很有气派,很有档次的。”她说。

      “算了,我还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再上班呢……”我说着去试衣间换衣服。她不知道我连这套衣服的一个扣子都买不起。

      重新来到街上,天彻底黑了。卖火柴小女孩的最后一根火柴熄灭了。现实的人群和我们擦肩而过,我的肚子咕咕地叫个不停。

      路过一家装潢别致的西饼屋,她朝玻璃门里面望了望,说:“进去坐一下吧,喝点东西,有点累了。”

      我迫不及待地跟在她身后推开门进去。饼屋里新鲜面包蛋糕发自自身的幸福得知的气味,顿时让我忘记了烦恼。我拿了一块镶有弥猴桃的忌谦蛋糕,一个红豆翁,一个黄瓜鸡蛋三文治和一瓶酸奶,看着房东捡好了东西端着托盘去收银处买单时,赶快走过去跟在她身后说:“我没散钱,你先帮我付了,我回家就给你……”

      她不太情愿地替我买了单。我们各自端着托盘在靠窗一张铺着红白方格桌布的桌边坐了下来。

      “你今天好漂亮啊,”我边吃东西边看着坐在对面的好说。

      “是吗?”好无所谓地应着,心不在焉的样子。

      “你有点神秘噢,”我说。

      “是吗,”她用冰冷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

      是吗,是吗,这女人怎么一点不识抬举。我吸着牛奶,不想再跟她说什么。我可不想破坏眼前这些精美蛋糕在我嘴里产生的非常良好的感觉。

      出了饼屋,我看到一部公用电话就走过去打高加的手机,一直打了一路。

      我一连接了一星期昆明飞深圳的班机,彻底失望了。生活突然显出了它的本来面目,没有任何征兆。我每次去机场的时候都能碰到上次在布吉让我搭车的男人,他说他在机场有业务。他也只请我吃过一次饭就不见了。我开始做梦,每天早上一睁眼都被昨夜的梦境折磨得非常空虚和疲惫。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阳光,整天心神恍惚。

      晚上,我在客厅里跟我深圳的好友容千媚通了很时间的电话。她在电话里不停滞不停安慰我。快到十点钟她们公司所在楼层要下班的时候,才收了线。我去洗手间冲完凉回到房间躺在床上乱翻着书。

      突然房东敲我的门,我下床开了门,她穿着暗紫色无袖真丝睡衣站在门口:“今晚可不可以跟你睡?”她看着我的脸色忙解释说:“也没什么,一个人太闷……两个人聊聊天……”

      原来她也有寂寞难耐的时候。

      我侧身让她进来,她反手锁上门,还将里面的插销也插上了。我看着她怕怕的脸色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她看到我扔在床上的一本《世界最佳性态小说选》,忙拿起来翻了翻很快又丢下说:“没什么货嘛……还是老一套,现在的人真会做生意,起这种名字吸引读者,”她坐在床上身体靠在床头说。

      “你也不像没见过货的人嘛,也不至于这样,”我躺在一边嘲笑道。

      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从来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住到这种房子里来……”她环视着我的小屋叹道。

      “铃……”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着我示意我去听。

      我出动拿起了话筒,叫了半天没人应。又是一个无声电话。

      “为什么总有人打电话过来又不讲话呢?”我回到屋里躺在她身边问。

      “我也不太清楚,我总觉得有人监视我……”她说。

      “怎么可能,”我想着她刚才的举动,心里再次不安起来。我紧张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好像有人就在门外一样,脊背后面突然凉嗖嗖的。

      “不知道,也可能是我的错觉,可是……”她在床上躺了下来说。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辛蓓会栽在一个小我七八岁的男人手里,当初多少人追赶我追赶得死去活来的天知道我怎么偏偏看上了他……女人其实都是贱货,我更不例外。这么一个一心一意想要置我于死地的男人,我居然差点嫁了他……天呢,我一想起来就害怕得不行。”她双臂抱在胸前冷笑着说。

      “他是做什么的?”我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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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3楼 2007-01-26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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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他在一家公司做财务部经理,他们公司跟我们有生意上的来往,时间一长就熟了。当时我身边的男人就他对我不闻不问的,从严不会主动约我吃一顿饭。我不服气,就想收服他。他越是不肯就范我就越觉得他好,现在想起来都是他在有意吊我的胃口,那里还以为他有性格……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深圳这种地方……过去我总以为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谁知道最后也落了俗套,掉进这么一个陷井里……”她没有连贯地说着,我听得似懂非懂。

      “我六年前就来了深圳,通过我在石油部的亲戚的关系,和朋友合开了一家油料供应公司。一直以来生意少见的好。在公司里我虽然是副总,说句话也是掷地有声。平时食有鱼,出有车,住一百多平方米的海景别墅,我用的电熨斗都是几千块钱德国进口的名牌货……如今,房子、凌志车,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法院拍卖抵债了,谁叫我在公司与他的合作合同上签名呢……几百万就这么没有,他拿了钱就消失得干干净净的……我还在一边准备结婚的东西呢……”

      我同情地看着她,不明白这么一个精明的女了怎么也叫人骗了。“黄雀在后”应该算是一个真理吧。

      “你到现在再也没见过他?”我问。“没有,听说他早跑去国外了,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没完,他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放过他的……”,她咬牙切齿地说,“他一直在暗中贩毒,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那时我已经陷进去了,我让他收手,他答应了我,我就没再追究……出事后我差点自杀,要不是我弟弟辛迪从国外回来寸步不离陪了我两个月我早完蛋了。现在想起来就不值得了,我一直有一种感觉他还在大陆,没出去,我手上有他贩毒的证据,他知道我不会放过他……我现在住在这时也是避一下风头,其实我们都在找对方,我不想在我没找他之前先被他找到……”

      我关上台灯,我们静静地躺在黑暗中谁也不说话。离我的窗子不到两米的楼对面,清晰地传来了一个女人做爱时大呼小叫的呻吟和喘息声,我们听着听着同时笑了起来。

      “我招一个人进来住也是想有个伴,不会那么寂寞,同时心理上感觉比较有安全感一些,”她说,“唉,有时候不明白人活着有什么意义,我有过钱,风光过,爱过,恨过……如今倒好,什么也不剩了……”她伤感地叹着气说。

      “你现在是心情不好,等你恢复一段时间,什么事都可以从头来过的嘛,”我安慰她说。想一想自己的处境与她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

      “谈何容易啊,我今年三十七八岁的人了,不是说来过就来过的,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还能有多少指望呢?”她绝望地说。

      人生难测,命运多舛。你还热爱生活吗?

      几天过去,平安无事。我和房东辛蓓的关系好了起来。我们一起去菜场买菜,一起吃饭、散步。她做菜确实不错,我很喜欢吃,就是不习惯她蒸三只水蛋也要吃两顿的毛病。这一点就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妈常挂在嘴边讽刺她那个上海女朋友的一件事。大意是她们医院一个同事去上海一个同行人家里吃饭,桌上每人面前都放一只咸鸭蛋,他不知道一只咸鸭蛋上海人要吃好几顿的,一次就吃掉了。从此以后这个同事在同行中永远洗刷不掉贪吃肚皮大的恶名。

      我父母是什么都不讲究的人,唯有吃上面肯花钱。我们家三个小孩从小都吃得白白胖胖的。当时流行纤瘦身材,使得我们在学校里很自卑。要不是当时我暗地里总穿紧身的内衣把胸束得平一点。我想我现在还会更性感迷人一些吧。

      “喂……喂,你不要那么快收嘛,人家还没吃饱呢,”我看着她打开冰箱,正要将半盘西兰花炒鱿鱼往里面放说。

      “你还没吃饱啊,”她关上冰箱门疑惑地看着我问,“你每次吃饭都只吃几口米饭,一直都在吃菜,这样吃怎么能吃饱啊。”她不太高兴地说。

      “我吃饭一直都是这样的,菜多饭少,习惯了。在家里我吃面条都是一根一根数着吃的,”我没好气地说。

      “你们北方人就是这样,吃什么东西一次就要吃够似的,我们就习惯这样吃东西,做什么都要有个节制嘛,每天吃一点一点……”她不屑地说。

      “我也不习惯没吃饱就不吃。”我把筷子扔在饭桌上说,“算了,我们还是各吃各的吧,这样吃饭我真的不习惯,要不我出多点菜钱吧……”我说。

      我们买菜的钱是平摊的。

      “也不用,还是两个人一起吃好些,一个人做也没什么意思,”她看着我变了的脸色说,“算了算了,你以后习惯怎么样吃就怎么样吃吧……”她勉强地说。

      吃完饭,我们出去散步。路过华联大厦的草坪,我们并肩在上面坐了下来。

      看着辛蓓久久地将脸埋在臂弯里,就知道她又陷入了回忆的泥潭不能自拔。我的心情也被她影响的变坏起来。天气正好又是一天中我最不喜欢的黄昏,不明不暗,不阴不阳的。我本来是个不知道生活意义的人,现在连生活目标都没有了。我一次次地幻想高加能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给我一个不切实际的依靠。二十多年浮光掠影地从我身上飘过,我没有给它贴过标签。因为我从小就没有养成重复阅读的好习惯。我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永远不会有,的拼命追求的最终将不是我所需。我的生活总会不经意留出很多空白,让我在里面从从容容地上自己的当。每次都输得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来这里散步的人迈着八字步从我眼前经过。深圳人一天中只在这个时辰敢这样走路。

      “那边有个人总看我们……”辛蓓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说。

      我向她看的方向望了过去,一个身影消失在树丛后面。

      “你别大惊小怪了,谁看你啊,都是散步的人……”我说。

      她又将头埋了下去。看着她瘦弱的身体,我心里感慨万千。

      太阳完全落下去了,灰色的天空幕布一样笼罩了城市。行人和车辆机械麻木地走动,像被导演在幕后操纵着,焕发不出一点点的热情和光芒。所有的建筑物看上去都冷冷地热,并且来路不明。我猜不透它们内部的楔机,看不到里面各种的景象。堆满腐烂的垃圾箱一般放在安全出口的左侧吧;厚厚的地毯下面的蟑螂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爬过你的屁股;会有很我人失眠和很多关系不明的性交;无缘无故的爱和还算精美的饭菜……

      辛蓓的情绪总是时好时坏,有时候她一天都躺在床上不出房门。真丝睡衣裹着她瘦弱的臀总同她一起蜷曲在干净的大床上。她恹恹地壮志凌云闭着双眼,微弱地呼吸着。偶然她坐起来靠在床头抽一支烟,出神地望着窗外,不一会她又躺下了。

      中千王棉起来做好了饭叫她她说不想吃,王棉只好将一盘凉瓜炒蛋全部吃了,又喝了半碗稀饭就出了门。

      王棉梳着两条小辫子,穿着浅咖啡色真丝短袖衬衣牛仔短裤,脚上白色镶花边的棉袜配褚色平跟丁字皮鞋,双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笔直地站在斑马线后面。中午的太阳使她暴露在衣服外面的身体白花地灿烂注目,是一种耀眼寂寞的朴素。

      穿过斑马线,王棉顺着幽静的荔香路慢慢地走下去。路边浓密的树荫下停着长长一串进口轿车,看上去逍遥安逸。这里是市政府的住宅区,噪声绝对控制在45分贝以内,不允许大巴中巴等喧闹的车辆通过,晚上路边两米多高青铜雕花的路灯下没有浓妆香艳身份可疑的小姐。这里成年绿树成荫,花香轻漾,有助于人民公仆的身心健康。

      不知不觉一抬头已到了市图书馆,王棉热了一身的汗,心想既然没事就进去乘乘凉也好。

      来到期刊阅览室,王棉趴在宽大的油漆已经剥落的土黄色桌面上,看着窗外树木赏心悦目、深浅不一的绿色,神清气爽。

      成堆的极具层次压得你喘不过气来的绿色永远是南方城市的象征。

      王棉随手翻着桌上五花八门的杂志。小说是彻底没得看了。当年在文学界颇有地位影响的,王棉曾经爱不释手的刊物,现在看起来如同嚼蜡,没有相当的毅力已看不下去了。王棉小时候爱好过文学,熟知当时文坛的各种动向,喜欢穿藏蓝色的衣服,神情忧郁,孤芳自赏。长大后王棉发现所有对她有用的东西没有一样是从学校学来的,她就辞去了学校助教的职务来深圳做了一个自由人,准备重新书写人生。

      王棉翻过几本新创刊的时尚杂志,看再没什么可看的了,就出来去了一楼视听室。

      图书馆的树比它的书好看多了。

      王棉租了一盘《巴黎最后的探弋》。黑暗的视听室里十几台电视同时开着,每台电视之间只用一米高的木板墙隔开,自成一块小天地。相互之间也不隔音,英语、法语、西班牙语、粤语……哭哭啼啼、调情喘息、欢笑怒骂一片喧嚣嘈杂。王棉发现坐在电视机前的几乎都是男孩子,王棉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将两条腿高高地架在放电视机的桌边,脊背仰靠在转椅上,环抱双臂,摆出很舒服的姿势。王棉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马龙。白兰度,因为喧闹反而使她看得更投入了。这是她第三次看这部片子,马龙。白兰度,这个结过三次婚、有几百个情人、九个婚生子女、几十个私生子、体魄强健、性格乖张的天才表演艺术家,长着全世界男人最性感的嘴唇王棉过去无数次幻想过与之接吻时的各种滋味,梦纪中种种快感挥之不去。

      马龙。白兰度的演技已不需探讨,可他的嘴唇还值得研究,正如贝托鲁奇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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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4楼 2007-01-26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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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王棉从小崇尚有某种天才的人,后来她发现天才是需要有一些特权的:像尼采长年与妹妹通奸;西蒙。波伏娃诱奸女学生;罗丹剽窃情人兼女弟子的作品;爱因斯坦对子女冷酷无情;萨德的性虐待狂;泰森的强奸;辛普森的杀妻;白兰度的滥交;鸣高西斯的自负;普鲁斯特的同性恋;麦当娜的当众手淫;陀氏的狂赌;萨特的虚伪;威廉西吸毒弊命…………

      天才不过是华美的垃圾。

      影片到了最后的探戈。女孩坐在舞厅的角落隔着桌子爱白兰度。深刻的情欲,绝望的温情,屡屡使王棉感伤不已。当两人重新走在街上时,王棉第一次发现了女孩纯真放荡个性中的非凡魅力,一种叫人心碎的东西。

      王棉情绪低落地出了图书馆来到街上。正值下班时间,到处都是厌倦疲惫的都市人,表情呆滞地奔向一个临时的栖身之所。满街看不到一张轻松可爱的笑脸。那么多人蜂捅而至这个城市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整天惶惶不安、居无定所像老鼠一样过日子?为了自己的女人明天成了别人的老婆?为了每天能看到有钱人的白眼?为了找一个老板感激涕零地受他剥削?为了满街找不到一个关怀爱护你的人的所谓自由?为了便秘、牙周炎、失眠、梅毒、早衰、神经错乱、脱发、焦虑、酗酒、吸毒、久治不愈的淋病?还是为了有朝一日历尽沧桑衣锦还乡?

      都市生活,去你妈的都市生活。

      王棉路过“巴比伦”面包屋,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她要了红豆槟、海藻菠萝包、蛋卷和牛角酥,一共花了二十多块钱。出门的时候她后悔不迭,今天她严重超支了,刚刚在图书馆的两个片子就花了她二十多块钱。这些消费都是不在她月一千块钱生活费计划之内的。照这样子花钱她那一点钱能花几天呢。一想到钱她立方就心慌意乱起来。本来以为高加回来怎么样她也有个领先现在可好,这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干干净净的。这也是都市生活美妙的特色之一吧。

      回到家,阿蓓正在厨房里炒菜。王棉将装食物的袋子放在小饭桌上,去洗手间洗耳洗手。

      “正想炒完这个菜CALL你呢。”阿蓓将锅里的青菜盛在盘子里说,“去哪里了?”

      “去图书馆坐了坐,”王棉在小饭桌前坐下来说。

      “我来深圳这么久,图书馆门朝哪开我知道就是从来没进去过,我还以为你去逛街了呢。”阿蓓将菜放在桌上说,“拿去客厅吃吧,这里刚刚炒完菜太热了……”

      晚餐很丰富:蒜茸上海青,尖椒炒猪肝,清蒸花甲,紫菜蛋花汤。两个人反菜端去客厅的茶几上摆好,在沙发上坐下来。“没钱逛什么街,”王棉没好气地说。“我们这种人只配去那些免费的地方坐坐……”她拿一个蛋卷递给阿蓓,自己拿了牛角酥咬了一口说。

      “我就不明白你了,你又不想去上班,整天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还想有钱花,怎么可能呢……”

      “上班能挣几个钱,能买房吗?能买车吗?”王棉冷笑着说。

      “你们这些女孩子就是这样,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样不劳而获,看到人家大把大把花钱就眼红,我来深圳辛辛苦苦奋斗了七八年也才有一点收获,你以为钱是那么好挣的……我一看到那些站在大街上的女孩子我就恶心,靠年轻赚几个卖身钱,以为挣这种钱容易……你整天呆在家里睡大觉还想买房买车,你做什么梦啊,就是天上掉馅饼你也得把头伸出来把嘴张开吧……”她极其不屑地说,“像你这个样子,迟早也会走‘小姐’那条路……”

      “小姐有什么不好,日进斗金,整天有男人陪着,也不算坏啊,”王棉故意说。

      “就你这睡不醒的样,做小姐都不是块好料,迟早给人骗了还不知道什么回事呢……”她拿眼角瞟着王棉说。

      “是啊,像你这么聪明的人都得给人骗,我是更不用说了,”王棉笑道。

      “我是被人骗了,出人头地我成功过,大半个世界我走过,珍禽异兽我尝过,千金一掷我享受过,就算现在我一无所有我也不遗憾……”阿蓓突然神经质地用筷子敲着桌面说,“我可不会像你做白日姿色,就会有人大把大把送钱给你花,哼,你到我这把年纪能赶上我一半都不错了……”她反筷子扔在桌上说。

      “那是,那是,”王棉连连点头道。

      “你有什么特长?”阿蓓看着她问。

      王棉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阿蓓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想起一个笑话,有个经理问来应聘的人有什么特长,来人说‘没什么……鸡巴特长……’”王棉笑着说。

      “小女孩也学得这么下流,”阿蓓笑道。

      “下流和上流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区别,它们在一条水平线上……”王棉说。

      “你总不能这么整天呆下去吧,年纪轻轻的,要有个打算才行,”阿蓓说。

      “打算?我打算年轻的时候当演员,中年做导演,老得见不得人了当畅销书作家,金钱、名誉、地位一样也不缺,可是生活不是由我来选的……哼,打算……”

      王棉闭着嘴将青菜嚼得咯吱咯吱的响说。

      “对了,你说我去写畅销书怎么样?”王棉看着阿蓓问。

      “不怎么样,这可不是美国,一本畅销书可以卖个几百万美金,中国没戏……再说我看你这样也不像个写书的料……”辛蓓喝了一口稀饭说。

      辛蓓见过王棉这种女孩太多了,翅膀未硬整天还叽叽喳喳的,下巴仰到天上去,敢傲视众生。说实在的,她可一点看不出她会有什么造化。

      “那你说我像做什么的料?总裁助理?情妇?哈巴狗?推销员?给予老板点眼药水的秘书……”

      “给老板点眼药水?”辛蓓不解地望着她问。

      “我以前做秘书的时候我们老板每天中午吃完饭都要靠在椅背上让我帮他点防治沙眼的眼药水……桔红色的,看到盛满红色药水的一对混浊的老眼,你的心绝对要跳几下的……”

      “对了,男方哪来的沙眼,”辛蓓笑着打断王棉说。

      “他是从北方过来的啊,”王棉摇头晃脑说,“沙眼是顽疾你懂不懂?”

      电话铃响了,王棉看着辛蓓的脸色起身去听电话。

      “找你的,”王棉拿着听筒叫她。辛蓓拿过话筒屁股靠在矮柜上柔声柔气地说话,王棉看她动情的样子有些吃惊。在王棉的眼中辛蓓是一个被男人吃干净了果肉的核,她的所有价值都体现在核心一成不变的坚固稳定的姿态上,没有任何弹性可言。

      王棉识趣地放慢了吃菜的速度,一边留言地听她说话的内容。他们基本上用英语对话,偶然说几个“哀莫大于心死”、“清蒸花甲”、“七上八下”等中文词汇。王棉听得很吃力。近半个钟头的电话其实没什么内容,不过是向对方说些她的身体啊情绪啊心情啊等,有一次好像还提出到了她。

      “是我弟弟,从美国打来的,”辛蓓放下电话来到王棉身边坐下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真心关心我……”辛蓓目光柔情似水地说,显得她脸上的皱纹非常突兀。

      “他想让我过去美国住一段时间,他修企业管理专业,毕业了,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辛蓓兴奋地搓着双手说,像个小姑娘一样,“当时他出国时我还坚决反对呢,我想让他留下帮我手,他不听,非要走……我当时真的生气了,现在想想也好,省得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他有没有结婚啊,没有话把我介绍给他行不行,”王棉看着辛蓓的脸问,“我现在正好空缺,又没有人照顾……中国人还是找中国人的好,尺寸合得来,”王棉笑道。

      辛蓓看了看她没有做声。

      “你们不合适的……你不是有男朋友嘛,”辛蓓明显地推辞道。

      “他不是失踪了嘛,也许永远不会出现了,”王棉放下筷子点上一支烟说,“你弟弟长得好不好?”

      “不好,脸挺黑的,小眼睛……”辛蓓不紧不慢地吃着菜说。

      “我就不喜欢长得太好的男人……”王棉连忙说。

      “他结婚了。”

      王棉正说着辛蓓在一边冷冷地道。

      半夜,王棉突然拉肚子。她不停地跑洗手间,又是吐又是拉,非常勤恳。辛蓓被她吵醒了,出来看她吓人的脸色,急忙下楼去买药。周围几个药店都关门了,她回来换上衣服扶王棉下楼。不死不活的王棉在下楼的时候感觉架着自己胳膊的辛蓓的手非常有力,像董存瑞手中奋力举着的炸药包。王棉的心里充满了感激。来到街上辛蓓打了部的士直奔医院。

      在急诊室,因为食物中毒王棉吊了两瓶先锋霉素。回来的路上她想她的生活费里可没这项开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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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楼 2007-01-26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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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C

      未来是一道做好了没有揭盖的菜,一道永远不合你胃口的菜。

      日子过得不明不白。中午赵琪一定要叫我出来吃饭。我来到约好的餐厅时,她正一个人坐在桌边闷着闲抽烟。见到我屁股都没有挪一下,脸上挂满了冰碴子。

      我知道她还是老一套,就懒得劝她,低着头只顾吃菜。果然她抱怨了一阵他昨天又没回来睡,肯定是跟歌舞厅那个新来的唱《女人是老虎》的女人在一起时,也觉得没了意思,自己拿起筷子吃开了,边吃边对我说:“棉棉,总有一天我要给那个王八蛋一点厉害尝一尝。”

      “你明天就让他靠边站,他肯定受不了,信不信?”我随口说。

      “我就是没有这个勇气,要不我早走了……”她叹着气说,“没有一个女人他不感兴趣,这种男人……对了,为什么他没有对你……我真的很奇怪……”赵琪盯着我说。

      “我?……我太普通了,他怎么看得上我,”我有些不安的说。

      “那也不一定,”她朝我脸上吐着烟圈说。

      “你下午有没事,没事我们去逛街……”我赶快叉开话题说。

      “不行,下午公司开会,一个都不能缺……”

      “公司开会关你什么事?”我有些好笑地问。

      “忘了告诉你,我升职了,物业部副经理……部门经理一定要参加的,”她得意地说。

      我笑得一口气将嘴里的茶吐了出来,赵琪不高兴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你能干,什么事没做以前谁说得上呢,别那么瞧不起人,”她撇着薄薄的两片嘴唇说。

      “没胡,我是笑人家都升了职给你,你还不开心……”我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都知道我们公司的事,除了他,谁说了都不算,”她用牙签剔着牙说,“对了,高加还没消息?”

      我摇头:“等我再见了他我……”

      我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半突然止住了。再见了他?我想是没有这种可能了。

      我觉得很无聊,看看表已经快两点了,就跟她分手。

      我一个心虚地在街上闲逛。我突然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怀疑。原来以为辞了职可以舒服地过几天好日子,谁知道这种滋味并不怎么受用,相反一种不安和焦虑越来越压迫我,使我变得茫然无所适从起来。我已经不敢奢望高加会突然出现,他对我渐渐变得遥远了。我总觉得他是故意消失的,他是个思想有点复杂的人,这点从表面上看不出,但我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

      路过一家书屋,就进去翻了翻。这几天我脑子里一直想着我的畅销书的事,所以我特别留意了一下摆在比较显眼位置的几本书。出了书屋,我边走边为我的畅销书起名字。《如何结识有钱男人》?《获得性高潮的一百零一种方法》?《金钱的一千二百四十七种意想不到的好处》?《人见人爱的女人》?

      很快这些名字都被我否定了,虽然都是人见人爱的书名,麻烦的是我写不出来呀。我想起因做过美国文坛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怪杰作家亨利。米勒的女友而有了影响的美国女作家阿那斯宁,早年专写春宫小说卖给富人赚钱谋生,她还是美国当代著名作家同性恋爱好者戈尔雅达儿公开承认的唯一从女性那里获得过满足的女人。可见其经验丰富不同凡响。不知道的是她先写了书才经验丰富的还是先经验丰富而后写书的,搞清楚这一点我想对我写书卖钱会有帮助。

      一个没钱的女人在街上闲逛的感觉才叫美妙。摩天大楼,电光声色,柏油马路,没有一样不带着有偿的热情,等待你自投罗网。到处是富丽堂皇的商场,面带微笑的闲适女人。这是有钱人的世界,没有钱的人永远是一个忠实可爱的旁观者。没钱的人不能生气,不能偷懒,不能悲观,不能厌倦,不能冷,不能热,不能对一个你垂涎已久的女人有一点点想法,不能当着你怀恨在心的上司面说一句“我操你妈”,最最重要的是不能生病,绝症没关系,尤其不能生那种久治不愈的病,像乙肝、慢性胃炎、神经痛、脊椎麻痹、半身不遂、心动过速、梅毒淋病、哮喘……这样的话你就是花了很多钱还得一成不变地活着。

      钱、钱,到处都是该死的钱。一想到钱我就六神无主。我们在钱中行走,安宁是钱;高潮是钱;一夜无梦是钱;呼吸是钱;做梦是钱;贞操是钱;获奖是钱;返老还童还是钱,dessert (餐后甜点)是钱;自信是钱;谈情说爱是钱;公共厕所是钱;中央银行是钱;钱生钱,终究是钱,没有一样不是钱,走一趟美容中心,五千块钱可以使荡妇变成处女。只要有钱,你可以拥有世界上最别致最不同凡响的垃圾。

      你最好还是有钱吧!

      但是为什么我王棉偏偏没有钱呢?这么一个有个性有气质有才华的年轻漂亮女人凭什么就没有钱呢?她应该有钱的哇,这个世界上她再没什么可缺的,她只缺钱了。我将手中冻得坚硬的碳烧咖啡雪糕嚼得“咔咔”做响,尖锐空洞的声音在我心中回荡。

      手袋里的CALL机突然响了,我拿出来一看,赶快跑过路边的公用电话复机。

      “喂……你好,请问哪位CALL机?”为了保险,我还是先问了对方。

      “是我”。对方低沉的男中音。

      “你好,邝市长。”我人为地克制着热情说。

      “我在深圳开会,现在在车上,你晚上有时间一起吃饭?”他很客套地问。

      “我……应该有吧……”我犹犹豫豫的道。

      “晚上七点钟你到阳光酒店2201包房,我现在赶去开会,先这样吧。”说着他收了线。

      我愣了一会才将电话挂上,顺便买了一瓶酸奶,靠在柜台上吸着。

      邝彭是我来深圳的第一个男人。他过去是深圳市属一家企业的老总。半年前调往S 市做了副市长。在这之后,我们除偶然通过几次电话外,再没有见过面。

      我面向街市靠在柜台上,木然看着街上来回流动的一切。眼前的景物突然退化成了符号一样的东西,变得与我毫不相干。我过去无数次有过这样的经验,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走着走着,所有的东西会突然在我眼前消失,四周荒原一般空寂冷静。

      我无法忘记我跟邝彭的第一次见面。我刚来深圳的时候,为了生计第二天就应聘去一家所谓“信息产业”的公司做事,公司的名誉董事长是当时市委名声赫赫的一个领导。公司为了赚钱,想出了会员制的办法,就是吸收市里一些企业的老总做我们公司的董事、常务董事、以及普通会员。当然交钱愈多头衔就越大。当时很多企业的老总被我们一群色香味俱全的小姐连哄带骗入了会,这其中不泛一些企业的老总想获得一个能和市领导见面、坐谈、共商大事的机会。后来他们都见到了领导,就是距离远了一点,而且只有五六分钟的时间。领导主席台上讲完话就被从后台送走了。公司仅这一单就收不菲。我那时刚来深圳,胆子比现在大,雄心勃勃,斗志昂扬。我想都没多想就在一个下午来到了他的办公室。他门外高雅的女秘书盛气凌人地拦住我不让我进。我说找邝总,她查了我的名字说我没有预约的记录。我说我跟他约了,只是你不知道。她想了想看着我镇定的脸色不敢硬拦,就放了我进去。深圳就有这么一点好处,女秘书不敢硬拦莫名其妙找上门来的小姐。

      我推开门来到他宽敞气派的办公室。他坐在大班台后面,刚听我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秘书进来了,我不安地坐在沙发上害怕他询问秘书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没有问她。秘书为我倒了茶就出去了。她端茶给我时我看到了她两条修长的玉腿上浅灰色透明的玻璃丝袜和脚上银灰色只配放在商场橱窗里的皮鞋,有些心虚了起来。

      我滔滔不绝地向他介绍着公司的情况及入会的好处,尤其我认为像他们这样的企业在高速发达的住处时代对他们生存发展是何等至关重要等等。我语气平和,口才生动流利,过去从严没有发挥过这么好。邝彭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坐在大班台后面,直到我说完了他自始至终都没抬眼看过我一眼。我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起来。汗从身体各部位渗出来。我突然发现自己的纯绵白衬衣在来这时的中巴车上被挤得皱皱巴巴的,长至脚踝的灰白方格的长裙土气得没有平日一点点优雅的感觉。还有脚上的白皮凉鞋,不新不旧的不说,上面还粘满了灰尘。冰凉巨大的郝色真皮沙发,在我屁股底下晃动起来。我端起茶喝了一口水,将资料放在茶几上,起身说了句请他“研究”一下的话准备离开。

      “小姐不留名片我们怎么跟你联系?”他突然开口道。

      我没有勇气将名片送到他手中,慌慌张张地将它放在茶几上。

      “多少钱?”他这次看着我问。

      “董事一级……五万……”我站在那里小声说,“常务董事便宜……二万块。”

      “我问你能拿多少钱?”他不动声色地问。

      “我……我拿百分之十。”我低下头不太好意思地说。往日的威风不再。

      来到街上,我长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很不服气地把他骂了几个来回。我心想你有什么了不起,不想加入就算了,何必高高在上地蔑视我。我拿百分之十怎么啦,我应该的。

      一个星期后,我正忙着在电话里引诱关外一个老总入会的时候,没有任何准备地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让我过去公司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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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6楼 2007-01-26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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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当我拿着五万块的支票回公司的时候,赢得了公司同事的普遍羡慕和嫉妒。因为他们从来想都不敢想拉邝彭这种人入会的。而我自己得到的五千块钱奖金更是让我欣喜若狂,这是我来深圳挣的第一笔大钱,相当于我内地做助教一个月三百多块钱工资近两年的收入总和。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我自投罗网。我找了一个下午去他的办公室想当面跟他说声感谢的话。那天他的办公室正好有几个客人。我坐在沙发上,在一边默默地喝茶,看着他跟随他们说话。他还是那副德行,坐在大班台后面的皮转椅上不冷不热地跟客人谈着一个什么项目的事。送走了人,已到了下班时间。他走到我坐的沙发前,突然站住了。我抬头看着他,他伸出双手将我拉进怀里。

      我闻着他身上陌生而又温存的男人气息,心中涌起一阵冲动。我们相互默默地对视着。他的眼睛此时此刻非常明亮,放射着洞悉一切的睿智的光芒。我的指尖划过他已不再光滑的面颊,他自然教练地将手伸进了我的衬衣,我没有丝毫的反抗。他冰凉的手紧紧握着我的乳房揉搓着,久置的情欲在我身体内燃烧。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想要他,我克制不住地想当场要他。我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我的牙齿在他的脖颈肩膀上乱咬,他的另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裙子,触摸到了我湿润敏感的部位。至今他的手指留在我体内的微妙消魂的感觉令我难以忘怀。

      “你想要我”,他将呻吟喘息的我推倒在沙发上说。

      我们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做爱,他从容不迫地进入我身体的那一瞬间,使我兴奋莫名浑身颤抖。这种感觉对我来说非常刺激新奇。我想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当他那天居高临下蔑视我的时候我就怦然心动了。

      从他办公室里面的洗手间冲完凉出来,他迅速穿好了衣服,我漫不经心地捡扔在地毯上的内衣穿。当我最后拉上裙子拉链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办公台旁待我半天了。

      他突然打开公事包从里面数都不数抽出厚厚一沓百元大钞,递到我面前。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愣在那里:“你……”

      我的心“嗖”地坠了下去。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变得猥亵起来。我失望地看着他,表情古怪生硬。我耷拉着眼皮红着脸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心里隐隐地作痛。

      他以为我不好意思拿,就从抽屉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将钱放在里面,想替我装进背在肩上的手袋里。

      我从他手中抢过信封一把摔在他身上,可笑的眼泪忍不住地掉了下来。我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在他强大的势力范围面前体无完肤。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叫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人?真让我小看了你……”我说着向门口走去。

      他没有追上来。他不方便同我一齐出入。

      从那以后他经常约我出来,突然的莫名其妙地打量我。我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手指不停地穿过我的长发,像爱抚一个小动物。他不再允许我在他身上乱咬,他说他老婆会起疑心。

      “你很……在乎她?”我这时候就仰起脸问。

      “要对家庭负责的嘛。”他淡淡地说。

      “不让她知道就是对她负责,是吗?你无论怎么样在外面搞多少女人,只要她不知道就相安无事,就对得起她吗?”我气哼哼地问。

      “你想要我怎么样,我不会离婚的。”他快速而冷漠地说。

      “没有人让你离婚。”我翻身起来正经地看着她说,“你就是离婚了我也不会嫁给你。”

      我们频繁地隐密地约会,他除了钱从来不给我其它的幻想。我一直不知道他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只知道他很喜欢我,喜欢跟我做爱。可能仅此而已。

      我放下手中的空瓶,来到路边跳上一辆回家的中巴车。一上车,我就不停地想着晚上赴约时要穿的衣服。我将头靠在车窗边,遥远的狂暴的情欲一阵阵地袭击着我的身体。我目光模糊起来。过去相爱过的情景不断在眼前闪现,我狂躁不安地闭上双眼。

      回到家,阿蓓房门紧闭。我随手敲了一下门没有应,我以为她不在家。我来到自己的屋里打开迷你衣柜挑选衣服。挑来拣去那些破衣服没有一件我满意的。我很生气地坐在床边,我可不想让邝彭一看到我穿得这个样子就知道我混得很差。

      我勉强捡了一条奶白色真丝连衣裙,拿到手里比在身上在镜子里看着觉得还可以。谁知道在裙子的下摆处有一小块黄色的痕迹。我去洗手间先了半天洗不掉。气急败坏地将裙子扔在脸盆里,返回房间。

      最后我挑了一件深蓝色白色碎花的长袖小西装领衬衣,一条白色迷你裙,就去冲凉了。心想朴素就朴素点吧,谁让咱没钱呢。

      从洗手间出来时,阿蓓的房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阿蓓穿着睡衣跟在后面,送他到门口。

      我回到自己房间在镜子前化妆,阿蓓过来站在我门前:“晚上有没事,一起去吃饭,他一会过来接我们。”

      “佳人今晚有约……”我看着她喜悦的脸色道:“我以为你不在家呢,原来大白天偷偷摸摸的干事……”

      “谁偷偷摸摸了,”她红着脸笑道。

      “得了,谁看不出似的,”我看着她潮红的面颊戏谑道,“他是谁?你不是说没男朋友嘛,”我问。

      “以前的朋友,我出了事后他一直很关照我。他过去一直很喜欢我,不过他结婚了……他说如果我愿意他可以离婚,”她依在门框上说。

      “挺好啊,你要真喜欢他就跟他喽,”我说,“看看我这套衣服怎么样?”我拿过刚挑好的衣服给她看。

      “看你什么场合穿啦,”她看了看说:“味道就有,只是朴素了一点……你晚上有重要约会?”她盯住我笑着问。

      “我过去的男朋友过来看我,”我简单地说。

      “看你兴师动众的,一柜子衣服都挑过来了吧……你过来看看我这里,有没有合适你穿的……”她说。

      我跟在她身后来到她房里。尽管我有心理准备,当她打开她那足有三米宽的非常豪华的衣柜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我伸手从挂着的密密实实的一排衣服上扫过,仅一瞬间的手感就知道它们价值不菲。我拿了几套出来看,果然都是法国、意大利进口的名牌货。有我最喜欢的华伦天奴,夏奈尔、后为纳粹女谍的可可香奈尔……精致的做工考究的布料使没有生命的衣服变得极具人情味。上衣胸部的线条自然地起伏成半球型,都是国外大时装公司运用先进的立体裁剪熨烫手段的结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我笑叹道,心里很是嫉妒。

      我挑了两套衣服出来试,都觉得不对路。她的衣服太高档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跟我这么朴实的人不太配套。

      我最后还是穿上我的衣服出了门。

      来到包房门外,我的心咚咚地跳着,我轻轻敲了一下门,推开门走了进去。

      包房里已在餐桌边就坐的男人的目光统统落在了我的向上。我“刷”地红了脸。

      “过来坐这里。”邝彭微笑地看着我,拍拍他身边留着的空位说。好像我们昨天还在一起。

      在座的几个男人除了一个我不认识,其他都在邝彭的朋友。一个是银行的张行长,还有深新集团的黄老板,邝彭的助理方生。小方过去在深圳的时候一直是他的助手,邝彭过去S 市做就将他一起带了去。过去我和邝彭出来的时候都是跟他们这一伙人在一起。

      我笑着跟他们招呼过后,在邝彭身边坐了下来。

      “喂,你的老情人越来越漂亮了。”黄老板看着我讨好地对邝彭说。

      邝彭搂过我的腰自豪地看着我:“你胖了。”

      “胖了性感。”张老板在一旁笑着说。

      “是吗,我今晚好好看看。”邝彭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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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7楼 2007-01-26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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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吃饭的时候,邝彭不停地为我夹菜,我从他看我目光中,确定他对我今天的样子是满意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邝彭在我的印象中一直不太喜欢浓妆艳抹很妖冶的女人。他喜欢清清爽爽、很斯文的女孩子。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开我跟邝彭的玩笑。他们有时候故意不让我听懂,一会客家话,一会潮州话,还夹杂着白说,说得他们自己在一边哈哈大笑。我猜他们一定说些比较黄的笑话,要不干嘛不让我听。

      再高雅有地位的男人有些时候都是下流的。这亦或是我沉迷于邝彭的原因?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沉默的近乎冷漠的尊严与他私下放荡不羁的气质形成强烈反差,对我有一种深刻的吸引力。我被他深深地迷惑。

      “工作还好吧?”他转过头问我。

      我含糊地应着。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辞职的事,他不能想象在深圳一个女孩子不上班还能清清白白地呆着。

      我低头吃着桌上精美的菜。我觉得我跟邝彭的关系就像眼前的一餐饭,吃的时候空自美丽,吃过以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吃过饭,撤了台,一行人在一旁沙发上坐了。领班带着几个盛装的小姐开门进来,跟我不认识的男人打招呼,原来他是酒店的老板。

      小姐中有一个梳着波浪发喜欢穿黑色晚装的女孩是过去跟我们一起玩过几次的。使我颇为惊艳。她每次都是跟着黄老板。几个小姐一律漂亮聪明,众口一辞地夸我。你夸我气质好,她夸我长得清纯,又有学历,夸得我心花怒放。我第一次享受到了夫贵妻荣的光荣,这种过去我不齿的感觉原来还是挺受用的。

      邝彭为一行人中只有他的女人是良家妇女,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其他人唱歌的时候,他揽着我的腰侧过身不时亲我。昔日陌生而又亲切的情欲在我身上复苏,我被他搞得心神不定,扭过脸久久地吻他的耳根。很快我听到了他克制的喘息。我们注视对方的眼神中的欲望横冲直撞,我低低在他耳边央求说:“我们回去吧,我想要你。”

      他笑道:“这怎么行,他们几个要笑话我的……朋友很久没见面了,好不容易聚聚……”

      “我们也很久没见面了,”我在他怀里撒娇说。

      邝彭拍拍我的脸,“真的想我啊。”

      我点头,他俯下身在幽暗的灯光下仔细看了我一会,我用手指在他脸上划圈。

      邝彭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打电话约棉出来。当初他离开深圳的时候,就想好要跟她分手的,不再保留他们之间这种暧昧的关系。他总觉得看不清楚眼前这个女孩,他猜不透她究竟想要什么。他明明一眼就看出她是个虚荣的人,可她却从不接受他给她的钱。如果说她要爱情,她应该知道以他的身份他不能满足她。那么她究竟想要什么呢?仅仅是对他的迷恋吗?还是有她更深的打算?邝彭觉得自己这些年在深圳这种极其现实物质格式化的城市,见过的各种各样的女孩太多了,她们最终都逃不出一个目的,那就是钱。棉是怎么回事呢?他这次来深圳本来是不准备跟她见面的,可他还是鬼使神差地打了电话给她。以他的年纪不应该有这种举措的。

      “你们两个不要搞小动作啊,”黄老板说,“你们还没唱歌呢,这首《选择》给你们点的,快……”他将麦克风递了过来说。

      “我不会唱,”我推辞道。我可不喜欢跟他二重唱。

      “那我跟邝市长唱吧,”坐在黄老板腿上的黑衣小姐说,急忙起身来到邝彭身边。

      她在我们过去共聚的几次中频频显示出对邝彭的兴趣,我的目光有时候偶然落在她身上都会碰到她暗中审视挑剔我的眼光,意思大概是说你凭什么讨得她喜欢呢,我可比你漂亮风骚多了。

      我的CALL机响了,我拿过他桌上的手机:“你们唱吧,我去复机。”我起身来到包房外面,靠在走廊的墙上拔了电话。

      “阿蓓,CALL我什么事?”我问。

      “没事,我也刚回来,看你这么晚不回来,担心你在外面有什么事,”她在电话里说。

      “我没事,跟朋友在唱歌呢……”

      “你晚上回不回来?”阿蓓问。

      “不了,你不用等我,他没有过来陪你?”

      “他回家陪老婆去了,我也不能一天总霸着人家啊……”她笑道。

      “活该,谁让你搞有妇之夫的,”我笑道。

      “什么有妇之夫,你跟谁通电话?”邝彭突然站在我面前问。

      “我男朋友。”我看着他说。

      “你跟谁说话呢?”阿蓓听到声音在电话里问。

      “一个有妇之夫。”我笑道,一边看着邝彭奇怪的脸色。

      “我是老了,要求不高,搞搞也算了,你小女孩什么人不能找,搞有妇之夫破坏人家家庭……”阿蓓玩笑说。

      “你不知道有妇之夫有魅力嘛……”我看着邝彭说,“好了,好了,收线了,明天回去再聊,这里有人不高兴了。”我说着收了线。

      “你男朋友啊?”他看着我问。

      “是啊,我就不能有男朋友。”我没好气地说着,跟他进了房间。

      快一点钟的时候,方助理开车送我们回去。邝彭过去的奔驰560 换成了普通的凌志300.在车上,我紧紧挽着他的胳膊偎在他身上,像一个睁眼就会真相大白的梦。

      清晨,王棉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躺在邝彭怀里。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睁眼可以看到她爱的男人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王棉注视着他睡熟的脸,意外地发现是一副傻里傻气的模样,他的精明与戒备在睡梦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王棉轻轻地笑了,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第一次跟他一起过夜,第一次亲眼目睹一个跟自己上过无数次床的男人睡梦中的憨态。她在他脸上吹了一口气,无限感慨和爱恋在心中流淌。邝彭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很高贵孤独的气味,在清冷的早晨吸进了王棉的心里。

      王棉抚摸着邝彭小腹上一道疤痕。那是他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场上留下的永远的光荣。军人出身的邝彭人到中年仍然体魄健壮,肌肉紧凑。王棉的手贪婪地在他的身体上滑动,欲望柔情。

      “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她说。

      王棉将脸埋在他颈窝里,他们不自觉地紧紧拥抱着对方。

      王棉的一只手慢慢滑了下去,邝彭一把抓住她的手:“昨晚你还没够啊,我今天上午还要回去开会呢,你别再闹了……”昨天一晚,王棉孜孜不倦地引诱他,一次又一次释放着他们沉积的热情。她在他身上贪婪地吸取他,倾榨他,想要一下子把他抽干一样。邝彭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的放荡疯狂,接二连三的高潮强烈地震动着他的身体,使他们密切地合而为一。她扭动屁股,腰肢乱颤兴奋痴迷的样子简直像个淫荡的妓女。他从未试过一个女人对性爱有着如此狂暴和敏感的反应,这个发现使他冲动不已,同时也使他很不安。

      “那你抱抱我,”王棉伸出手,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噘着嘴说。

      邝彭果然上当了,伸出胳膊将爬上他身体的王棉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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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8楼 2007-01-26 2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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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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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9楼 2007-01-27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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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王棉伏在他身上在他耳边说话,不一会她柔软湿润的嘴唇就在他脖颈上亲吻起来,她的身体在他怀里蛇一样慢慢蠕动。她用舌头舔他的脸、耳垂、脖颈,邝彭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伴随着她撩人心魄的呻吟。她感觉到邝彭膨胀坚硬的身体已紧紧抵着她的小腹,她双手捧着他的脸,长时间地吻他的嘴唇。邝彭直被她亲吻得异常空虚。突然他一把将她从身上掀了下来:“我要你。”

      王棉泥一样张开双臂瘫软在床上看着邝彭不动,一双眼睛暧昧游离。平时白皙的一尘不染的肌肤变成了粉红色,像一块燃烧的炭。邝彭注视着她漂亮健壮充满欲望的身体,冲动地一把扯下她的半透明黑色三角裤,将她拉在床边猛烈地撞击她。

      “哦……”王棉尖声呻吟着,“受不了……啊……”她喘着气乱叫,皱着眉头半闭双眼,嘴巴张得圆圆的。邝彭非常熟悉她即将高潮的各种特征,叫得邝彭自己失去了控制,一瞬间释放了激情。

      两个人相拥着懒懒地躺在床上,相互爱抚着对方被汗水湿透的身体。邝彭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方助理在楼下打上来的,委婉地提醒邝彭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走怕赶不上早上S 市的会。

      “快点起来,我要赶回去开会呢,方助理已经在楼下等了。”邝彭放下电话催王棉起身。

      王棉从洗手间出来,邝彭已经穿好衣服站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千元港炒很快地从里面“嚓嚓”地往出数。王棉一看脸就沉了下来,她来到他面前:“你干嘛?”

      邝彭看着她:“我没其他意思,只是想你过得好一点,我并没有看不起你,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

      王棉冷笑道:“我还有钱,缺钱的时候我会问你借的,你给我一点面子好不好,你是不是一定认为我没有钱就不能喜欢你……”王棉说着说着突然说不下去了,眼泪在她眼里打起了转。

      他每次都要用这种方式提醒王棉与他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让她感到自卑,让她感到她一无所有,需要他接济,需要他安抚。无数次她被他这种行为伤害到心里。此时此刻王棉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很卑微。她拒绝他的钱不是因为她品格高尚,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她只是因为爱他,所以非常怕他看贱了她。

      邝彭一声不响收起了钱。王棉来到镜子跟前看着自己残花败柳的模样,很倒胃口。她随便在脸上涂抹了几下开始穿衣服。出门的时候,她突然从背后搂住邝彭的腰,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默不作声。那一刻她是那么无依无靠,孤苦零仃。

      牛奶列车不在此处停。

      坐在车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讲话,邝彭赶回S 市开会,连早餐都顾不上吃。车子到晶都酒店附近的时候,王棉下了车。

      王棉一个人疲惫地走在早晨空旷明媚的阳光里,这是一种有些新鲜的感觉。王棉眯着眼迎着初升的太阳,走向她自己不可扼制的空虚和绝望。都市的清晨美丽热闹,潜伏了一夜的都市人此时倾巢出动,跃跃欲试。公共大巴、中巴、私家车分等级将人群输送到他们的目的地。这新鲜干净的、充满希望的早晨啊,带给每个都市人多少幻想。今天股票会升吗,老板会加薪吗,“爽安康”床垫会找到新的下家吗,老公会履行承诺不再跟女秘书幽会吗,会找到一份包吃包住的工作吗,昨晚酒吧里碰上的那个漂亮小姐今晚会跟我上床吧,老板会注意到我省吃俭用购得的新款时装吗,加多一百万老婆会在离婚书上签字吗,黄金、小麦的价格升还是跌呢,买空还是卖空呢……所有的人都奔着希望而去,哪怕它不过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都要倾尽全力抓住它,握牢它。只有王棉在一天开始的时候拥有的是结局。

      走着走着王棉就开始后悔没有拿邝彭给她的钱了。为什么不拿呢?那可是钱啊,可以让她交房租、买新鲜水果蔬菜、买漂亮衣服、看电影录像、吃甜点心、泡酒吧、打的士……可以做她喜欢的很多事。她在他心目中是什么形象又怎么样呢,他也许根本就没有介意过,没有在乎过她这个人。她这样又何必呢,难道道德就那么值钱,荣辱就那么致命?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更重要?他三翻五次给她钱不就是为了要跟她划清界线么,他不想欠她,他是君子,喜欢人钱两清。这不是挺好嘛,何必为难别人为难自己呢?

      王棉走到公共汽车的站牌下,满脸汗珠地坐在它的栏杆上。她打开手袋正要取纸巾出来擦汗,赫然看到了里面金灿灿的一沓港币。她一把抓出来放在眼前端详着那些图案经典气派的千元港钞,然后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整整二十张。

      她沮丧地靠在身边广告牌的不锈钢柱子上,看着手中的钱发呆。突然她发现站牌下的很多人都在看她,盯着她手中金光灿烂的港币。她气急败坏地将钱扔进手袋里,背上就走。他终于如愿以偿了,好啊,你不是要吗,我接受还不行吗,我正想要呢。王棉在心里恨恨地想。

      王棉觉得有点饿了,她在路边的公用电话厅给阿蓓打电话,想请她出来虽早茶。电话响了很长时间没人听,王棉不甘心又拔了一遍还是没人听。她突然想到阿蓓是不是也被她男朋友叫去喝茶了。王棉放下电话一个人打的士去了国贸的旋转餐厅。

      中午王棉吃饮喝足回到家里,看到阿蓓的房门关着,敲了两下没动静,她顺手拧了一下门锁,门开了。

      “啊……”王棉顿时吓得尖声大叫起来,魂飞魄散地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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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0楼 2007-01-27 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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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D
    派出所的警车赶到的时候,王棉哭着一个人在楼下嗦嗦发抖。

      几个警察跟着她来到屋里,王棉不敢进阿蓓的房间,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哭泣。

      阿蓓穿着睡衣用一件衬衣的袖子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地吊死在窗棂上。

      一个中年警察从阿蓓的房间出来,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对王棉说:“是自杀。”

      “不可能,她不会自杀的……”王棉突然尖声哭叫道,“她是被人谋杀的,她不会自杀,我们昨天晚上还通过电话,她都好好的,不会的……她不会自杀……”王棉喊道。“你冷静一点,我们侦察过现场证明她是自杀,现场没有任何犯罪的证据……”

      “她一定是被谋杀的,她过去跟我说过,她以前的男朋友想杀她……她真的不会自杀的……”她哭着说。

      一个年轻警察来到他们坐的沙发边,对着中年警察耳边嘀咕了几声。

      “你说你们昨晚通过电话?”中年警察问王棉。

      王棉抽泣着点头。

      “几点钟?”

      “十二点多吧……她挺开心的,说她男朋友请她吃饭刚回来……”

      “你昨晚在哪里?”年轻的警察问。

      “我在阳光跟几个朋友唱歌……”

      “一直到今天中午才回来?”中年警察问。

      王棉点头。

      “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中年警察问。

      “我……我没有工作……”王棉低着头小声道。

      两个警察相互对视了一下,年轻的那个问:“你见过她男朋友是吧,可以跟他联系吗?”

      “我昨天走的时候才见过他一面,我不知道……过去他就没来过,阿蓓说也是跟她新谈的朋友……我不知道……”王棉摇头说。

      “她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她过去有公司,有很多钱,听她说被她男朋友骗了,公司倒闭她心情不好就一个人搬来这里住……她总说有人监视她,她过去的男朋友想杀她……”

      “可她确实是自杀。”年轻的警察说。

      又有几个人从阿蓓的房间里出来,王棉身边的两个警察走了过去。几个人在地中央交换着意见。

      阿蓓的尸体被装在巨大的塑料袋里给人抬了出去。房门上贴了封条。

      “有什么事我们随时会跟你联系的。”中年警察将他的CALL机号码抄在小本子上对她说。

      “阿蓓不会自杀的。”王棉说。

      容千媚和她男朋友张平赶来的时候,王棉脸色苍白神情呆滞地坐在楼下杂货店门口的凳子上。三个人来到房间里,王棉打开皮箱就往里扔衣服。知媚和张平很快将其它的杂物放进旅行袋,又将她的书装在一个大的纸箱里。王棉将墙上的照片扯下来放在纸箱里,三人提着东西下了楼。在路边叫了部的士迅速离开了王棉的住处。

      三个人来到千媚的宿舍,张平将东西在千媚的铁架床下放好,叫她们一起出去吃饭。王棉头痛欲裂,只想睡觉。千媚安慰了她一阵只好跟张平出去了。

      我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宿舍里黑黑的,我大声叫着千媚的名字没有人应。我跌跌撞撞奔到房门入口处将日光灯开头打开。宿舍里亮了。

      我浑身是汗,惊魂未定地在床沿上坐下来。刚刚睡觉时恶梦连篇,搞得我精疲力尽,头越发痛的要爆炸了似的。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我来到放电话的桌边,犹豫着想给邝彭打电话。此时此刻我是那么想得到他的安慰,想让他紧紧拥抱我,哪怕听听他的声音都好。我感到如此地孤立无援,如果这时候他能给我一点安慰我想我会爱他一辈子。我拿起电话拨了邝彭的手机。

      “哪位?”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了。

      “是我,”听到他的声音,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他一派官腔,不冷不热地拒人于千里地问。

      “我……”我哽咽着说不出话,心里冰冷的僵住了似的。他可能正在家里,说话不方便。

      我很快挂上电话,站在地上失声痛哭。一种一直凉到脚心的绝望,一种厌倦,一种自暴自弃从心底升起来。到处只有钱的节奏,广播里传来的爱,没有一个赖以支撑你渡过难关的桅杆。我如此绝望地孑然一身,站在人类文明废墟的尖端,爷望着归根结底通向荒谬的爱,所有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我要放弃,我要彻底放弃。

      我哭了一会,待心情平静下来时,打了千媚的CALL机。

      她很快复机,说她还在公司起草部门承包计划书。她听着我压抑的声音说马上就回来。

      千媚和公司三个女孩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已经洗干净脸,一声不响地坐在床上。李丽丽一见我做出夸张吃惊的表情道:“哟,是棉棉啊,好久不见了,你今天怎么想到回来看我们了。”

      我刚来深圳时和李丽丽同时被聘到这家公司上班的。千媚当时是我们部的部门经理。我在这家公司做了两个多月就辞职了。以后换过两家公司了,千媚和李丽丽还在老窝没动过。

      我没精打采地应付着她。李丽丽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哼哼唧唧的婊子派头,即使是跟女人说话她也会摆弄她的风骚,妖妖绰绰。你就可想而知她是一个多么性感的女人。

      我心情不好,没兴趣跟她调情。千媚从洗手间出来坐在我身边:“睡一觉是不是好点?饿了吧,我陪你出去吃点东西……”

      宿舍因为一下子多出几个人来,显得乱哄哄的。另外两个女孩是我离开公司才进来的,以前见过并不太熟。我想还是出去走走吧,省得看着这么多人眼前晃着心烦。

      出了赛格科技园宿舍楼群的大门,很近有一条灯红酒绿的食街,路边摆满了消夜的桌椅和成堆的吃客。我和千媚找了一家清静的餐厅,进去坐在里面。

      我要了一盒圣罗兰,抽出一支点燃了,架在指尖猛吸着。

      “世事无常啊,”我吐出一口烟黯然叹道。

      “真是,怎么会这样,那天我去你那里看她还好好的,”千媚疲惫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说。

      “我不相信她是自杀的,”我说。

      “啊?那她……”千媚瞪着眼吃惊道。

      “我也说不清楚,派出所的人一口咬定说是自杀……但我不这么想,她没有理由自杀,昨晚我们很晚通电话的时候她还很开心的,她要自杀当初她出事的时候她就自杀了,她可能是被人谋杀的……”我神秘地说,脊背上凉嗖嗖地。

      “怎么可能……既然派出所都说是自杀,那就是没有其它证据。你别胡思乱想了,很多事很难说的,人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也许你们通完电话她又碰上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一时想不通……就……这种事很难说的……”千媚开导我说。

      我想了想,也是啊,在这个城市里没什么事让人想不通了。所有的人都见怪不怪,一切的一切都在瞬息万变:从左到右,从荣到衰,从暗丛绿到浅荷红,从公共厕所到中央银行,从浪荡婊子到良家妇女,从卑鄙到崇高,从天津夏利到德国宾士,从性欲狂到性无能,从受骗到欺骗,从麻风病到神经错乱,从妓女到九流名作家,从止咳糖浆到可口可乐,从人民公仆到阶下囚……昨晚还同床共枕、柔情蜜意,今天你翻遍整个城市也找他不出来,有什么稀奇。这是一个日益疯狂高速盍的世界,效率越高,速度越快,我们越机械越麻木不仁越颓废。我们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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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1楼 2007-01-27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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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变吧!其实它们本来就一脉相承。

      我只需要做一块只显示RH酸碱度的不具有任何内容的试纸。

      看着千媚身上白底黑点的衬衣,我突然想起了阿蓓那满满一柜子的衣服,那镶钻的“欧米茄”女表,WORFOLD 名牌内衣,流线型的德国时口电熨斗……天呢,全是好东西啊,她如果真的厌倦了不想要了为什么不留给我呢?

      我灭了手中的烟开始吃菜。没有什么比食物更现实可靠的了。吃的时候舒心快感;吃下去后踏实安宁、处变不惊。

      “你怎么不吃?”我看着千媚一只手托着瘦削灰暗的脸在一旁发呆问。

      “李丽丽前几天承包了二部,现在要跟我争书店那个项目,毛总本来说好给我这个部做的,现在也不表态了……”千媚愁眉苦脸地说。

      李丽丽过去也是千媚这个部的职员,平时千媚待她不薄。尤其我走了以后,千媚非常重用她不说,两人关系也密切到吃饭不分你我的程度。现在她翅膀硬了,不再买千媚的单,公然跳出来反克其主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跳槽你不听,那个毛总,势利小人一个。每次用你时候就什么好处都答应给你,什么户口房子博士学历……现在有哪个兑现了,不过是拿这些来骗骗你,让你为他公司卖命。她李丽丽凭什么跟你争,你在公司干几年了,公司有今天你付出了多少他毛总不是不知道,他不表态是什么意思,你明天跟随他说不给你这个项目你就不干了……”我没好气地对她说,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千媚沉着脸不吭气。

      千媚来深圳三年了,一直在这家公司做。她比我大三岁,北京人,相貌虽然普通,工作能力却很不一般。在这家公司辛辛苦苦好几年,现在还住在四个人一间的集体宿舍,一个月也不过拿二千块钱左右。整天东奔西跑,加班加点没命地干,什么时候看到她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可怜巴巴的样子。劝她辞职换公司她就是不干,说毛总答应以后给她解决户口什么的。我不太明白她是怎么想的。深圳是个巨大的赌场,每年多少人拿青春和汗水当钢崩夜以继日地投到老虎机里,最终也不过人老珠黄的时候挣一笔买大屏幕彩电、高级音响的钱打回老家去,她还以为能中头彩。

      这就是打工生涯。

      千媚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它不妙的前程和暗藏的杀机。所以我辞职去睡觉了,她还在满怀希望地拼命往里投着钢崩。“那个李丽丽,我看到她那副骚骚的样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毛总,哈,我看你这次是凶多吉少啊……你过去还这样那样地对人家好……”我嘲笑她道。

      “我也搞不清楚她怎么这样啊,”千媚用悻悻的表情看着我说,“如果毛总真把书店给她那个部,我怎么办?”她茫然地问。

      “辞职重换家公司做,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啊。”

      “现在找份合适的一点的工也不是那么容易……再说我已经做了这么久了,就这么走了不是太亏……还是你老兄想得开,说不干就不干了,我真是有点羡慕你……”她忽扇着睡眠不足的小眼睛看着我说。

      在幸福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都是这副德行。我跟千媚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可是我们做了好朋友。

      我们回到宿舍的时候其他人已经睡了。我和千媚蹑手蹑脚地冲了凉,挤在她的铁床上睡了。

      黄昏,黄色的沙漠,黄色的树木。我在空旷无人的铁轨上奔跑,大风将铁轨两旁高大的杨树吹得树干弯得快贴在了地上……巨幅的海报、摩天大楼、阴暗的街道、遍地的尸体、黑魃魃的恐惧的海面……邝的车门突然打开了,他从车上下来,我奔到他面前,哭着对他说阿蓓是真心爱你的,她不是为了你的钱……我说着将阿蓓一把推到邝彭的面前,阿蓓披头散发,穿着睡衣,脖子上摞着白色衬衣的一只袖子,突然“轰”地一声巨响,她的头掉了下去……

      “啊……”我恐怖地尖声大叫起来。

      宿舍里的灯突然亮了,几个女孩子围了过来。原来千媚的铁架床从中间断了,正在做梦的我和千媚摔在了地上。

      千媚首先起身,然后将我拉了起来。好在昨天将我的行李放在了她的床下,床架断裂的时候有个支撑,不至于摔得惨。

      “棉棉啊,你叫什么啊,真给你吓死了……”李丽丽坐在床沿上惊魂不定地说。

      “我做梦了,对不起……”我抹着满脸的汗,虚弱地说。

      床是修不好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千媚将凉席拉下来铺在地上,我们就凑合着躺在地上接着睡了。

      我中午醒来的时候宿舍空无一人。我呆呆地在地上坐了一阵,就决定下午去找房子。总跟千媚凑合也不是办法,我不习惯先不说,她白天累的要死要活的,晚上回来挤着跟我睡,天又热,那滋味不好受的。

      我刚把地上的东西收起来,千媚就带着两个公司的男孩回来了。他们将坏了的床抬出去,不一会又从旁边的男生宿舍抬了一张好床过来,帮千媚支好。

      我洗了脸换上衣服跟千媚去饭堂打饭。千媚公司离宿舍楼不远,饭堂又在宿舍楼附近,所以生活还是比较方便的。

      我在饭堂转了几个来回才打了一份韭黄炒蛋、一小块清蒸皖鱼和炒通菜。我从人群挤出来的时候,千媚已经端着饭盆在等我了。

      千媚对吃从来不讲究,只要吃饱就行。我就不行,从小嘴就馋,不喜欢吃的东西饿着肚子也不会吃。小时候我妈就常说我吃东西是“好的往死里吃,不好的死不吃。”概括绝对精辟。

      我们回到宿舍时,李丽丽一个人会在自己的床上端着饭盆正在吃饭。看到我们进来,她上来就从我和千媚的饭盆里挑她喜欢的菜。她夹了千媚一筷子粉丝,又夹了我一块鱼,然后将她的饭盆放在我们眼前让我们挑她的菜。

      我一看她碗里灰灰的肥肉片,不清不楚的鸡块心里就有点恶心。媚很大度地将自己盆里的一个煎蛋从中间分开,另一半夹在了李丽丽的盆里。

      “棉棉啊,你现在不上班了住哪里呢?”李丽丽看着我闪烁着两眼问。

      “她傍了一个大款,就要搬去怡景花园住别墅了,”千媚笑着在一旁说。

      “是不是啊,什么时候请我们过去坐坐……”她漫不经心地说,眼里闪动着跟她碗里鸡块一样不清不楚的光芒。

      “棉棉认识的大款可多了,让她介绍一个给你吧……”千媚对她说。

      “我才不要呢,军军对我可好了。”她撇着嘴说,嘴上的口红已经给吃掉了,剩下一圈粗粗的唇笔勾出来的玫瑰色的唇线,很勾人性欲。

      军军据说是她内地的男朋友。李丽丽没有一个男人她不感兴趣在公司已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可见她是一个风流得非常彻底的女人。

      “他不是不嘛,先找一个用着再说,省得你整天对着我们哼哼叽叽的……”我看着她空洞的嘴唇笑道。

      “棉棉你怎么说这么难听的话啊,几天不见变成这样子啦……”她垂下眼皮不高兴地说。

      “这叫会说的不练,会练的不说。”我冷笑着说。

      “好了好了,别打嘴仗了,快点吃完了我还想再睡一会,昨晚没睡好……”千媚打圆场说。

      洗了饭盆回来,我对千媚说下午要出去逛逛。千媚让我早点回来一起吃晚饭,嘱咐我说有什么事就CALL她。

      王棉来到街上就不知道怎么走了,她不知道再去哪里找房子。她从华强北路一直走上来,又沿着深南中路向上走。路过上步麦当劳,她进去要了一杯橙汁,坐在窗前想先打算打算再说。

      一个身材高挑的艳丽女孩手里端着托盘一晃一晃来到她对面坐下,伸手拍王棉的肩膀:“看什么呢看,有什么好看,那么认真的,不就几个鸟人嘛,也值得这么看……”

      “是你,”王棉回过头看是赵琪。

      “你舒服啊,一个人挺潇洒,没事做看街景。”赵琪打开麦香鸡的包装纸咬了一口说。

      “哼,我正发愁去哪里找房子呢,我舒服,”王棉愁眉苦脸道。

      “又要搬家啊,怎么啦……你那个房东还是不让你吃饱饭……”赵琪笑着问。

      王棉简单将阿蓓的事告诉了赵琪。

      “这人怎么想不开呢,活得好好的犯哪门子神经啊……”赵琪不屑地说。

      王棉沉默着不说话。

      “你今天挺开心嘛,”过了一会王棉看着赵琪神色飞扬的脸说。

      “我把那个王八蛋甩了。”赵琪很香地嚼着嘴里的东西说。

      王棉意外地看着她,不太相信道:“你想清楚了?”

      “是啊,我也正要找房子呢,找到房子就搬出来住。”她摇头晃脑地说。

      “你怎么跟他说的?你有没有问他要钱?”王棉好奇地问。

      “我说你不给我钱没问题,当年要不是老娘我帮你借一百多万你妈早破产了。你记住这次是你欠我的,现在你可以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去操了,中国六亿妇女,你每天操十个操到死你也操不完,你尽管去操吧……老娘不伺候了……”赵琪豪迈地说。

      “他怎么说,有没有留你?”王棉笑着问。

      “你猜?”赵琪撇着薄薄两片嘴唇看着王棉说。

      王棉摇头:“我不知道。”

      “过了几天他看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他求我不让我走,他说如果我留下他不再跟其他女人来往,他说他现在发现他真的爱我……”赵琪得意地说。

      王棉听着趴在桌上大笑起来,赵琪很不高兴地看着她:“你笑什么,怎么说我跟他快两年了,他对我也是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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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2楼 2007-01-27 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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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4楼 2007-01-27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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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5楼 2007-01-27 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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