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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版《神雕侠侣》:烟花散尽(作家出版社出版)

发表于: 2008-04-24 00:52 32710人阅读 108人回复 只看楼主 | 第1页 | 最后一页

    北海通

    精华4

    当爱已成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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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苦烦愁,转眼成空。有一个看不清尽头的未来,影影绰绰地在遥不可及的天际向路引招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他还来不及分辨,岁月已像云烟一般掠过,若春梦秋云,鸟飞鱼遁,不留半点痕迹。等他发现那也许是这辈子不容错过的人、不容错过的事之时,际遇早已匆忙得像匹脱缰的野马,风一般驰过记忆的海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路引这一生,除了那烟花绽放的瞬间,其余的日子缓慢沉冗,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他像个在森林中迷路的孩子,进退失据,青春就这样在漫无边际的期盼中无声无息地凋零。生命中剩下来的事情仿佛只有等待,等那个人回到他的生命中,等她来牵他的手,把他从孤独的深渊中打捞起来,一起逃离那个忧伤的井底,在漫天星辉的夜空下抬眼望天,静候生命中那场盛大烟火的到来。

      《东邪西毒》里的黄药师对哥哥说,人有太多苦恼,是因为记忆太好。有一年的春天,黄药师千里迢迢从白驼山带回了哥哥嫂子要捎给哥哥的那坛醉生梦死。黄药师喝了一点,如果没记错,应该还有剩余。哥哥说,黄药师喝了之后,忘记了许多事情。但路引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往事都忘掉,所以他不确定该不该向哥哥要一碗醉生梦死。因为,哥哥说过另外一句话,如果不能再拥有,我们唯一可以选择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时间已经过去了四年多,然而,路引永远记得二00三年四月一日那天。那是哥哥与世长辞的日子。也是从那一天起,他觉得自己永远失去了叶小曼。那时,路引刚从一家房地产公司辞去销售部经理的职务,追随原公司的总经理葛天卫来到一家农业公司上班。他每天骑一辆250cc的本田公路赛车风驰电掣地穿梭于紫荆公寓和公司之间的路上,觉得自己就是追赶落日的夸父,他要赶上去看看落日最后的模样。他喜欢风呼呼地从身边掠过的快感,觉得速度越快,就越接近落日,越能看清楚它那温婉如玉或灼热如火的面容,似乎这样就可以追上那些正在快速消逝的时间甚至穿越时间的尽头,回到过去或去到未来。
      那天下班,在公司吃过晚饭之后,路引开车回紫荆公寓。天气很好,傍晚时分,天空中有大朵大朵的流云飘过,落日的余辉洒在笔直宽广的沿海大道上,云海市满城的九里香已发出仲春时节的第一季诱人馥郁。回到住处,他像往常一样冲了一杯陈年普洱,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在新浪网的主页上,一个醒目的标题在显赫的位置上猛地刺痛了路引的双眼:香港著名艺人哥哥今日跳楼自尽。路引悚然一惊,揉了揉眼睛,定神细看。消息称,哥哥因接拍电影《异度空间》入戏太深,无法自拔,加上感情遇挫,从香港文华东方酒店二十四层健身中心的露天平台上跳楼自尽。报道还配发了哥哥生前的照片,在柔和明丽的暖色光影里,那张英俊无匹的脸,那双如丝般细腻温柔的眼睛正深情地望着屏幕前的路引。他一看发文日期,发现是四月一日,心想,怎么会这么凑巧,这会不会是愚人节的玩笑?抱着一丝侥幸,他点开了相关链接的另一则消息,那则新闻对哥哥坠楼身亡的事件进行了更为详尽的报道。他仍是不死心,一连查看了搜狐和网易等其他几个网站,这些门户大站首页的显著位置上无一例外地都闪烁着哥哥的死讯。看来,哥哥的死是确凿无疑的了。一股浓稠的悲凉从心间泛滥至四肢百骸,他的情绪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哥哥死于二00三年四月一日,享年四十六岁,带着那风华绝代的俊美不羁辞别人世。那些最好的人,在他们最美好的年华死去,如同风中絮絮坠落的桃花,落英缤纷,却瞬间化作尘土,只留给世人一个落寞却无比灿烂的笑容。
      路引跌坐在椅子上,盯着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像短路了的电闸,胸口突然间撕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疼痛似埋伏多年的火山陡然喷发,夺眶而出的泪水瞬间模糊了他记忆的世界。
      十二岁暑假那年,路引儿时最好的伙伴二毛带他到县城的电影院里看了一场电影,那也是他平生看的第一场电影——《倩女幽魂》。少年路引被电影里那个带着浓浓的书生气、潇洒俊逸的宁采臣迷住了。那部电影也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埋下了爱情的种子,他希望终有一天,自己也能遇上一个小倩般的女郎,在他的生命里上演一段缱绻缠绵的故事。也正是从那一天起,他记住了那张清秀俊朗的脸,记住了那个被唤作哥哥的香港演员。
      哥哥曾经把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带给他,这么多年来,尤其是叶小曼因入户调查事件留下的后遗症离开之后,哥哥是他唯一的心灵安慰。现在,哥哥已经离他而去,可是在路引心里,哥哥永远年轻,永远不死,永远是那个在《倩女幽魂》里神采俊逸的宁采臣,永远是《东邪西毒》里那个玉容落寞笑容灿烂的欧阳锋。
      也不知呆坐了多久,路引起身离座,走到窗前。窗外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满月。皓月当空,月光皎洁。哥哥的悠然仙去,把他一下子带回到时光的河流中,思念逆流而上,那些最美好的回忆将他卷进并不如烟的往事当中。
      大二上学期之际,学校举行文艺晚会,由于节目不够,路引所在田径队的教练临时接到学校领导的通知,要田径队出一个节目。这天的晨练结束之后,教练向队员们宣布了学校要求田径队派员参加文艺晚会的事,并点名要路引作为代表参加演出。教练说,演出的节目,不论歌舞、相声或小品皆可,由路引自行决定。
      路引一脸委屈地对教练说:“老大,为什么选我啊?我一没文艺细胞,二没表演经验,整个一五音不全。您还是让其他人去吧?”他用征询的眼神望着教练。队友们却在起哄:“凡是教练说的,都是对的;凡是教练坚持的, 我们都要拥护。教练让路引代表田径队参加演出的决定,绝对正确!”把杨教练捧得跟伟大领袖毛主席似的。
      教练姓杨,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从武汉体育学院毕业后一直在这所重点大学任教,他在平日的训练中虽然对队员要求苛刻,私下里与学生的关系却甚是融洽,队员们都称呼他为老杨。见状,老杨笑骂道:“你们这帮烂人,一个个歪瓜裂枣的,不是面目狰狞就是青面獠牙。就路引看着还像个人。路引,你小子别他妈的不识好歹,让你去你就去,这是给你机会露脸,知道了不?你再啰唆,以后一天罚你跑二十个圈。”
      路引心想,自己是练短跑的,又不是练马拉松的,一天跑二十个圈,不累成了上肢瘫痪下肢不听使唤?队友们附和道:“对对对,就路引去,路引去。”面对着这帮幸灾乐祸的队友,看样子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老杨走过来踢了他一脚,说:“你给我好好准备准备,别得个倒数第一,把我的脸都给丢光了。要是那样的话,看我怎么收拾你!”路引耷拉着脑袋,无奈地揉了揉屁股,和队里关系最好并且是同系的大傻一起悻悻然地走了。
      眼看晚会还有三天就要开始了,所剩时间无多,路引对上台表演什么节目一时间颇为踌躇。
      大傻宽慰路引说:“你就上去唱一首歌得了,省事,一会就唱完了。”
    “我只会唱国歌。”
    “你这个土包子,你不是还知道哥哥吗?你就上去唱首他的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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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哥哥的歌大部分都是粤语的,我去唱,那不把大家吓得大小便通通失禁了。”
    “要是真能达到那个效果,也可以说是没有辜负老杨的期望啊。哎,依我看,你就挑一首哥哥的普通话歌得了。”
      哥哥的普通话歌就那么两三首,路引想来想去,挠头对大傻说:“既然这样,那就唱那首《当爱已成往事》吧。”
      “对,这首歌家喻户晓老少咸宜众所皆知,恩准,就这首吧。”大傻拉着路引往学校门口的音像店走去,因为表演节目要自行准备伴奏音乐,他深知路引的水平跟哥哥有着云泥之别,若然没有音乐清唱的话,势必颠倒众生、“倾倒”一大片,所以必须要去买一盘有《当爱已成往事》这首歌的CD
      在那家名为“音韵留声”的音像店里,路引和大傻在俯拾皆是令人眼花缭乱的CD堆里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有哥哥《当爱已成往事》那首歌的专辑。路引走到音像店老板那里,刚要开口相询,看见柜台前有一个长发女生买了七八张CD,正准备付款。心想,这厮好生有钱,一次买这么多。他不禁多瞄了两眼,发现这厮买的居然全是哥哥的CD,而最外面的那张专辑里恰好有那首《当爱已成往事》!他想开口跟这厮搭讪,又有点不好意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呆呆地望向她。恰于此时,那厮转过头来,拨了拨垂到脸颊的头发,露出一张清丽无俦的脸,雪白的肌肤弹指可破,一双清澈如水的美目正向他瞧过来。路引顿时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赶紧低下头来。
      大傻见到路引的窘状,走过来,嘻嘻笑了一下,拿起那个女生的那张CD,对店主说:“老板,这张碟子还有吗?”
      那老板看了看那张CD,说:“没有了,这是最后一张了。”
      大傻对那女生说道:“哎,这位同学,你能不能把这张CD让给我们?”那女生摇了摇头,把CD从大傻手中拿了回来,然后从钱包里掏出钱,示意让老板结账。
      大傻有点急了:“同学,我们要这张碟子,真的有急用啊。拜托了,你就让给我们吧。”
      那女生秀眉一扬,蹙额问道:“有什么急用?”大傻把路引被迫参加学校文艺晚会的事略约对她说了。那女生听了,脸上的神色由乌云密布转变为风和日丽。大傻以为有戏,没想到那女生却说:“对不起,还是不能让给你们。”
      大傻刚在肚子里骂完“他娘的,这个面如桃花、心如蛇蝎的恶女人!”孰料那女生缓了一缓,和颜悦色地说:“不过可以借给你们,用后要及时归还。”路引听了,大喜过望,忙不迭地向她连声道谢。大傻也满脸堆笑地直夸她菩萨心肠,对自己刚才的腹谤感到很不好意思。
      那女生结完账之后,把CD递给路引,朝他们俩笑了笑,转身朝门口走去。大傻一愣,随即冲那女生喊道:“喂,同学,东西怎么还给你啊?你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那女生回过头来,说:“你们记着保管好,到时我自然会找你们要的。”她口中的话是回答大傻的,眼中却望着傻不愣登的路引,说完翩跹而去。路引被她的美眸看了一眼,觉得灵魂已飘然离体,神不守舍地呆立原地,完全忘了身在何处。
      大傻推了他一把,笑说:“你小子走桃花运了,这丫头多半是看上你了,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路引回过神来,嘿嘿笑了两声,搭着大傻的肩膀和他走回了学校。
      文艺晚会当晚,路引穿了套训练服,刚准备出门,大傻从隔壁宿舍跑过来,看见他的穿着,说:“你怎么弄得跟个土包子似的,这不丢死人啦。不行不行,赶紧换衣服。你除了运动服,还有没有别的衣服了?”
      路引摇摇头。大傻知道他是从湖南的一个山区里出来的,家境并不富裕,平日里穿着的全是田径队发给的训练服和高中时的校服。他微叹口气,把路引拉到自己的宿舍,挑了一件紧身衣和一条牛仔裤,还把自己那双价值不菲的锐步跑鞋给他穿上。大傻和路引体型相若,只不过路引个子稍高一点,大傻更壮实一点,衣服穿在路引身上,倒也颇为合身。
      大傻上下打量了路引一番,说:“嘿,经过本帅这么一包装,你小子还人模狗样的。这还差不多,要不老杨不骂死你才怪,快走吧,晚会要开始了。”
      来到学校的大礼堂,台下人山人海,大傻拖着路引钻过人群,来到后台。现在是电子工程系的合唱《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下一个节目就要轮到路引了。路引突然想起来,由于大傻一个劲地折腾要包装他,居然忘了拿CD
      大傻劈头骂道:“你这个烂人,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路引顾不上多说,迅速地穿过后台,往宿舍方向狂奔。
      在电子工程系的合唱接近尾声的时候,路引终于拿着CD冲了回来。大傻拍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真不愧是练一百米的,我看了一下时间,从这里到宿舍六百多米的距离,包括上楼,下楼,一个来回,你用了不到三分钟,估计你小子跟莫里斯格林有一拼。”
      路引吐舌说:“废,废话,我这叫极速传说。”说话间在大傻肩膀上揍了一拳。大傻也不以为意,把准备好的矿泉水递给他,他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大傻接过他手中的CD,送到播音室去了。
      路引缓过劲来之后,往后台走去。在幕后等待电子工程系的学生退场的时候,大傻也来到路引身边,叮嘱他要沉住气,别紧张。这时,女主持人从后台的一个侧室走出来,正要到前台去报幕,路引和大傻一看,此人姿容秀丽,目澄如水,不正是在“音韵留声”音像店里碰到的那厮吗?路引见了那女生俏丽无双的容颜,一颗心怦怦怦地跳个不停。那女生也看见了大傻和路引,情不自禁的双耳一热,脸颊现出两朵红霞,端的是明珠生晕,美玉莹光。她头一低,拨开幕布走上前台,开始报幕。紧张之下,竟把“秋天的枫叶红了”说成了“秋天的红叶疯了”,台下立时传来一阵鸡鸣狗盗的哄堂大笑。大傻忍不住,也在捂着嘴哧哧地偷笑。接着,路引听到报幕声:“下面,由田径队代表路引为大家演唱一首《当爱已成往事》。掌声有请!”他拨开幕布,走向前台。台下闹哄哄的一片,老杨领着田径队一帮人在底下鬼哭狼嚎,几个队友还搔首弄姿地给他助兴。那女生退场的时候由于发窘,脸蛋有如火光映照,红扑扑的一片,与路引擦肩而过的时候再不敢望他,低头碎步走回了后台。
      路引呆若木鸡地站在台上,伴奏音乐响了起来,脑子里却是空白一片。台下立时传来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恍惚中,路引听见“预备,跑!”的声音,他惘然地朝观众席望去,老杨一双铜铃般的牛眼睛正瞪着他,还高举起右手,伸出两指。路引会意,那是要罚他跑二十个圈的意思。他连忙收摄心神,这时,歌曲已唱到了第二段,他的灵魂也从高高的半空中回到身体里,他张口唱了起来:“你不曾真的离去,你始终在我心里……”看见路引终于唱出来了,队友们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嗥叫,他所在的经管系也传出了野猫叫春般的欢呼。
      路引终于在一片哄笑声中红着脸走回了后台。把麦克风交到主持人手中的时候,那个女生示意鼓励地对他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的七魂六魄都给她勾走了。大傻乐呵呵地走过来,“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虽然忘词,起码没有把麦克风给摔掉,总算完成任务了。走,劈酒去。”
      路引木木然地被大傻拉出大厅,那女生的姿容却一直在脑子里盘旋来去。他们走到礼堂门口,田径队的一彪人马簇拥着老杨正在花圃前等候。老杨见到路引出来,冲上前一个飞腿朝他踢去。路引浑浑噩噩地竟不知道闪躲,结结实实地被教练踹了一脚,大傻在后面挡着他,才没有跌倒。
      老杨笑说:“你小子以为上台唱首歌就成歌星了?现在牛掰了,居然连老子的佛山无影脚也敢不闪了。”路引挠挠头,一时间无言以对,被教练拉到身边,二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朝学校后门的酒吧走去了。
      那天晚上田径队一众猛将在老杨的带领下喝了个酩酊大醉,路引首当其冲被灌了个“躺尸”,是被队友们扛回宿舍的。第二天上午,杨教练破例让队员们不用训练。上完《西方经济学》后,路引还处于宿醉后的迷糊状态,在食堂碰见大傻,两个人打了饭菜,在饭桌前坐下。
      路引:“那CD还给人家了吗?”
      大傻望了望路引的饭盒,见他还是打了一份特困餐,饭盒里一片肉都没有,就把自己碗里的回锅肉夹了几块给他。
      “嘿,你还记着这个哪,我以为你还没酒醒呢。你小子对‘当爱已成往事’还念念不忘啊?那天晚上在后台我已经跟她说过了,等你唱完,CD她直接拿走就行了。怎么,你想找个机会当面答谢人家不成?你这个穷鬼,连饭都吃不饱,还思淫欲呢?”
      路引急忙分辩:“不是不是,我以为你忘了呢。如果把人家的东西搞丢了,那多不好意思。”

    “我看你小子别有用心才对,老实交待,是不是想泡‘当爱已成往事’?”路引把头摇得跟个挠钵似的,大傻见他拒不承认,笑笑不语,也没再继续刑讯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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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沙发 2008-04-24 0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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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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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邪西毒

      十多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武汉的秋天姗姗来迟,秋老虎余热未息,校园里的树林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妆。转眼间到了十月下旬,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校运会。大一那年,路引以0.03秒之差与学校运动会的百米冠军失之交臂,输给了一个队友,他立誓在今年的运动会上一定要把这个冠军拿到手。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心中一直憋着一口气,玩命似的训练,除了功课,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田径场上。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他终于以绝对的优势夺得百米冠军,还一举把两百米的冠军也收入囊中,大傻也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四百米的冠军。
      在颁奖典礼上,路引龙行虎步地走上主席台,站在最高领奖台上,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一股舍我其谁的豪情在胸间油然而生。上台颁奖的学校领导笑眯眯地接过礼仪小姐手中的奖牌,煞有介事地给获奖运动员颁奖。路引低头领奖的一刹那,看见领队的那个礼仪小姐一脸虔诚地望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九九八年以979打破世界纪录的莫里斯格林。他心中一愣,这不是“当爱已成往事”吗?挟着运动会短跑双冠王的余威,再见到她,已不复是从前那般惊惶不安,他盯着她清丽绝俗的脸蛋看了又看,目光再不能他移,直把“当爱已成往事”盯得霞飞双颊。
      在学校领导颁完奖之后,获奖运动员依次退席,路引走在最后面。经过礼仪队的时候,他脑中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他不由自主地把胸前的奖牌摘了下来,挂在了“当爱已成往事”的脖子上,那女生顿时眉横春色,脸泛红潮,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生是好。路引望着她又是欢喜又是害羞的眼睛,咧嘴笑说:“我叫路引,经管系的。”
    “我知道。”
      路引冲她笑了笑,大步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观众席上顿时一片杀猪宰羊般的嚎叫,大傻和其他几个队友在台下还大声地唱起了跑调的《当爱已成往事》。路引退回观众席,走到大傻身边,大傻拥抱了一下他,“小子,真有你的,你露那一手太帅了,我真他妈崇拜你。”路引呵呵一笑,目光片刻不离“当爱已成往事”,发现她的目光也在寻寻觅觅,看见自己之后甜甜地冲他一笑。
      颁奖典礼结束之后,观众和运动员很快便鸟兽散去。“当爱已成往事”一如路引所期盼的朝他走来。大傻在路引屁股上捏了一把,“小子,你的好事来了,你赶紧把她弄成‘当爱正在进行时’。”说完知趣地走开了。
      那女生走到路引跟前,把奖牌摘下来,塞到他手里,“我又没参加比赛,你干吗把这个给我?”
    “为了答谢你上次把CD借给我啊。”
      她抿嘴一笑,眼中秋波流转,“那你可以等颁奖完了再给我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多不好意思。你这个人,老是这么冒失,上次唱歌忘了带CD,这次又这样……”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叶小曼,国际关系学院的。”
      “听大傻说,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啊?”
      “大傻?哪个大傻?”
      “就是刚才跟我站一起的那个壮士,上次在音像店那个啊,他刚刚也上去领了奖的,四百米的冠军。”
      叶小曼听他称大傻为壮士,“哧”地一声笑了出来,“哦,是他。嗯,他的确有点壮。你别听他瞎说,我哪里是什么风云人物了,你们才是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呢。对了,上次你为什么要唱那首《当爱已成往事》呢?”
    “哥哥的普通话歌就那么几首,我只会唱那首。”
    “你也喜欢哥哥吗?”
    “是啊,小时候看过他的一部电影,叫《倩女幽魂》,很好看,里面的情节和片段我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我看你上次买了很多CD,好像全都是他的专辑,你搞批发呀?”
    “跟你一样,喜欢这个人呗。对了,你还看过哥哥的什么电影?”
    “在电视上看过一次《霸王别姬》,大概是四五年前的事了,其他的就没有看过了。”
    “看过《东邪西毒》吗?”
    “没有。”
    “太可惜了,那部电影才叫好看呢。我跟我的同学说这部电影好,可是她们都说看不懂,真是遗憾。”叶小曼眼珠子骨碌转了一下,接着说,“你不是说要答谢我的吗?这样吧,我看学校外面的电影院什么时候放这部电影,我就通知你,你请我看电影,就当是答谢了,可好?”
    “好,没问题。”
    “不过你得把大傻也一起喊上,到时我也带个同学一起出来。”说完两人互留了宿舍的电话号码。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路引尚觉得意犹未尽,叶小曼笑望着他,双目有如一泓秋水般,他不禁看得呆了。
      叶小曼看见他呆呆的样子,上齿咬着下唇对他微微一笑,说:“那我走了。”
      路引望着她翩然离去的身影,想起她临别前的浅笑嫣然,一边美滋滋地回味着,一边往宿舍走去。
      大傻在宿舍已恭候多时,在等路引回来汇报战况。路引刚走回宿舍,大傻立马逮住他,“快招,和‘当爱已成往事’进展得怎么样了?”路引没搭话,抱头躺在床上做他的千秋大梦,最后实在架不住了,只得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对大傻说了。
      大傻听了,两眼放光,“据我的心得,一个女生如果肯告诉你她的名字,表示有希望;如果她连寝室的电话都告诉你了,表示很有希望;如果还留了下次见面的由头,就表示极有希望!”
      路引没好气地说:“你跟我一样,一次恋爱都没谈过,在这大吹特吹什么狗屁法螺!”
      大傻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十拿九稳地说:“据本帅法眼鉴定,‘当爱已成往事’对我们的路大冠军已经动了情。这件事,就交给本帅吧。有我这个超级爱情顾问在此,你小子成功在望了。他娘的,现在饿得要死,还不赶紧请本顾问吃饭去!”
      “吃饭?去食堂吃特困餐倒可以考虑考虑。”
      大傻在他腿上踢了一脚,“你得了两个冠军,系里一个冠军奖五百,两个就是一千啊,你不会想一个人独吞了这笔巨款吧?没有我这个超级陪练,你拿得到冠军吗?如果本顾问改行练一百米,冠军还有你的份吗?哼哼,赶紧请本顾问到小乐川吃二十五块钱的自助餐,啤酒可以敞开了喝,肉可以敞开了吃,保证你吃得屁滚尿流,哎呀,真是想想都要流口水。快起来,你这个猪。”
      路引讪讪地说:“可是我现在身上连五十块钱都没有,眼看马上就要断粮了,奖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呢。不如这样,钱你先出,发了我再还给你。”
      大傻听他说得这么可怜兮兮的,两眼一翻,眼珠都快顶到脑门上了,撇撇嘴:“得得得,我请吧,你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看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以后咱们一起去做兼职吧。挣点钱,好补贴家用,还可以为你即将到来的包二奶做好充分的资金储备。”
      路引一听,马上来了精神,从床上蹦起来,“哎哟,赵大傻,这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最中听的一句话。我上学期就想到要去做兼职了,不过因为上次运动会输得窝囊,心里不服气。从现在开始,我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好,我们一起挣大钱去。走吧,赵顾问,快请本冠军吃大餐去。”两人嘻嘻哈哈地走出了宿舍,山喝海吃去了。
      一个星期后,奖金发了下来,大傻死活要宰路引一顿,吃饭的地方也升级了,变成了五十块钱一个人的“老四川”。路引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大傻帮他在一个生产洗化用品的公司找到了一份兼职,工作就是把新面市的袋装洗发液分发给武汉三镇的理发店,调查用户的使用满意度。他们做这个兼职,一个月只需四五天的时间就可以赚到三四百元钱,解决生活费是不成问题的了。
      酒足饭饱之后,大傻突然间想起一件事,“哎,那个‘当爱已成往事’呢?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没有。”
      “看来得主动出击,再不能守株待兔坐失良机了。”
      “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大傻神秘地笑了笑,说:“看本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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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3楼 2008-04-24 0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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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市民

    长,抢张沙发看续集

    北海通

    精华4
    两天之后,大傻喜逐颜开地溜到路引的宿舍,手中拿着四张电影票。
      路引好奇地问他:“赵大傻,怎么回事,你又抽羊角疯了?”
      “去你的。今天晚上,学校外面的小电影院放《东邪西毒》,八点半开场,赶紧给‘当爱已成往事’打电话,再不打,你和她就真的要成往事了。”
      “怎么会这么巧呢?”
      大傻哈哈一笑,“本帅一出马,那还不是手到擒来马到成功所向披靡……”他还在滔滔不绝地掉成语,路引打断他:“停停停,快说正题。”
    “那是个私人的小电影院,观众想看什么就放什么。嘿,连美国大片都有。”
    “什么美国大片?”
      大傻不屑一顾望了他一眼,“拜托,你这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连A片都不知道啊?那可是无数莘莘学子的精神食粮啊!我跑去跟那老板一说,就成了,我当场就买了四张票,把那老板给乐坏了。”
    “呵,没想到,你这个顾问还真有两下子。”
      听了路引的吹捧,大傻很是受用,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
      “赵帅,能不能借你的二O一电话卡来打一下?”
      大傻一听,立时蔫了,没好气地说:“靠,真是赔本买卖赔到家了,连电话都要揩老子的油。”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嘛,这叫成人之美。”
      大傻只好掏出电话卡,开始拨号。电话拨通后,他把话筒递给路引。
      路引把话筒一推,“你说你说,这种事,你比较有心得。”
      电话那头传出了声音,“你好,请问找哪位?”
      大傻张口就喊:“‘当爱已成往事’在吗?”
      路引一听,心里暗叫,不好,坏事了。他想靠近点听清楚对方说些什么,大傻却挡着不让他听。他情急之下按了电话的免提键,只听得对方说:“什么?”他向大傻作口型“叶小曼!”大傻激动之余没看明白,接着说:“‘当爱已成往事’啊!”那头传来一阵“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你找叶小曼吧?你是不是路引啊?”
      “错了,我是大傻。你又是何方神圣啊?”
      “哈哈,不告诉你。哎,我听小曼说过你们。对了,你为什么叫大傻呢?”
      “我的偶像是成奎安,哦,还有铃木杏里!”
      “嘿,你好奇怪啊,怎么会喜欢成奎安呢?像我们家小曼,喜欢哥哥,多有味道的一个人啊。铃木杏里又是哪个,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嗨,你不知道成奎安多有男子汉气概啊,我最崇拜他了。至于铃木杏里,等你做了我家娘子再告诉你吧。怎么小曼是你们家的了,你跟她是什么亲戚关系?”
      “呸,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妖怪,还做你家娘子呢,你以为你是许仙啊?别以为得了块奖牌就可以拿来当腰带,你连本小姐是谁都不知道,你还把自己当FBI当克格勃了?说你两句好听的,你还真把自己当周总理当万人迷了?本小姐今天心情好跟你贫两句把你当盘菜,你还真就把自己当满汉全席了?小曼可是我们寝室的宝贝,想找她,哼,你还是赶紧找把弹簧秤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找个犄角旮旯照照自己什么模样吧!”
      大傻听了,乐得眼睛发亮,“哈哈哈,你这丫头,真有趣。喂,我跟你打个赌,你们的小曼即将要变成某个人专用的宝贝了。”路引听见了,在他腰间一阵死掐,他嗷嗷地叫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关切的声音:“喂,你怎么了?要死了?”
    “没事没事,刚才跑来一条疯狗想要咬我,还好被我一脚给踢走了。”
    “哼,你这家伙,就爱胡说八道。快说,找我们家小曼有什么事,她可是个大忙人啊。”
    “我们家路引路大侠今晚想请你们家宝贝看电影,她在吗?”
    “哈哈,想约小曼啊,得排队。啊,她回来了。小曼,电话,‘当爱已成往事’找你。”路引摇了摇头,心里好笑,我什么时候也变成“当爱已成往事”了?
    话筒里传来“喂,你好”的悦耳声音,大傻一听,见正主来了,忙把路引拽过来,让他和叶小曼说话。
    路引一阵支吾,大傻赶紧扬了扬手中的电影票,他回过神来,说:“我是路引,大傻说今晚学校外面的小电影院放《东邪西毒》,你今晚有空吗?”大傻瞪了他一眼,先是亮出一招白鹤亮翅,接着招式一沉,变为九阴白骨爪,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在他左乳上揪了一把。路引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还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能捂着左胸,皱眉忍痛,向大傻怒目而视。大傻连忙逃到路引腿脚够不着的地方,捂着嘴偷着乐。
    “哦,是你啊。今晚?敏敏,你今晚有没空啊?带你认识传说中的路引和大傻。”俄顷,叶小曼说:“好啊,那就晚上八点在学校门口等吧。”
    “好,晚上见。”路引放下电话,要扑过去跟大傻火拼,大傻推开他,笑说:“看,本顾问一出马……”路引连忙阻止他继续掉书袋,拉他到食堂吃饭去了。
    深秋的武汉,蔚蓝幽深的天幕上挂着一轮满月,银辉轻柔地洒在树影斑驳的校道上,把道路涂抹成令人心动的奶黄色。秋风扑面而来,吹得树林一阵簌簌作响,三三两两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在校道上迤逦而过。路引和大傻在校园门口静候叶小曼和齐敏的到来。
      大傻手表的指针已指到了八点十分,对路引说:“喂,她们会不会放我们鸽子,不来了?”
    “不会。”
    “为什么?”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是那样的人。”
    大傻哟呵一声,“靠,上升到直觉的高度了,厉害啊你!”
    正说话间,朦胧的月色里,两个女孩手挽手有说有笑地朝他们走来。叶小曼外面穿一件烟灰色的披风,里面着一件米白色的棉布衬衣,下面穿一条下垂到踝的深灰色长裙,脚上是一双半高跟的暗黄色小牛皮皮鞋,把她那修长挺立的身材勾勒得无比动人;她身边的女生着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上面穿一件碎花格子的衬衣,显得英姿飒爽。
    叶小曼拉着她的同学走到路引和大傻跟前,“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室友齐敏。他们两个,个子高的是路引,很壮实的这位是大傻。”说完朝路引和大傻盈盈一笑。
    路引连忙补充说:“大傻原名叫赵大山,大傻是我们给他起的。”
    齐敏:“哦,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大傻啊。”
    大傻听了,痞痞地模仿齐敏的口吻道:“我们家小曼人见人爱,想约她,要排队;约了,要等半天。”惹来齐敏一顿追打,仿佛他们早已相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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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5楼 2008-04-24 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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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大傻笑嘻嘻地把齐敏往前头拽,下达指令似的对路引和叶小曼说:“我和敏敏商量点国家大事,你们在后头跟着好了。”
    齐敏娇喝道:“呸,敏敏是你叫的吗,不要脸!”大傻为了躲避齐敏的捶打,边跑边说:“不要脸的说谁了?”齐敏朝他追奔过去。路引和叶小曼相视一笑,跟在他们身后,缓缓地朝电影院走去。
    到了电影院,大傻把他们领到影院的最后一排,前面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他们的座位是个包厢似的情侣座,有一道门挡着,坐在里面,既舒适又安全,全然无须担心被旁人打扰或窥视。叶小曼本想和齐敏坐在一起的,但看到她和大傻已经在另一个包厢里坐了下来,正絮絮叨叨地聊得起劲,只好推开半掩着的扇形小门,坐进了另外一个包厢。路引落了单,没有了大傻这个润滑剂,坐下来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默默地贴在包厢座位的角落里,留出了很大的一片空间。叶小曼见了他这形状,跟小时候男女同桌画一道麦克马洪线,双方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心中微微觉得好笑,遂说:“你从来没跟女生一块看过电影吗?”
      路引有点腼腆地说:“没,我还没和女生一块看过电影呢。”
      “那你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要开始了,我们别说话了。”
      路引应了一声,看见大屏幕上映出《东邪西毒》的片名,悠扬的音乐响了起来,画面上出现浓郁的西部风情和粗布麻衣的刀客,把他的思绪一下子拉到了那个仇杀宿怨纷争、爱恨情仇交织的古代世界里。这是一部关于记忆和怀念的电影,在那个西天将尽的戈壁滩上、那个破落颓败的客栈里,哥哥的身影孤寂落拓,眼神深情绝望。哥哥温情而又冷酷的叙说,像是打开了时间隧道,把人们带入虚无却又无处不在的时间灰烬之中。对从一而终的爱情的绝望、由于年少轻狂不懂珍惜以致不能终生厮守的悔恨、对那些可以相濡以沫的爱侣的嫉妒、在爱情的患得患失之间的痛苦煎熬……这些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由哥哥的视角引领,道出了一段段光怪陆离、五光十色的故事,每个故事的背后都有茫茫戈壁、漫漫大漠作为感情荒芜的暗喻,构成了一部描述人生苦短、人世无常以及生命的虚无和一切终将走向幻灭的电影。片子里有一坛被唤作醉生梦死的酒,哥哥说,那是一坛喝了之后能够将往事都忘掉的酒。那坛醉生梦死,是对爱情的执著之苦、等待的无奈、孤独的煎熬的象征,是对自我放逐的悲凉、坚强背后躲藏的脆弱、深情总被无情伤的一种隐喻。在无情的岁月、脆弱的感情和生命的虚无面前,对于追逐爱情并留住爱情,人的努力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路引似懂非懂地进入了哥哥引领的感情世界,这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他仿佛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痛苦、惨烈而没有结局的爱情。
      散场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叶小曼觉得光线分外刺眼,因为她看见路引眼中泪光闪烁。路引强自克制,朝叶小曼挤出一个笑脸,说:“人都快走完了,我们走吧。”
      叶小曼低低地说了一声好。他们起身时,发现大傻和齐敏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随着散场的观众溜走了。出了电影院,叶小曼走在前头,路引娓娓而随,两人信马由缰,走到学校正门的小镜湖边上。
      晚上十点多了,偶尔有一两个学生骑着自行车从校道上经过,发出轮胎与地面摩擦时轻微的“嘶嘶”声,湖里残莲密集的西北角不时传来一两声蛙鸣,疏落的灌木丛里有鸟儿的低鸣和秋虫的吟哦。微风轻拂的秋夜,几张柳叶轻缓地在林梢间徜徉、起舞,静谧的月光如舒伯特的《小夜曲》一样,匀匀地落在湖边几株影影绰绰的水杉上,背后的草木都虚化得只能看见一轮灰暗的青影。叶小曼走到一株枝桠横斜、张翅欲扑的水杉下,望着湖中的秋水低头凝思。
      清亮的月光中,夜风轻吹,叶小曼衣裾微拂,长发柔动。路引觉得她像个将要凌空飞天的仙子,不敢走近,生怕唐突佳人。
      片刻之后,叶小曼脱下那件烟灰色的披风,对电线杆一样呆立在离她数米远的路引说:“想什么呢,我想爬到树杈上去坐,你过来帮我拿一下衣服,好吗?”路引闻言朝她走来。叶小曼见他走近,只是他们中间还隔着那根横斜逸出的树干,便把手中披风向他抛了过去。披风掷过去时力道不够,差点要坠落在地,路引见状,箭步而上,接住了大衣,顺势转了一个圈,以消除余势,大衣在黑的夜空中披着月的光辉挥洒出一道银盘形的圆形弧线。
      叶小曼心中一动,暗暗叫好,说:“幸亏你动作快,要不就掉地上了。”她想坐到树杈上去,可又笨手笨脚的,才一米多高、横逸而出与地面平行的树杈,就是爬不上去。路引跨过树干走到她这边来,说:“真的很想上去吗?”
      “嗯,要不你来助我?”
      路引观察了一下四周,把她的披风挂在一个高高突起的枝杈上,抓住树干轻轻一跃就坐了上去。他让她把手伸过来给他,叫她踩住那根横斜的树杈,一使劲就把她拽了上来。他们二人在这株枝干粗壮的树干上并肩而坐,秋夜的晚风吹拂着岸边的水杉和柳树,天空中絮絮地掉下疏落的叶片,叶子如同海面上随浪涛微微起伏的渔船,一漾一漾地飘落下来。一张薄薄的柳叶从高高的树梢顶端呈螺旋状盘旋下坠,划过叶小曼的颈际,落在她的肩头。路引信手摘下,放在手中,刚要呼一口气把它吹出去,叶小曼伸出一只手递向他。
      “怎么,你要?”
      叶小曼点了点头,说:“嗯,你给我好了。”
      路引把叶子放在叶小曼白璧无瑕的手掌中央,“你要这片叶子做什么?”
      叶小曼幽幽地说:“这么多的树叶从天上飘下来,但是只有这片落在了我的身上。所以啊,我要把它珍藏起来。”说完,把叶子放进了裙子口袋中。
      如水月色下,叶小曼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手若柔荑,雪白如葱;兰眉樱唇,美目流盼;加上她适才上树之时颇为用力,身上热气一蒸,如馥郁兰馨,更使得路引心醉神迷。
      叶小曼发现路引的双眸有如一泓幽深的潭水,正深深地望着自己,她脸蛋微红,说:“你说,这部电影好看吗?”
      “好看。”
      “你看明白了吗?”路引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叶小曼莞尔一笑,说:“我每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都忍不住掉眼泪,不知道为什么。”顿了一顿,继续说:“你没看明白,下次我陪你再看,好吗?只是如果我哭鼻子了,你不许笑话我。”路引点了点头,两人脉脉相对。
      银盘似的朗月悬挂在湛蓝如海的天空上,紫红色的浮云在天边缓缓飘动,柔和的月辉倾泻无边,湖面上反射的清辉穿过低垂的柳叶,映在他们身上,把一切都笼罩在如梦似幻的柔和月色中。他们俩默然无语地并肩而坐,良久,良久。
      …………
      路引从深邃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点燃一支七星,倚窗而立。叶小曼离开快六年了,与她相识的那一幕仍然那么深刻地烙在他的心头,仿佛她从未离去一样。月上中天,窗户之下新栽的九层皮树鲜绿的叶子在月光中显得娇艳欲滴。
      当时明月在,
      曾照彩云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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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6楼 2008-04-24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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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与君初相识
      
    时光有时快得犹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流逝了,有时却悠长缓慢得如同永不停歇的炊烟。路引有无穷无尽的时间用来思考,他的生活常规不是对未来的期盼,而是对往事的无限追忆。他常常像《边城》里的翠翠,对着浪涛翻滚的水面喃喃自语,“小曼什么时候回来?也许明天,也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云海四季如夏,除了岁末年初的那三四个月天气会微显沉冻,一年之中其余八九个月的时间,都是可以到海里消暑的好地方。对路引来说,游泳是他排遣孤独最好的运动。
      这天傍晚下班之后,路引驱车来到美丽华海滩。他除了衣衫,穿着泳裤,点了一支七星,缓缓走进水里。赤裸的上身在落日的映照下现出结实鲜亮的八块腹肌,身上毫无赘肉,仍像念书时那么线条清晰。他略微抬起下巴,慢慢地划着水,以最舒展的姿势游着仰泳,这样,烟就不会被翻卷的浪花打湿。烟丝将尽,他喷出嘴里的烟蒂,以自由泳快速向离岸两百米的一排渔船游去,因为他看见了他的老朋友——被称为“云海哥”的一个老头。
      路引回想起第一次认识云海哥时候的光景。六年前的一天,那时已是十月下旬,云海的天气依然炎热,下海消暑的人颇多。路引下水之后,为了避开浅水处拥挤的人群,向海中央的一排小船游去。游到渔船停靠处,他爬上一艘小渔船,坐在船沿上,静看着水天交汇处火红落日缓缓沉入大海的壮观景象。
      习习海风吹拂下,许多细小的鱼儿随着起伏的浪花不断地在海面上跳跃,如同滑翔的飞鸟。夕照之下,天空的颜色由鲜红变成绯红变成紫红再变成绛红,落日像半个鸭蛋黄悬浮在海面上。路引随着一连串的鱼儿跳跃的方向朝西面望去,发现离他五六十米远之处有一个人一动不动地浮在水面上,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海面上漂浮着一具死尸,不过从那人穿着的泳裤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在海面上以“浮尸”泳姿休憩的泳者。那人头、肩、胸、双腿和脚尖均露在水面上,手臂弯曲,双掌平摊在胸口上,以天当被、以海为床,正在惬意地酣眠。路引心想,如他这般,我可做不到,不禁叹服起那人的高超泳技和率性洒脱来。这时,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一艘炊烟袅袅的渔船从正东方向以三四十海里的时速向那个泳者驶去,不出片刻,离那人便只有几十米距离了,那人却浑然不觉。
      路引向船上望去,船上煮饭的炉火烧得正旺,可船上却空无一人。他站起来大喊了几声:“船上的,快掌舵,要撞到人了!”船上无人应答,他连忙朝海面上的那具“浮尸”大喊:“喂,快起来,危险!”海中泳者双目紧闭,在海面上随着波浪轻推,身体只微微晃动,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叫唤。眼看险情一触即发,路引不容多想,“嘭”的一声扎进海里,奋力向那兀自优哉游哉不知大祸将临的泳者游去。路引在和那艘没长眼睛的渔船拼速度,他必须赶在渔船撞到泳者之前到达。路引在千钧一发之际游到了泳者身旁,抓住他的手臂往外一拉,双脚在那艘像索命无常般撞过来的渔船庞大的船身边沿一撑,拉着泳者从渔船旁边划了开去,渔船在离他们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疾掠而过。泳者一受外力刺激便即醒来,察觉了刚才的险情之后,连连念了好几声“险过剃头,险过剃头”。
      这时的路引却已累得几近虚脱,年已花甲的泳者连忙扶着他,从他身后用手臂穿过他的胳膊,托着他的脑袋,以半个身躯斜倚着他,好让他可以靠在自己身上喘气从而缓过劲来。老头一边托着路引,一边用云海本地土语冲船上大骂:“哪个发瘟,怎么开船的,没长眼睛啊!”这时船上一个正在给襁褓中的婴儿喂奶的渔妇和一个手中捧着一把青菜的渔夫从船舱中探出头来,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老头说:“还不掌舵,要撞上人家的船了,赶紧熄了引擎,你这个发瘟!”那渔夫闻言才赶紧跑到驾驶舱掌舵、熄了引擎。船慢慢停了下来。
      渔人夫妇知道由于自己疏忽大意,差点闯了大祸,吓得冷汗直冒,幸亏这个好心的小伙子提前一步赶到,拉开在海面休息的老头,避免了一场祸事。渔人夫妇对路引很是感激,因而邀请这一老一少上船和他们共用晚餐,以表歉意。路引和老头也不客气,抓着渔人放下的梯子爬上了船。渔夫从船舱里拿出一大坛当地渔民最爱喝的土炮酒,请他们一起饮酒吃饭。在船舱中部隆起的发动机机箱上,摆放着四大盘菜:一盘大花蟹、一盘清蒸青口螺、一盘咸鱼焖猪肉,此外还有一盘藤萝菜。适才正是因为渔夫在剥藤萝菜,他叫妻子掌舵,正好小孩哭了起来,渔妇回舱喂小孩吃奶,所以渔船才失了控制,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向老头撞去。路引稍事歇息之后,体力已恢复,顿感饥肠辘辘,大碗喝酒,大口吃菜,大快朵颐起来;那个老头也不遑多让,和路引一样吃得含哺鼓腹。渔人夫妇人是好客和善之辈,见客人不计前嫌,有说有笑地又吃又喝,都很开心。饭罢,老头和路引向渔人夫妇道谢后,两人均一个猛子插进水中,借着最后一丝余辉,缓缓地向岸上游去了。路引和人称“云海哥”的老头自此相识,此后经常约好了一起来美丽华海域游泳。六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如今,他们也已成为莫逆之交。
      路引游近小艇,爬上去,拿过云海哥随身携带的水瓶喝了一口水,把水瓶递还给他。
       “小路啊,你有心事。”
       “你怎么看得出来?”
      “哈哈,六年了,你身上哪根汗毛我不清楚?”路引不语。云海哥知道他多半是想念从前的女朋友叶小曼了,悠悠地说,“女人总是喜欢伤春,感叹时光无情,韶华易逝;男人总是喜欢悲秋,感叹岁月蹉跎,壮志未酬。秋天眼看马上就要到了,也难怪你小子如此惆怅。你的小曼还是没有消息吗?”路引摇了摇头,云海哥也不再言语,两人躺倒在船舱里静想心事。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远天的浮云显得诡异狰狞,隐隐已有雷声。
      “老头,我们回去吧。”
      云海哥听完,一骨碌爬起来,“好,看谁先游到岸。”说完从船上一个空翻扎进水里,身姿矫健,动作优美。
      路引哈哈笑了两声,也跟着一头扎下了水。他在水中蓄力不发,故意和云海哥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结果云海哥先游上了岸。
      路引佯装体力不支,喘着气说:“老头,你真是雄风不减当年啊!”
      “哎,你小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让我啊?人可以不敬苍生不信鬼神,但不得不服老啊。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你还真不一定能游得过我呢。快上岸吧,看样子要下大雨。”
      上到岸,天色黑得吓人,路引发动了车子马上要往家里赶,云海哥从他那辆墨绿色的本田思域里拿出一块白毛巾扔给他,非要他擦干身子再走,说全身湿漉漉的开车,一撞风,很容易着凉。路引没办法,只好熄了引擎,拿毛巾擦了起来。云海哥一边擦身,一边监视着路引,直至看着他擦干了身子和头发,才让他离开。路引回到住处没多久,果然下起了大雨。
      翌日上午,路引回到公司,案头上堆积着厚厚的文件,他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批阅这些枯燥的文件,然后安排手下的一百多号人去实施。刚在申请重点龙头企业的文件上签完自己的意见,就接到办公室刘主任打来的电话,说《西南特区报》有一个记者要到公司进行采访,是一个星期之前预约好的,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接受采访。路引让对方明天十一点再来。刚放下电话,生产部经理马福生急匆匆地走过来报告说大棚东区的金钟小南瓜出现了小面积的虫害,如不及时处理,虫害有进一步蔓延的可能,但财务部陈经理以账上没钱为由不肯签字拨款,想请路引和他一起去察看疫情,商量应对措施。马福生是一个和路引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中专毕业之后就在金玉工作,也早早地成了家,家庭的重担压在肩头,他身上却没有路引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落魄和感伤,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所以,路引喜欢称他为“老马”,觉得这样较为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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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7楼 2008-04-24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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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年,得益于葛天卫的正确决策和路引的有力辅助,金玉农业这个原本濒于倒闭的烂摊子慢慢步入正轨,渐入佳境。因而,路引是踏踏实实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总经理助理这个岗位的。路引知道,陈经理是老板的亲属,而总经理葛天卫是老板聘请的职业经理人,他是总经理任命的,陈经理虽然表面上对自己尊敬有加,背地里却阳奉阴违,对他这么年轻就处在公司第二把手的位置上不大服气,对他的许多决策也多有诟病。为了在日常管理、资金调度上把握好各方面的平衡,使公司能朝正常的方向发展,路引一直采取既斗争又妥协的方式,尽量把各种人事冲突和矛盾消弭于无形。因而对付老陈,他自有他的一套办法。他决定亲自去到现场察看,掌握第一手资料,把不施加农药可能造成的后果写成工作汇报,让各部门负责人在汇报上签字,再把报告拿给老陈,让他签署意见。涉及到公司几十万的收益,老陈表面上再顶牛再冥顽不化,即便葛总拿他没办法,老板也不会袖手不理。
      路引换了工作服,和老马来到大棚区察看作物。金玉农业公司占地八千余亩,号称东南亚最大的万亩苦瓜种植基地。除了苦瓜,园区里还种植着许多其他的特色农产品。在老马的陪同下,路引从南面的中药材种植区开始巡查。大片的中药材长势良好,喷灌系统在均匀地喷洒着水珠,地下铺设的营养液滴管正把药材所需的各种营养液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作物。来到园区的东部,五十个人工智能大棚整齐划一地分布在占地五百亩的大棚区。看着这些大棚和里面根深叶茂、枝壮果肥的作物,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从牙牙学语的幼童长大成人,他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眷恋和关爱。
      路引和老马一道仔细察看了金钟南瓜所在的三十——四十号棚,疫情确实严重,大有星火燎原之势,如再不处理,必将殃及棚内其他作物。随后,他们来到北区的养殖基地。这片幅员辽阔的水塘里养着几百万尾罗非鱼、鲫鱼、草鱼和上万只雁鹅,鱼类供应本地市场,鹅肥肝出口到法国和意大利;靠西一点是一个已初具规模的火鸡养殖场,再往北是通向入海口的水库,水库旁边是三十口的对虾塘。职工们正在疏通河道,看见公司领导亲自来视察,表现得更为积极。
      路引看见几个职工在一口水塘里抽白泥,抽泥机出了点故障,陷在泥塘里发动不起来,职工们正在费劲地把机器从水塘里拉出来,他对老马说:“走,咱们过去帮他们一把。”说罢和老马脱了鞋,跳到半米深的水塘里,众人合力一起把抽泥机往岸上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爬上岸揩了揩手,拿出手机,是刘主任打来的电话。刘主任说《西南特区报》的记者来了,他看了一下表,刚好十一点整,心想,这些记者来得也太准时了吧。他对刘主任说:“让他们到北区的养殖基地来吧。”说完又跳进了水塘里。
      园区里的民工和职工们大多数都是一群长期和农业打交道的大老粗,他们常年在远离市区的农业公司上班,要去一趟市里不容易,因而当他们看见一个长发飘飘的美女背着一台长镜头单反相机娉娉婷婷地走过来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兴奋的口哨声。有几个刚从农职院毕业的小伙子还大声地与来人打起了相见恨晚热情似火的招呼。这是一群看见母猪都会觉得眉清目秀的人,何况来者并不是母猪,而是一只美丽的丹顶鹤。
      路引对老马说:“你开观光车带那个记者在园区逛一圈,向她大致介绍一下公司的情况,完了抓紧时间和刘主任碰头把报告写出来,打印好让他们几个先签字,等我回去再找老陈。还有,中午安排那个记者在食堂吃饭。”
      萧潇是西南特区报的首席记者,在屡次大型采访活动中均有出色表现,只要是国家领导人到云海参观考察,报社领导都会派她出访。这次报道云海市农业经济发展状况的选题是她提出的,对这个选题,报社领导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没想到第一次采访市里最负盛名的农业公司,就吃了几碗闭门羹,不仅没有见到金玉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连总经理助理路引也神龙见首不见尾。
      老马开车带萧潇在几千亩的园区里转了一圈之后,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按照路引的吩咐,安排萧潇在公司的食堂和员工们一起就餐,他自己饭也顾不上吃,先回办公室写疫情报告去了。萧潇来到金玉公司食堂的餐桌前坐下,只见桌子上摆着一个黄色的托盘,里面用小瓷碟盛着三盘热气腾腾、色泽鲜亮的菜肴,是青瓜炒鸡蛋、红烧茄子和香芋烧土鸡,还有一小碗冬瓜大虾汤。她尝了一下,味道鲜美,端的是色香味俱全。她剥了一只虾,放进嘴里正咬了一半,还剩下半只露在嘴巴外面之际,一个戴着草帽,穿着蓝色工作服,脸色红黑的汉子端着一份跟她一模一样的工作餐,神色自若地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那汉子摘下太阳镜,露出一双星眸,英气逼人,对萧潇说:“萧记者,我们这里的饭菜怎么样?还吃得惯吧?”
      萧潇连忙把吃到一半的虾吐在碗里,觉得自己刚才的食相颇为不雅,又正好被他撞见,有点尴尬。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点了点头,说:“您好,是路总吧,您叫我小萧好了,你们这么忙,今天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路引喝了口汤,“哪里,只怕照顾不周。今天的采访工作有什么困难吗?”
      “路总,刚才马经理把你们公司的情况大致跟我说了一下,但我觉得还是有很多地方需要作进一步的了解,比如说你们公司的战略规划、盈利模式、财务状况、销售渠道这些情况,我想还需要您跟我详细地讲解一下。”
      “你叫我路助理好了,别叫我路总。”
      “好的,路总。哦,对不起,路助理。”
    路引微微一笑,说:“萧记者,有些方面,比如财务、盈利模式这些地方,可能不能跟你说得太具体,希望你理解。如果你有时间,下午我带你到我们公司的展厅去看看吧,你可以拿一些资料回去参考。”
    “那谢谢了,路助理。”
    萧潇离开的时候,晚霞正透过蓊郁的林梢懒洋洋地照在北区那片波光潋滟的水塘上。  
    第二天,路引回到公司,老马过来汇报工作,说老陈为形势所逼,只好在采购单上签了字,南瓜地用药之后,虫害已经得到了遏制,估计还能保住六七成的果实。路引点了点头。
    “下个星期有一个大型农业博览会在深圳举行,我们参不参加?要去的话现在就得跟主办方联系准备订票了。”
    “把徐大喊来,我们聊一聊。”
    不一会,徐大来了。徐大外表粗犷,像个农民,胡子刮干净的时候,年龄看起来和路引、马福生差不多,胡子没刮的时候就像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路引、马福生、徐大三人性情相投,工作卖命,业绩显著,分外为葛天卫所倚重,被员工们称为金玉农业的三剑客,是名副其实的少壮派;财务部经理老陈和项目部经理老林是三朝重臣,这两年虽然失宠,不掌实权,但鞍前马后追随金玉老板半生之久,又在金玉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是不折不扣的元老派;葛天卫表面上是金玉的一军之帅,然而垂帘听政的老板才是金玉真正的九龙至尊。
    “路助理,什么事?”
    “下周深圳有个农博会,你最好抽时间去一趟,估计还是老林带队。公司现在还有五个棚空着,每个棚每年的折旧费就是三十万,白白放着太可惜了。这次去的主要任务,就是招商,我不要求赚钱,能把折旧费给填平,就算是立大功了。”
       “丢,和老林一起出去,不是去找罪受吗?项目部都是他的人,我和他们坐一起不到两分钟就干起来了。”
      路引望着徐大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关公脸,说:“阿大,我也知道项目部那帮人不好惹。昨天老陈的事就够让我们头疼的了,但有什么办法?换了在汉朝,老林和老陈就是张良萧何,在唐朝他们就是长孙无忌杜如晦,在明朝他们就是徐达常遇春,在老蒋那里他们就是陈诚张治中。我们三个算哪根葱?你以为我不想废了他们?有办法吗?他们给老板发个短信我们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可以天天给我们穿小鞋,我们却连老板的影都没见过。不管为了公司还是为自己,忍一忍吧。这次除了你,我和老马都走不开,再说我们去名不正言不顺,不然也不会要你去了。你委屈也好,受罪也好,总之得去。招商是一方面,如果能打通直接进驻香港超市的关卡,一脚把深圳绿王这个中间商给踢开,我们的彩椒和小青瓜一斤就能多卖五六块钱哪!一个棚两万斤,一年四茬,二十多个棚,一年下来,你算算,这是多么可观的一笔盈利?”
       “既然这样,我尽力而为吧,要办公室多准备一些资料,好发给客户。还有,这个会,听说东盟不少国家的客商都要参加,公司的宣传彩页用了三年了,有些地方要改了,还有一直说要做成中英文的,全是中文,老外怎么看得懂?”
       “还有几天时间,宣传彩页的事,我会尽快找人完善的,在你们走之前一定把新的彩页印制出来。你看这样行了吧?”
       “那好吧,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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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8楼 2008-04-24 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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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萧潇离开金玉农业公司之后,为了写好报道,在报社加了两晚班,第三天,终于把稿子赶了出来。她看着自己熬了两个晚上写出来的五千多字的稿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已是繁星满天,漆黑的夜空像个巨大的时间黑洞,把她生命中被割碎在那些挑灯夜战用以选题、组稿、撰写、编辑、校对的光阴通通吸了过去。想起大学时代的生活,那些日子是多么的充实和忙碌,多么的丰富多彩。现在,离开学校两年了,一成不变的工作、周而复始的生活,每天都在强颜欢笑,和那些虎视眈眈、色迷迷的眼神虚与委蛇,令她感到厌烦,难道这就是自己当初的憧憬,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她拿起一根爱喜,放在鼻尖上深深地嗅了一会,那股醇和的烟丝味给了她短暂的快慰。她不吸烟,只是喜欢闻烟丝散发出来的这股混合着烟草和薄荷清香的味道,喜欢从烟盒里取出烟,放在鼻子之下嘴唇之上这几个动作。与香烟的近距离接触,如同和某个男人用暧昧的眼神在互相试探,会把她身上一种潜藏已久的欲望勾引出来。她独自徜徉在记忆的深处,想起了重庆,那个埋葬了她花样年华的地方,想起了和男朋友刘易在学校里的那些美好时光。过了半晌,她把烟放回烟盒里,心想,再过两天,稿子就该送给主编审阅了,明天还是亲自再去一趟金玉吧,早定稿早安心。
      第二天下午快六点的时候,萧潇才搭乘4路公共汽车来到金玉。她走进路引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正在打电话。路引与她目光相触,向她点头微笑。路引正在向农博会的筹备方确认参加展会的事宜,并请求深圳绿王公司帮助提前准备展会展厅的模型。十几分钟过后,路引打完电话,对萧潇说:“不好意思,萧记者,让你久等了。是稿子的事吧?”
      “没事的,我打搅你了才是。稿子我写好了,拿来给您过目一下。麻烦您今天抽时间帮看一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
      路引认真地阅读完萧潇的稿件,笑道:“不错,不错,主题很鲜明,文章也很有看头。”
      萧潇听了,大感宽慰,“谢谢,您过誉了。”
       “现在已经下班了,饿了吧?从这里回市里要四十多分钟,不如我们一起到食堂随便吃一点吧?”
       “又麻烦你们,要你们破费,多不好。”
      “你为我们公司作免费的宣传,帮我们省了多大的一笔广告费啊,吃两顿工作餐算什么。走吧,再迟,饭菜就要凉了。”
      他们一起下了办公楼。绕过办公大楼的西侧,往食堂方向走的时候,萧潇看到金玉农业公司树立在桂海高速高架桥旁的广告牌,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记者?”
      萧潇眯着眼,“上面有个字我看不清楚。”
      “金玉农业万亩苦瓜基地,打造现代农业新旗舰。有问题吗?”
      “不是,我是说下面的英文,那个‘农业’的单词是不是少了一个字母‘u’啊?”
      路引看了一下,发现“agriculture”那个单词的确是少了一个字母“u”,说:“是的,是的。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你也知道,我们都是一帮农民,没什么文化,只会种种地、养养鸡什么的,英文这种高深的学问我们就不行了。”
      萧潇目光中含着浅浅的笑意,“你们都是掌握现代化高科技的新一代农场主,哪里是农民了?”
      “对了,萧记者,你是学什么专业的?你的英文不错啊。”
      “我是学传媒的。英文还将就吧,过了六级。”
      “是这样的,我们过两天要到深圳去参加一个农业博览会,到时会有不少外商参加,但我们的宣传画册上只有中文介绍,没有英文的。你看能不能帮我们把资料上的简介翻译一下呢?报酬方面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我试一下吧,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找英语过了专业八级的同学帮忙。报酬什么的就算了,我总是麻烦你们,现在有机会,正好投桃报李。”
      “那就真的要拜托你了,我们过两天就要出发了,两天内能弄得完吗?我们还要印成彩页。”
      “我尽量赶吧。”
      饭后,天色昏暗,一块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最后的一丝云彩。路引说:“萧记者,过了六点半,这里很难等到车了。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的车回去吧。”
       “好啊,还可以帮我省四块钱的车费呢。我在门口等你吧。”
      萧潇本以为路引会开个汽车出来,没想到他轰轰地开了个摩托赛车冲过来,还戴了顶把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头盔,只在嘴巴处留了个口子,要掀开塑料玻璃的帽檐才能听得见他说话。
      路引看见萧潇怔怔的样子,从车子右后侧的箱子里取了一顶摩托头盔出来,递给她,说:“上来吧,时候不早了。”把她送到《西南特区报》报社宿舍门口,他调转车头,一轰油门,“轰”地上了公路,顷刻就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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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9楼 2008-04-24 0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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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4烈火灯娥
      
    秋天的夕阳总是令人产生不胜唏嘘之感,苍茫暮霭中,一群归鸦从低低的林梢之上越过。路引站在园区东面那片茂密的芦苇地里,听得浅浅的小河水声潺潺,看着颜色枯黄的马尾草在芦苇丛中拼命地拨开云雾见青天。暮色渐浓的天际,一只白鹰正在孤独地飞翔,慢慢地往远远的天边飞去,他想起贾岛《忆江上吴处士》里那句“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任由年华渐逝的悲哀与青春渐老的无奈在心里交织缠结。天色一暗,秋风蓦然间从西北方向吹来,正宜暗自伤神。
      路引所站之处,对于从公司大门经过的人和车一目了然,手表的指针快指向七点了,萧记者说好了六点之前会把翻译好的公司简介送过来的,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仍不见人,他心里不禁暗暗着急。
      那辆4路公共汽车终于在公司门前“呀”地停了下来。暮色苍茫中,一个飘忽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路引心头一震,这不正是六年来自己朝思暮想的叶小曼吗?
      萧潇径直朝路引这边走来,看见路引长身玉立,站在萧瑟的芦苇丛边,眼神似梦迷离,她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说:“路助理,不好意思,报社有点事,我来迟了,让您久等了。”说完抬头,发觉路引正满脸柔情地望着自己,嘴角抽动,欲言又止,赶紧低下头来,不敢再与他对望。
      路引从藏满了心事的遐想中回过神来,发觉身前之人是萧潇,不是叶小曼,十分失望。
      “路助理,您生我的气了吗?您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是这样的,那篇稿子,我们的主编又提了一些意见,我按照他的意思又修改了一下,打印好了带过来给您看,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哦,您要我翻译的资料我也全部弄好了,我带了打印稿和优盘过来。”
      路引从方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讪讪地点了下头,“麻烦你了,要你跑那么远的路过来。你跟我去一下办公室吧,我把资料交给刘主任,她们正等着拿去印刷厂排版印刷呢。”萧潇跟在他身后,心潮起伏。她一直以为,像路引这样年轻有为的企业高管,都是那种一心扑在事业上的拼命三郎,工作中是绝对不会流露个人感情的,但今天,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路引交待了办公室的人连夜去印制宣传彩页,看过了萧潇修改过的稿件,示意嘉许地对她笑了笑。他注意到她今天穿了身职业装,上身一件湖水蓝的衬衣,配一条深蓝色的笔挺的长裤,颇有现代都市女白领成熟干练的风韵。
      “萧记者,你吃饭了吗,我们去吃个便饭吧。”
      萧潇想起路引刚才那温柔的眼神,心中栗六,一时间颇为踌躇。当她抬起头,碰到路引的眼神时,竟不由自主地说:“好啊。”但随即觉得不妥,说,“应该我请您才对,麻烦了您这么多次,再说您已经请我吃过两次了。”
      路引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说:“那走吧,再迟就看不到路了。”
      萧潇跨上了路引的摩托车,把那个装着随身物品的白色亚麻小包放在两人之间。尽管车开得很慢,由于郊区的小路有点颠簸,她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摆。他的衬衣本来是扎在皮带里的,被她这么一拽,就被扯了出来。经过弯道时,惯性使然,她大半个身子都挨在他后背上,为了能让自己坐稳,她低头躲在他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车身的晃动使得她冰凉的手指触到了他光滑的斜腹肌。他微微打了个颤,一股暖流像条软软的鳗鱼爬上了他的心头。
      来到海边一个西餐厅的楼下,萧潇下了车,看见路引凌乱的衬衣,前面仍扎在裤子里,后半部分露在裤子外面,如同穿了件小号的燕尾服,她红着脸说:“我们吃什么呢?”
      路引朝“月光海岸”西餐厅的招牌望了望,“可来过这里?”
      萧潇摇了摇头,还没有完全从刚才的尴尬中摆脱出来。
      月光海岸餐厅位于大厦的顶层十三楼,巨大的落地玻璃外面,是华灯初上的繁华街市,月亮躲在云层背后犹抱琵琶半遮面,夜色似披了层薄纱般朦胧娇美。室内的灯光柔和昏暗,环绕声道的喇叭里,正放着哥哥的《由零开始》。这些年来,这首老歌在外面已经不常常能够听见了,哥哥的声音低沉温柔,正如此刻路引望着萧潇的眼神。
      “萧记者,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吃这种东西,习惯吗?”
       “我们做记者这一行的,哪里挑得了这么多,整天东奔西跑的,什么东西都得吃,像个杂食动物一样。忙起来的时候,经常是三餐当一餐的,像只骆驼,要学会把今后几顿饭的食量在一顿里吃完,饿了的时候再把储存起来的能量释放出来。有点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有那么高的要求。”
      路引淡淡地微笑,为自己和萧潇各点了一份牛扒、一份意大利通心粉、一盘水果色拉,还为她点了一杯鲜榨果汁。他只喝这里免费提供的柠檬水。这是很好的开胃水,只可惜,不是忘情水。
      “今天几号?”
      “十月十五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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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0楼 2008-04-24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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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六年前的十月十五日,是叶小曼离开路引的日子,六年过去了,叶小曼音信全无。这六年来,在巨细靡遗的记忆中,路引无时不沉浸在失去叶小曼的痛苦和由于自己的疏忽而给叶小曼和挚友所造成的巨大伤害的自责当中。他一度希望通过拼命工作来使自己淡忘那些摧肝裂脾的往事,可是,这个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随着年月的推移在不断地溃烂。
      萧潇的口才很好,不愧是从事新闻工作的。从她嘴里,路引得知她是重庆人,在重庆上学,毕业后来到云海工作,少有的一帆风顺。
      “路助理,有时候,我觉得您这个人挺神秘的。”
      路引笑笑,“我有什么神秘了?”
      “说不出来,就是一种感觉。对了,您是哪里人?”
      “我在湖南一个叫罗坪的山区里长大,农村里的一个小地方。”
      “湖南是个好地方啊,山清水秀的。您来云海多长时间了?”
      “六年了,整整六年,时间过得真快啊。”
      “您一直都在金玉公司工作吗?”
      “刚来的那两年做过一些别的事,跑业务、卖矿泉水、发传单,自己在外面承包装修工程,什么都干过。”
      “啊,原来你做过这么多的事情啊,经历挺丰富的,看来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每个成功的人背后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
      “我只不过是个打工仔,哪里算得上成功了?像我们公司的葛总,我们老板那样的人才叫成功。我这样的人,今天失业了,明天就得去找工作,永远为一份工作奔波劳碌,为不同的老板卖命。”
      萧潇点了一下头,路引是这样,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她觉得现在的生活跟原来的设想差异太大了,所有的才情被耗费在一份所谓的工作上面,生活像把无形的锁扣把她拷得牢牢的。韶华易逝,红颜易老,还有多少青春经得起这种永无止境的消耗?
      “您来这里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把父母接过来呢?”萧潇望着路引,眸子里透着清澈的纯朴。
      路引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母亲在家里务农,父亲是个烧炭工,要经常上山砍柴,然后背到山脚下的炭场去烧,烧出来的炭再背到集市上去卖,这是他们家主要的经济来源。在他十三岁那年的一个夏天,父亲带着十一岁的弟弟到炭场去背炭,当时父亲背了七十多斤的炭,弟弟也背着二十斤的重负,走在从炭场回家的路上。没想到突然间大雨倾盆,山洪暴发,发生了泥石流。因为父亲和弟弟都不愿意放弃辛辛苦苦烧出来的炭,便继续负重前行。为了躲避崩塌的山体,他们选择了走一条小路回家。过一条小河的时候,洪水来得异常凶猛,一个大浪打过来,把小桥冲塌了,父亲和弟弟被无情的洪水卷走了。三天之后,路引和村里人终于找到了父亲和弟弟的尸体,父亲的双手仍牢牢地抓住那袋只剩了小半袋的炭,弟弟怀中还抱着最大的一截木炭不肯松手,他们的身上漆黑一片,就像刚从煤窑里挖出来的一样。他记得,他把父亲和弟弟用生命捍卫下来的那小半袋炭晒干后拿去卖了,得了二十七元钱,交给了母亲。那点钱,连给他父亲买一件像样的寿衣都不够。安葬完父亲和弟弟的那天,母亲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一日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为了他和八岁的妹妹,母亲坚强地选择了活下来,含辛茹苦地把他和妹妹拉扯大,尝遍了生活的辛酸苦楚。  
      路引原本只须说一句“他们都是乡下人,过不惯城里灯红酒绿的生活”就可以搪塞过去,也许今天是叶小曼离开他整整六年的日子,她的杳无音讯,本就让他备感失落;同时,他觉得萧潇身上有一种魔力,能让他不设防。因而,他没有说谎,也没有掩饰,像对一个老朋友般,把父亲和弟弟罹难的事情平静地说了出来。
      听完路引的叙说,萧潇泪眼汪汪,低头不语。她怎么也想不到路引会有如此惨痛的人生经历,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却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失去至亲的巨大悲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抚平的。路引望着萧潇,想起了“天天天蓝,你的眼睛为什么出汗”那个诗句。
      这时,餐厅的喇叭里放出来的是哥哥的《烈火灯蛾》。哥哥在柔情万千地唱:“不易挡,是你情深的目光,红唇如火一般嘴边烫,甜言蜜语,共我讲,世间多少沧桑,都因你那份热情尽遗忘。心,留住片刻的感觉,在你身旁,曾无尽的探索。犹像那灯蛾,盲目往火里扑,灿烂一瞬间,已没法可梦中醒觉……”路引想起萧潇刚才把自己比喻为骆驼,觉得这个比方很是有趣。如果说,她是个骆驼,那我是什么呢,我不过是只烈火灯蛾,盲目地往熊熊的烈火里飞扑,越接近烈火的中央,越感痛快。世间上,有多少痴情的灯蛾在义无反顾前赴后继地往那没有明天的爱情烈火里奋不顾身地飞扑啊,纵然死,也是轰轰烈烈,痛痛快快。人生最大的苦楚,或许就是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等待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和那些也许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消逝,两个人相对默然。路引喝完杯中最后一口柠檬水,结了账,对她说:“走吧,不早了,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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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1楼 2008-04-24 0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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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5归元寺
      
    送萧潇回了报社宿舍,路引开车回到住处。他打开电脑上网浏览了一会儿。这台电脑,是以前叶小曼念书的时候学校配的,她走了之后,他用一台最高配置的全新电脑跟新入住那个寝室的学生换来的,花了他四千元钱,那是他大学期间做兼职全部的积蓄。由于电脑配置太低,网速很慢,上了一会,他感到头昏脑涨,便关了电脑,光着脚,百无聊赖地在宽大的房子里四处晃荡。脚板贴着光滑的瓷砖,冰凉从脚掌直钻心间。
      路引走到厨房,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开伙了,抽油烟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他养了一只乌龟,一只善解人意、知人冷暖,并且最重要的是,和他一样孤独的乌龟。他蹲下来喊道,小黑,出来,和我说会话。小黑懒洋洋地爬出来,耷拉着脑袋,嗅了嗅路引的光脚丫,就把四肢和头尾缩起在龟壳里不动了。路引摸着小黑粗糙的龟背,说,六年前,我把你从武汉带回来,一转眼,你已经长这么大了,我也快三十了。他记得,在《东邪西毒》里,哥哥的嫂子说过,我一直以为是我赢了,直到有一天看着镜子,才知道自己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却不在我身边。路引喃喃地念叨着“在我最美好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人却不在我身边”这句话,心里是无尽的凄凉,心想,小曼也许早就嫁人了,那么好的女孩,总会有人追的。也许,我和她的时代结束了。小黑,哥哥给我捎话了,让我由零开始,但是我心里只有小曼,我根本忘不掉她,我该如何重新开始?小黑面目呆滞地摇了摇头,慢吞吞地爬回它的小窝里去了。
      路引来到CD架旁,上面有琳琅满目的CD,全都是哥哥的专辑。这堆CD是叶小曼临走前留给他的。挑了哥哥一张很老的专辑《寂寞夜晚》,放进CD机里,音箱里袅袅地传出乐声。哥哥的歌声像杯醇正香浓的咖啡,韵味悠长。听一个人的歌,听得久了会产生依赖,如同在一个地方住得久了,会留恋那里的一草一木;和一个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习惯她的一切,哪怕她离开了,她在心里驻扎了很久之后,她的举手投足,都成了标准动作,换了另外一个人,会发现,味道变了,再也找不回当初心里的那种依恋了。他点了根七星,吸了两口,躺在沙发上。孤独可以排遣,寂寞却无从驱赶。哥哥的那首《寂寞夜晚》,使他一个人的夜晚更显寂寞,而寂寞,又总是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狠狠地来。
      那年,看完《东邪西毒》那天晚上,路引送叶小曼回了宿舍。叶小曼上了楼,看见齐敏穿了件睡袍在卫生间里洗脸,内衣隐约可见,便轻轻地走过去,从睡袍外面抓住她里面的内衣带子拉了一下,“啪”的一声,带子打在齐敏背上。齐敏“啊”的一声叫了起来,看见是叶小曼,嗔道:“小曼你坏死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和路引私奔了呢。”
      “敏敏,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齐敏洗漱完,收拾好,拉叶小曼在自己的床边坐下,小声说:“看你春心荡漾的样子,老实说,这么长时间,和路引都干什么去了?”
      “没干什么呀,说话,走路呗。”
      “他有没有送你回来?”
      “有啊。”
      “好啊,你以前是从来不让男生送的,这下破了戒,怕是动了情了吧?!”
      “你乱讲,这么晚了,送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哈,你还想瞒我?瞧你那满面桃花的样子。”
      “哦?难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知道?”叶小曼说完去搔齐敏的痒痒,齐敏抵受不住,“咯吱”一声笑了出来。
      这时,宿舍电话响了起来,齐敏动如脱兔地一下蹦了起来拿起话筒。电话是大傻打来的,齐敏抱着话筒煲起粥来,一副甜蜜蜜的样子。叶小曼见状就去洗漱了。
      …………
      路引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他洗漱完毕,刚躺下床,拉好蚊帐,准备睡觉。突然间,一只手从帐子底下伸过来,在他腿上揪了一把。他哎哟一声弹了起来,推开蚊帐,借着昏暗的月光,看见大傻正满脸堆笑地望着他。
      路引揉了揉被他揪红的大腿,没好气地说:“死大傻,这么高兴,捡到钱了?”
      “嗨,捡到钱算什么?我和齐敏牵手了。”
      路引吃惊地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这个流氓,这么快就得手了?”
      大傻激动地说:“哎,你这个人,有没有文化啊?亏你还受过高等教育呢,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得手?这叫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生有幸四世注定。”
      路引听得他这么一连串地说下来,感觉自己气都快要断了,长舒了口气,说:“原来赵大傻一点不傻,还说是我的顾问呢,一散场人影都不见了,扔下我们,只顾着自己风流快活去了。”
      “嘿,我这不是为你们创造有利条件嘛。快说,你那边战事如何?攻城得手了没有?”
      “什么攻城?”
      “哎呀,你这个白痴,改天我要把我亲笔所著的《爱情兵法》抄一份给你才行。一个女孩子对你动了情,等于越过了护城河,叫围城,这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牵手,叫攻城;第三步是亲嘴,叫破城;第四步呢,嘿嘿,就是破城之后的屠城。我估计你小子也没那么厉害,第一次约会就能发展到屠城的地步,所以才问你攻城得手没有。”
      “屠城又是什么意思呢?”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屠城就是嘿咻嘿咻嘛。看来你这个徒弟资质不佳、悟性奇差,为师要下猛药让你恶补一下才行。”
      路引听了,一脚把他踹下床。大傻笑呵呵地爬起来,“不用说我也知道,你小子铁定还停留在围城的原始阶段。哎,要不我打电话问一下敏敏,看你的小曼什么情况了。”没等路引答话,他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寝室去了。
      过了约摸十分钟,大傻回到路引宿舍,展颜说:“路大冠军,好消息!特大喜讯!敏敏说你的小曼已经面带桃花、春风满面、春心荡漾了!”
      “是不是真的,没那么夸张吧?”
      “那当然,本帅的情报,向来精准。放心吧,俺赵大元帅并非浪得虚名之辈,你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后天是周末,本帅已有定计,保证让你先攻进城。但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以后的事情,就得看你自己了,我的路大冠军。”说完推门而去。
      …………
      这边,齐敏接完大傻的电话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已经躺下的叶小曼床边,掀开帐子钻了进去,悄声说:“小曼,有重要情报,要不要听?”
      叶小曼坐了起来,“刚才对大傻说了我什么坏话?”
      “哪里有说你坏话嘛?我只是实情相告而已,大傻说你的路大冠军很紧张你的反应呢!我的小宝贝,快跟妈妈说说,说说你对路引的感觉。”
      “敏敏你又乱来了。路引,人很好啊,很老实,不像你的大傻那么贫嘴。”
      齐敏忽然间抱住叶小曼,在她光滑娇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还是我们家小曼的皮肤好。”
      “别闹了,那你和大傻怎么样了?”
      齐敏放开叶小曼,笑望着她,说:“我昨天才过的生日,我觉着,大傻就好像上帝赐给我二十岁生日最好的礼物,只不过是迟了一天到来。你们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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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2楼 2008-04-24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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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我,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这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从前的生活,虽然说不上心如止水,但总是很平静的,不会有那么多的烦恼,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我以前也和男孩子在一起玩闹过,不过那都是我贪玩和他们一起疯,我从来没有试过,还有……”
      “还有邱孟华逼你立下的誓言是吗?不用管他的,那些事情怎么能当真呢。”
      “可是他为了我割过脉,他那个人的性子那么烈,我如果不那样说,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打消他的念头。还有那个雷威,他虽然什么都没对我说过,可是这几年来他确实帮了我不少忙,他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
      “还有一个经常送玫瑰的叶少棠呢!”
      “是啊,一个邱孟华就够我头痛的了,哎……”
      “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迫不得已才说的,作不得数的。小曼,你总不能为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而错过自己喜欢的人吧?”
      “我们认识才没几天,谈不上什么错不错过的。再说,我可不像你。”
      “乖小曼,不要胡思乱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睡个美容觉吧,做两个睡美人。”齐敏临走前想起一事,把叶小曼的被子一掀,惊叹道:“哇,没穿内衣,好挺啊!”叶小曼猝不及防,连忙扯被遮住上身,羞得粉脸通红。齐敏得意地说:“好,这下扯平了,两不亏欠。郑重声明,不许打击报复,要不我就告诉路引。”
      叶小曼又是害羞又是惊惶地说:“告诉他什么?”齐敏嘻嘻笑了一声,反问她一句:“你说呢?”也不等她答话,跳回自己的床上去了。
      …………
      周日清晨,路引还没醒,大傻“噔噔噔”地从隔壁寝室跑过来,把他从被窝里拽了起来。
      路引这厢正“懒云窝,醒时诗酒醉时歌”,睡眼惺忪地问:“干吗,今天又不用训练,要请我吃早餐也不用这么积极吧?”
      “七点了,快起来,我约了齐敏和你的宝贝小曼啊,那天跟你说过的,你忘了?你这个烂人,什么记性啊!”
      来到学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路引发现齐敏和叶小曼每人手中拎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袋牛奶和一个苹果。齐叶二人看见他们走过来,齐刷刷地把手中的袋子递给他们。
      齐敏嗔道:“你们迟到,该罚。”大傻接过齐敏递过来的早餐袋,连同叶小曼那袋也接了过来,“不怪我,都是路大冠军惹的祸,这小子平时从来不梳头的,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找一把梳子找了好半天没找着,还是用老子的梳子梳的头。你们看,梳了也就这个鸟样。这叫人长得丑,再怎么化妆也无济于事。”
      齐敏和叶小曼不禁被大傻逗乐了,路引傻傻地干笑了两声。大傻把手中的一个袋子递给路引,眼睛却望着叶小曼,说道:“我要是把两袋都吃了,想必某人要找我算账了。”
      叶小曼嘴角一陷,露出一口洁白的小贝齿,说:“你能吃就吃吧,他害你迟到,让他饿肚子也是应该的。”正说着,512路汽车来了。早上没什么人,他们一行四人都坐到了座位。大傻和齐敏坐在前排,叶小曼和路引只得坐在后排。汽车缓缓开动。
      黎明时分,从昏淡的云层里脱茧而出的阳光洒在马路上,照得街道流光溢彩,柔和的光线射在叶小曼娇嫩白皙的脸庞上,把她的左脸勾勒出一道优美至无以复加的曲线。晨风拂面,送来马路边上小摊里热干面浓郁的芝麻香,叶小曼发梢柔动,几根发丝顽皮地钻进了路引的耳朵里。路引闻到她头发和身上的气味,如雨后玉兰绽放的清香,不禁心醉神迷。
      四人坐定不久,一位四十来岁的女售票员来收钱,大傻对售票员说:“阿姨,我们的票,后面的两个老板帮我们买。”路引手中拿着那袋牛奶,还没回过神来,叶小曼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钱递给售票员,售票员给她找了两毛零钱,笑笑走开了。
      齐敏把牛奶袋袋口撕开,插进去一根吸管递给大傻,然后把洗干净的苹果时不时见缝插针地递到他嘴边喂他吃。大傻把苹果和牛奶都吃完之后,皱着眉回过头来朝路引和叶小曼苦笑说:“家有悍妻,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路引正喝着牛奶,看着大傻那副滑稽相,差点没噎住,一口奶喷了出来,洒在了衣服之上。叶小曼从单肩背包里取出一包“心相印”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他。路引擦了一下溢到嘴角和溅到衣服上的牛奶,咳嗽了几下才缓过劲来。
      叶小曼冲前座说:“敏敏,你得看好你们家大傻,他要把人逗得不行啦。”
      齐敏脑袋搁在大傻肩膀上,“你别理他,他这人就这么贫。”
      路引见他和叶小曼这边的气氛有点沉闷,推了推大傻,“我们要到哪里去啊?”
      大傻头也不回地说:“归元寺!”
      车到洪山广场,齐敏喊:“下车。”
      路引问:“不是说要去归元寺的吗?”
      “我和小曼都没吃早餐呢,小曼说要带我们去吃武汉四大名小吃的。”
      大傻问:“什么是武汉的四大名小吃?”
      叶小曼:“蔡林记的热干面,四季美的汤包,老通城的豆皮,小桃园的瓦罐鸡汤,统称为武汉四大名小吃。”
      齐敏是云南人,大傻是黑龙江人,来武汉一年多了,都没吃过地道的武汉四大名小吃。他俩密谋已久,这次可是磨刀霍霍向小曼,准备好好敲诈这个东道主一番。
      下得车来,路引对齐敏说:“不是才吃过早餐的吗?怎么还要吃?”齐敏小嘴一撅,“那是给你们两个馋虫准备的,我和小曼只吃了一个苹果,肚子早饿得呱呱叫了。”说完挺起肚子,假装让路引去听她肚子里的馋虫发出的抗议声。大傻抢上前,弯腰贴着齐敏的肚子,装模作样地去听里面到底有没有响声,齐敏哼了一声,在他背上捶了两拳。
      四人来到蔡林记坐下,叶小曼给每人点了一碗热干面,一杯豆浆。路引吃了苹果和牛奶,才过了一个小时不到,本无饿意,但看见端上来的热干面热气腾腾,里面有肉酱、榨菜、青豆和香菜,还铺了满满的一层芝麻酱,本来光是这些就已经使得他食欲大动,当看见桌上放着一大盆子的红辣椒时,就更加抵挡不了这香浓美味的诱惑,舀了几大勺辣椒放进热干面里,搅拌了几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在心上人面前装斯文。叶小曼吃了小半碗,就放下筷子不动了,看着路引埋头苦干的生猛状,又从兜里掏出纸巾,给每人发了一张。不消片刻,路引就把一大碗热干面吃得精光。那些山辣椒辣得他直吐舌头,他一边用吸管嘶溜嘶溜地吸着杯子里的豆浆一边大呼过瘾,不一会也把一大杯豆浆给喝完了。路引擦干净嘴,站起来要去买单。
      大傻:“小曼早就结账了,你还装什么大方啊,平时跟我在一起就没见你这么主动,重色轻友的家伙!”路引微微惊愕地望着叶小曼,意思是,真的结账了?叶小曼点了点头,看着他被大傻一顿抢白,又是狼狈又有点傻里傻气的样子,心里暗暗觉得好笑。
      不一会儿,大傻也风卷残云地把碗中的热干面给消灭了,拍拍肚子说:“蔡林记热干面,名不虚传啊。”
      齐敏碗中剩了一小半的面,她放下筷子,说道:“你们两个家伙,一个是搅拌机,一个是垃圾桶,真是厉害,将来谁嫁给你们一定被吃穷。”
      大傻:“那你得多准备点粮票了,要不怎么养得活我?”
      齐敏撇撇嘴说:“猪才嫁给你。”
      大傻望着齐敏,眼中堆满了不怀好意的笑容,贫道:“对,正是猪要嫁给我。”齐敏没理会他,挽着叶小曼的手臂走出了蔡林记。
      走到马路对面,齐敏说:“哎,这里怎么也有个寺庙啊,宝通禅寺?怎么以前没听说过?”
      大傻:“你这人孤陋寡闻,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这里可是国家培养和尚和尼姑的高等学府呢。据说,现在出家当尼姑要本科学历才行,你想当尼姑,连门都没有!当村姑还差不多。”
      “我才不当尼姑呢,整天青菜豆腐,素都素死了,像你和路引这种人才应该抓进去关上几年,不许吃肉,既可以为国家节约粮食,又不至于拖累我们,一举两得,这多好的事啊。”说完用胳膊肘撞了撞大傻。
      大傻笑说:“如果里面是尼姑庵我们一定束手就擒,如果是个和尚庙嘛,那就算了。”
      齐敏:“哎,现在流行高校合并,要是把全中国的尼姑庵和秃驴庙都合并了,你们说,那多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啊!”
      大傻漫不经心地说:“哼,只怕每天都会发生流血事件。”齐敏本不在意,转念一想,觉得他这句话有问题,在他手背上敲了一记,大傻“哎哟”一声叫,跟被割了一刀似的,“差点要被你废了武功。”转眼间又把齐敏逗得眉开眼笑。
      在宝通禅寺门口,齐敏看见一百多米宽的寺院门口,坐了一排算命先生,她走到一个穿着道袍的白胡子老头面前,蹲下来看他地上摊开的红纸,红纸上面写着:测字、算命、起名、择日,边上还有一张红底黑字的八卦图。白胡子见来了人,不像其他算命先生那般施展如簧巧舌来兜揽生意,而是气定神闲地摇着蒲扇,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大傻鄙夷地望着那个装模作样的白胡子,一脸嗤之以鼻的表情。
      齐敏却来了劲,问道:“老先生,你算的东西灵不灵啊?”
      白胡子眯眼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齐敏心里叨咕,嘿,这叫什么话,多新鲜啊。她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动,对白胡子说:“那你帮我算算。”这时,叶小曼也蹲了下来。白胡子摇了摇蒲扇,说收费十元,齐敏点头同意,他便开始问起齐敏的生辰八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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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3楼 2008-04-24 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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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大傻豹眼一瞪,明着是对路引,实际上是对白胡子说道:“你说,这俩封建迷信,本来说出来游山玩水的,现在居然算起命来了。这种鬼东西,都是骗小孩的,亏她们还是大学生呢,什么思想啊!”路引酒足饭饱后无所萦心,搭着他的肩膀站在旁边没表态。白胡子抬眼瞟了大傻一眼,神色颇为不悦。
      大傻和路引在边上站了一会,见齐叶二人和算命老头在那里半天说不完,就一起走过去,想看看那白胡子如何行骗。他们俩刚走近,齐敏站起来嘟着嘴,把他们推开,“不许偷听,一边去,一边去。”
      大傻:“不听就不听,谁稀罕谁是王八。”说完朝那白胡子老头瞪了一眼,白胡子也向他们这边望过来,面露愠色。大傻见白胡子一副要发怒的样子,心里反而高兴起来,嬉笑了一声,和路引掉过头,走到路边上的报亭跟前去了。
      路引和大傻看完三版《楚天都市报》的时候,叶小曼和齐敏终于走了过来。大傻没好气地说:“两位神婆,算了个什么好命来着?”齐敏不作声,闷闷不乐的;叶小曼在低头思忖,看不出她是喜是悲。
      大傻拉过齐敏的手,轻声问她:“好敏敏,快告诉我,怎么了,是不是那死老头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去揍他。”
      齐敏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他,我都是闹着好玩的,我本来也不信这些东西的。”她甩脱大傻,走过去握着叶小曼的手,“小曼,你别信,命如果都算得出来的话,那我们还有什么活头?干脆等死好了。”
      叶小曼细若蚊蝇地应了一声,还在低头沉思。路引见状,把齐敏喊到边上,“齐敏,怎么回事,那老头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齐敏见他着急,只好直说:“我和小曼问的是姻缘,白胡子让我们抽签。我手气真差,抽了个下下签:生死契阔,阴阳相隔。小曼抽的是个下签:鸳鸯纷飞,流年不利。总之,都不是些什么好听的话。”
      路引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你信不信白胡子的话?”
      齐敏撅着嘴说:“我问白胡子该怎么办,他说你们俩身上煞气太浓,叫我和小曼不要和你们俩在一起。这是什么鬼话哟!我从小到大都不信这种东西的,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居然问起卦来。我没事,倒是小曼有点想不开,你快去劝劝她吧。”
      路引听得齐敏这么说,点点头,走到叶小曼身边。叶小曼望着穿梭如流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路引对她说:“别想了,越想越乱,我看,一定是那个白胡子见我和大傻面色不善,在旁边骂他骗子,他心里有气,所以才故意做了手脚来捉弄你们的。”叶小曼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静望着街面。
      一会儿,大傻拉了齐敏过来,对叶小曼说:“嗨,巫婆神汉的鬼话你还信啊,看我们家敏敏多豁达,那死老头骗人的,别再去想了。走吧,喏,车来了。”说完示意齐敏去拉叶小曼,他和路引跑过去买票占座位去了。
      周日去往归元寺方向的公汽上人很多,他们站了四站路才等到座位。车子遇站即停,开得很慢,来到汉阳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们在一家兰州拉面馆里每人吃了一碗面,转了一趟车,四点多钟才到得归元寺。
      归元寺门口正中立着一口铜锈斑驳的大香炉,里面插满了大香,发出浓浓的白烟,把香炉四周熏得如同云飘国度一般,烟雾缭绕的。进得门来,走到一个池塘边上,四周亭台楼阁环绕,水榭临池而筑,池塘内是成片成片的睡莲,残败枯黄的荷叶铺满了池塘,只露出尖尖的莲心,水中不时钻出几条火红的锦鲤,在“呼啦呼啦”地喷着水波。池塘四周的石梁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乌龟,想是信徒们买来此处放生的。
      叶小曼一路上都不说话,不管齐敏和大傻怎么逗她,她都默不作声。
      齐敏在责怪自己,对大傻说:“都是我不好,偏要跑去算什么鬼命嘛,把小曼弄得这么不开心,你快叫你的路大冠军去哄她,让她快活起来才好。”
      “路引你还不知道,笨得像个猪一样,他要是会哄女孩子开心,母猪都会上树了。我看,还是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吧。走,我们到前面去瞧瞧。”齐敏回头朝路引和叶小曼望了一眼,见她还是心事满怀的样子,路引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边,叹了口气,和大傻往前面的罗汉堂走了过去。
      大傻和齐敏走进罗汉堂,看完了一百零八罗汉,走出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六点多了,天色暗了下来,他们才想起来要去找路引和叶小曼。他们转了一圈,偌大一个归元寺,不知道他俩跑到哪里去了,四处都找不到。过了一会儿,路引急匆匆地跑过来,却不见叶小曼,大傻正要开口相询,路引抢先问道:“看见叶小曼了吗?”
      大傻奇道:“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怎么把她给弄丢了?”
      “她说要去买炷香来烧,我要陪她去,她不让,我就在刚才那个香炉那里等她,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回来,我再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齐敏一听,急了,口中带着哭腔,“小曼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有什么心事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要不一个人静静地听歌,要不就躲起来,什么人都不见,什么话也不说。这下坏了,都是我不好。”
      大傻安慰她说:“放心吧,小曼那么大个人了,她不会有什么事的。敏敏你在这里等我们,我和路引分头去找。”说完和路引一个向东一个向西,往寺庙的两个方向跑去了。
      路引在整个东园都找了一遍,眼看天色越来越暗,但还是不见叶小曼,心里干着急,经过一个半开半掩的宝殿时,他抬眼一望,借着昏暗的天光,见上面写着“问经堂”,也不容多想,闪身进内。黑暗中,路引看见一个长发垂肩的人跪在佛像下的蒲垫前,颔首弯腰,双手合十,正万分虔诚地在祈愿,不是叶小曼又是谁?路引生怕惊扰了她,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只是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好一会,叶小曼转过身来,看见路引既着急又关爱的神色,歉然一笑,立起身来,对他说:“我为敏敏许了个平安愿,让菩萨保佑她和大傻平安,还向菩萨许愿,让她保佑……”说到这里,她俏脸一红,没再说下去,深深地望了路引一眼。
      路引松了一口气,“好了,找到你就好,快走吧,大傻和齐敏还在池塘那边等我们呢。”叶小曼随他一起快步向寺院入口处的莲花池走去。
      齐敏见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不仅路引和叶小曼没回来,大傻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鼻子一酸,急得涕泪欲滴。大傻找了一圈,没见到叶小曼,回到莲花池,见齐敏玉容不展、惊忧欲涕,伸掌去握住她手。这时,他们看见路引和叶小曼一前一后从问经堂朝他们走过来,齐敏才破涕为笑。叶小曼走近,齐敏扑过去抱住她,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非要去算命,害你一天都不开心。要是找不到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敏敏,我刚才去为你祈愿了,没事了。我从小就听奶奶说,归元寺的菩萨最灵了,只要心诚,菩萨会保佑我们的。”
      大傻走上前,“找到就好了,别哭了。快走吧,天黑得都快看不见路了,还要转两趟车呢。”
      四人来到汉口,在老通城吃了顿豆皮,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才回到学校。大傻陪齐敏打开水去了,路引和叶小曼又走到了小镜湖畔。
      游走在林梢的轻柔晚风带来如洗的鸟声和淡淡的林木清香,月光流照,如水银泻地,夜是那样的静谧安详。叶小曼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玉佩,玉佩用一根红绳系着,对路引说:“我在许愿之前,经过一个卖玉器的店铺,我买了两个,一个给敏敏,让她给大傻,这个是给你的。店老板说这是辟邪的,能保平安。”
      路引看到她眼中望向自己的虔诚还有那缱绻无边的温柔,全身散发出一种出尘离世的静穆之美,白玉般的手掌在虚空的夜色中显得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无助。他伸手拿过玉佩,随即盈盈一握,握住了她的手,凝眸望着她。叶小曼见他这么无遮无拦地望着自己,脸蛋红如胭脂,不胜娇羞地垂下头来。她微一迟疑,手指抽动,想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手来,可是她只这么轻轻一动,却被他抓得更紧了,只得任由他握着。
      她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
      “知道会怎样?”
      “知道你会使坏。”
      路引甜甜一笑,握着她滑如凝脂的手掌,心中欢喜无限。这时,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漫洒下来的月辉十分暗淡,朦胧一片。他们俩在学校的小镜湖畔站了很久,入夜的秋风吹透两人单薄的衣衫,刮在身上,略微有了寒意。
      “送你回去吧。”
      “嗯。”
      路引送叶小曼回到宿舍楼门前,叶小曼站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如水的月色照在她清丽的脸庞上,发出圣洁雪亮的光芒,眼中明波流慧,怔怔地望着他。
      “快上去吧。”
      “我要看你走了才上去。”路引朝她柔柔一笑,调转身缓缓往男生宿舍走去。
      …………
      哥哥在《寂寞夜晚》的最后唱道:“一切请珍惜,一切将吹散。”路引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想起哥哥说过,人有太多苦恼,是因为记忆太好。此刻,他觉得,哥哥这句话似乎是特意为他安排好的。他怅然地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的九层皮树和月桂长得高大茂盛,已经爬到他住的三楼上来了。月光穿过九层皮枝丫横斜的树梢,照落在窗台上,屋子里安谧得能听得见灰尘落地的声音,熟透的九层皮一串串缀满了枝头,在皎白的月光下像女孩红扑扑的脸。他伸手摘了一颗,剥了外壳,放进嘴里嚼了几下,香甜中微带青涩。
      忽然一阵风吹来,九层皮树被吹得簌簌直响,路引心里在暗暗祈祷,希望风停之后,叶小曼能从树影之后朝他走来。风停了,并没有人从树影背后走过来。他失望地坐在飘窗上,追忆着和叶小曼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忧伤、甜蜜、缠绵、悔恨诸种感情在心头交替,不觉就已夜深。
      月移花影弄,
    疑是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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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4楼 2008-04-24 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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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1明月夜


    这次深圳农博会,虽然没有套取到关于香港终端市场有价值的信息,徐大也与项目部三人闹得很不愉快,但他与一个澳大利亚外商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总算不虚此行。
    徐大回到公司向路引作了工作汇报,得知外商不日要到公司进行实地考察,葛总出差了,路引立即召集各部门开了一个接待外商的筹备工作会。
    路引心想,自己的英文水平,就“hello”和“bye-bye”两句还可以,涉及商业谈判,简直跟文盲没有区别,他立即想到了萧潇。他担心萧潇届时可能无法抽空到金玉农业,就亲自去了一趟市委宣传部,向年前曾到公司考察并同是湖南老乡的洪部长汇报了工作,点名要求借调《西南特区报》的萧记者做翻译,洪部长当场给《西南特区报》的社长打了个电话,对方爽快地答应了,路引才放下心来。
    外商奥克莱曼先生的生意主要是做美容产品,他希望租用金玉公司的五个人工智能大棚用以种植芦荟,再加工提炼成高品质的芦荟美容护肤品。来到云海,莱曼花了两天时间对金玉农业绿色产业科技园考察完之后,对金玉的规模、设施和自然条件都很满意,并最终下定决心和金玉进行合作。
    一个星期之后,莱曼从香港带来了他的财务顾问、技术总监和律师,金玉农业公司的总经理葛天卫也刚好从上海出差回来,与莱曼正式签订了为期两年的正式合同。莱曼当场支付了一张一百万元的人民币支票,用于项目的前期启动,余款将按月支付。萧潇当仁不让地继续扮演了翻译的角色,以其标准流利的口语和得体到位的接待赢得了外商的交口赞誉,葛天卫对这个编外的“助理”也是喜爱有加。
    在莱曼一干人回香港之后,葛天卫奖励了萧潇五千元,并要设宴犒劳三军。篝火晚会成为庆功宴的主题。金玉农业的老职工在公司呆了七八年,总经理也换了三任,公司领导为员工举办篝火晚会,这还是头一遭。这天,公司食堂炊事班的职工早早地到了农贸市场进行采购,准备好马经理开出的采购清单上的一干物品。晚上,职工们草草地在食堂吃过了饭,三三两两地往河东那片广阔的芦苇地走去。
    天色向晚,残霞散尽它的最后一抹余晖,远边茂密的竹林现出黑魆魆的模糊轮廓,修长的竹影在秋风的吹送下像一幅变幻不定的泼墨山水画,此起彼伏的蛙啼和密林里的鸟鸣声声入耳。路引和萧潇有意无意地掉在队伍的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漫无边际的话,时间如指间流沙,一不留神就溜走了,平时只需二十分钟的路程,两人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走到芦苇荡之滨、小河之畔的小木桥边,萧潇像只奔鹿一样跳到小桥上,对路引招手说:“路助理,您也上来啊。”
    路引心里有股微微的暖流流过,心想,萧潇应该也有二十四五岁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天真淘气,让他觉得仿佛回到了湘北的大山深处,回到了他和弟弟还有儿时的伙伴们在清涧边、山坡上嬉戏的快乐的童年。
    小桥离岸悬空有三十公分的样子,金玉农业公司从购地至今一直没有对小桥进行过修缮,小桥已露出了明显的破败痕迹。路引也走上了桥。小桥有五十余米长,河对面是一片茂密的大叶桉,芦苇也漫山遍野地往中药材区的方向绵亘。萧潇走到小桥的尽头,发现前面的林子里流萤闪闪,一群萤火虫在蹁跹飞舞,她想跳下桥,走到芦苇地那边去。路引抓住了她的衣袖,说:“别过去了,那段路不好走,又黑,蛇和虫子都很多。”
    萧潇听说有蛇,缩回了脚步,她吐了吐舌头,说:“啊,还有蛇呀?如果是白娘子那样的蛇我就不怕,因为她们不会伤害我。路助理,你怕蛇吗?”
    路引摇了摇头,“我小时候在山上经常能见到蛇,还抓过几条,不怕的。”
    “连蛇你都不怕,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是你害怕的吗?你怕鬼吗?”
    路引站在桥上,倚住一根木桩,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相信鬼神之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我最怕鬼了,有时在宿舍睡觉,我要把屋里的灯都打开了才敢睡,不然的话,根本不敢闭上眼睛。我本来想,如果有恶鬼来缠我,我可以叫你过来帮我捉拿他们的,现在看来是不成啦。”路引笑笑不语。
    一会儿,两人闻到北面飘来阵阵诱人的肉香,想是篝火晚会已经开始了。萧潇闻到飘香,笑望着路引,路引会意,与她同时转身,下了桥,往东北区的小河腹地走去,行动中已颇有默契。
    葛天卫看见路引和萧潇走过来,招呼道:“两位助理,赶紧就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金玉农业的一群职工都友善地望着萧潇,徐大一个劲地朝路引使眼色,脸上一副悻悻然的样子,说:“咳,人家都已经吃饱了,哪里稀罕我们这些东西。”
    路引:“吃什么饱了?”
    徐大:“那个什么什么客餐呢?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一个农职院毕业的小伙子接道:“徐经理,秀色可餐。”徐大哈哈大笑,说:“答得好,答得好,明天奖励你多挑两担鸡粪。”
    萧潇的脸一下子红了,但在火光掩映之下,不大看得出来。路引走过去一把抢过徐大手中烤得鲜黄的大虾,用快捷绝伦的手法剥了虾壳,把一只鲜嫩的大虾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啧啧称好。萧潇也走了过来,坐在蒲苇编成的垫子上。路引把徐大另外一块烤好盛在塑料碗里的牛肉用叉子叉了起来,递给萧潇。
    徐大嚷嚷道:“喂,这是我要打包带给我老婆的呀。还没过门,就这么殷勤了,将来多半是企管部经理的命。”
    萧潇接过牛肉,不明就里,“你们还有一个企管部吗?怎么没听说过?”
    徐大正儿八经地说:“马上,你马上就能看见了,葛总准备成立企管部,就让你管,你手下只有一个兵,就是路引。”萧潇瞪大了眼睛,一会扭头看看路引,一会又侧目去看徐大,还望了望葛总,大伙都笑了起来。路引拿着叉子往徐大圆乎乎的屁股上刺了一下,徐大夸张地叫了起来:“噢呵呵,真是要命啊,说两句也用不着杀人灭口吧。”
    葛天卫对众人说:“我们听说萧小姐是《西南特区报》的首席记者,不但工作出色,人也长得漂亮,据说还文武全才,能歌善舞。我们有请萧小姐跳个舞怎么样?”众人掌声雷动,轰然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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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5楼 2008-04-24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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