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落在水乡的爱——不敢说出口的爱情,就像流星,无声地陨落在迟到的季节里。
李静背着书包和画板走在瑟瑟的冷风中,围在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在清冷的校道上显得特别显眼。
站在马路这边,看着马路那边的车站和高架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流,李静迟迟不敢迈开脚步。来到上海就读快四年,过马路依然是她最头疼最害怕的事情,那急速的车流,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停下来的时候。
“喂,你在干什么?”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李静回过头,是LUCK,全校吉他弹得最棒的男生。LUCK穿着一身牛仔装,背着书包和吉他,一幅要出远门的样子。
“你要……过马路,是吗?”LUCK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她是美术系的特招生,只有听力不能说话。刚才他在后面看了她很久了,起初还纳闷,后来实在是看不下去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了。
李静轻轻地点点头,不敢看向他清澈明亮的眼睛。
“那……走吧!”LUCK拉起她的手,大胆地穿过急速的车流,向马路那边走去。一切发生得是那样的突然又那样的自然,李静什么都来不及想,唯一的感觉就是,他戴着露指毛线手套的手真的好温暖。
“你要在闹市写生吗?”LUCK在站牌前放开了她的手。她的手好冷,这么冷的天也不懂戴手套。他脱下了自己右手的毛线手套,戴上她的右手,“你们画画的手是很重要的,可不能冻坏了。”李静怔怔地看着他的动作,脸红了。
“呃……”她绯红的脸让LUCK始料未及,“只是一只手套而已了……你不用这么感动吧……我要去周庄看奶奶……我要走了,你自己要小心点……”他是说周庄吗?李静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拿出纸笔写道:我要去周庄写生。
“哈哈,真的吗!”LUCK笑得胸口都震了,“那你一路跟着我就好了,旅店也不用找了,住我奶奶家就行。”
快班车上,李静一直悄悄地握紧着自己的右手,这是一份她期待了很久很久的温暖……她好想告诉他,她一直记得他,新生入学的那一天,就是他帮她把行李拿到宿舍的。
站在周庄的拱桥前,李静第一次生动地体会到“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古老的拱桥、古老的桥楼建筑、轻摇在碧波绿水上的小船,老妇人身上的传统裾裙……处处都在向来者宣告着:这里就是梦里的水乡!不时撑着油纸伞走过的姑娘,让人总是错觉,他们是不是从戴望舒的诗里走出来的。
来水乡写生的人很多,错落不一的画架画板,又形成水乡的另一道风景。
LUCK的奶奶是个典型的周庄老太太。
李静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戴着老花眼镜,安详地坐在树荫下绣花。一条黑色的老柴狗,懒懒地趴在她的绣花鞋旁酣睡。李静不由地举起相机,定格下这安祥的一幕。
“奶奶!”LUCK的闯入,打破了这恬静的一幕。
“哎哟……谁呀……”老太太迟钝地坐直腰,扶起鼻梁上的老花镜,看清了来者后,乐呵呵地笑道:“是运运来了……哎哟……你这头发长得,我还以为是谁家小姑娘呢……啧啧……你看看你瘦得……你都不吃饭吗……”老太太“啧啧”地把LUCK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旁边的黑狗被吵醒了,摇着尾巴站起来,“旺旺”地冲着LUCK直叫。
“嗨,黑头!”LUCK摸摸那颗黑色的狗头,招呼道:“这么久不见,你怎么都不长个呀?”
“黑头都5、6年了……哪还会长个呀。”奶奶堆起满脸的皱纹,微笑地抚摸着孙子蓬乱的头发。
“哦,黑头,原来你只会浪费奶奶的粮食呀。”LUCK调皮地捏着着嗅来嗅去的狗鼻子,老狗好像听懂了一般,抗议地闷“哼”一声。
“奶奶,我带了个同学来玩。”LUCK把李静拉到奶奶面前。李静打了个手语向奶奶问好。
“啊?……这是……”老太太求助地看向孙子。
“人家在向你问好呢……”LUCK低下头,在奶奶耳边轻声说道:“她不会说话,是来这里写生的,你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
“哦,好,好……”老太太听话地直点头,拉起李静的手,疼惜地说道:“坐车累了吧,快到奶奶屋里歇歇……”
走在古老又热闹的青石路上,李静兴奋极了,拿着相机好奇地这拍拍,那拍拍。从绣花手帕到丝质披风 ,从印花书签到素雅的油纸伞,从粗棉的布包到精致的绢画……样样都让她眼前一亮。小摊上的一条双面绣手绢,深深吸引住了她,看到旁边的绣花手绢,“每条10元”,她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了下来。
李静高兴地回过头,想和LUCK一起分享自己掏到的宝贝,可是,目光在人群中找了几圈,都始终不见LUCK高高的身影。看着陌生的人群,她才猛然惊觉:她和他走散了!
“也许,等会他就会找到我了。”李静驻在原地,坚定地等待着,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他会找到她的。
10多分钟过去了……LUCK还是没有出现。
“李静,不许放弃,他一定会找回来的!”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30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
“李静,一定要相信他……”她还在给自己打气。
一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是陌生的人群……
“李静,不许哭!不可以不相信他,不可以……”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极力说服自己,可是惶恐还是悄悄地袭上了她的心头。
“李静!李静!你在哪!”仿佛天籁的呼喊,从喧闹的人群里传来,李静惊喜地回过头,人群里LUCK正焦急地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我在这!”李静在心里无声的呐喊着,举起双臂向他奋力猛挥,看着LUCK飞奔过来,她的眼泪快乐地落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弄丢的……”LUCK不顾一切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只有这样,他才敢确定,他真的找到她了。李静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听着他剧烈狂乱的心跳,任由泪水渗一遍又一遍地渗进他的牛仔外套里。
路人纷纷微笑地看着这对路中间的年轻男女,想象着,他们是不是失散了多年的情侣,得以在水乡重逢,才会如此不顾一切地深情相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水乡的梦时,李静早已在流水边架起了写生画板。她想画一幅“水乡的清晨”。淡淡的阳光像薄纱一样,轻轻地落在她的身上,仿佛羽翼一般。阁楼上,LUCK站在古老的木窗旁,拿起手机,按下拍摄键,定格下了这宛如梦幻的一幕。新生入学时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想这样做了,他要把她永远保存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可以永远不让她知道他喜欢她,但是他一定要让自己知道,他喜欢她!
一阵轻轻的吉他声传来,惊醒了水乡的梦,李静循声回头望去——LUCK正抱着吉他坐在木门槛上,老黑狗懒懒地趴在他旁边,不时抬眼看看他……
毕业生作品展的画廊里,一幅水乡的油画让人们纷纷驻步,这是今年的第一名毕业生获奖作品。
LUCK背着背包拿着吉他走进画廊,在那幅水乡的油画前,停了下来,看着画里弹吉他的红衣少年和黑色老柴狗,一丝笑容爬上了他微扬的嘴角,可是当他看到油画的名字——《遗落在水乡的爱》时,一滴温热的泪滑过微笑的脸,无声地落在黑色吉他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