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关闭窗户——献给助残日

发表于: 2005-05-19 14:34 1355人阅读 5人回复只看楼主 | 第1页 | 最后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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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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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华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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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蜀蛇
转载自：http://www.tianyaclub.com/New/PublicForum/Content.asp?flag=1&idWriter=0&Key=0&idArticle=155901&strItem=no01

　　
　　宁馨儿的眼前并不总是黑暗。她甚至不太明白什么叫黑暗，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眼前也是多姿多彩。尽管她没有用眼睛看过世界，但是习惯于把心灵敞开。

　　不知从哪时起，她变得越来越不喜欢妈妈告诉她太多。包括妈妈说 “我们搬进新房了，这是在二楼……”她马上打断话：“我知道！还有个阳台，它像妈妈讲的十里长亭。”妈妈说“没有那么长……”宁馨儿固执地说：“不，阳台连着花园呢！”妈妈说“花园在窗户下面……”宁馨儿含着泪水说：“我知道，可是我看见自己住在花园的亭楼上，旁边还有石子小路，正好通向围墙外的山坡。”妈妈笑着说：“噢，是的！”想了想妈妈又说：“那么再给你念首诗吧！‘亭楼高不过宫墙，却见人行千里上；若是相思可丈量，天涯与它一样长’！”妈妈不再多说了，把时间和空间都还给女儿。

　　宁馨儿喜欢在阳台守望，努力寻找那个从来没有怀抱过她的爸爸。不过她没有忧伤，她相信爸爸不会抛弃她，她隐约听见过爸爸的呼唤。她相信爸爸只是迷路了，因此想站在阳台给爸爸招招手，害怕爸爸找不到这个新家。

　　过了春夏又历秋冬，宁馨儿不停挥动的小手已经很累了，仍然不肯停下。当太阳温暖地照耀到床头时，她一蹦就跳起来，仿佛看见了爸爸的影子。尽管又是被黑暗的峰峦遮挡了，宁馨儿一点不埋怨。妈妈说没有耐心将失去机会，缺乏宽容心灵将笼罩乌云，因此她不愿意让爸爸看见自己的女儿不够耐心和宽容。直到花盆已经沾上露水，宁馨儿还在灿烂地笑着，仍旧举着手像风中的花瓣一样努力吸引远方的目光，同时细声低语：“爸爸，我知道你就在那丛林里……”说着就哭了。

　　在宁馨儿渐渐长成情窦初开的少女后，她开始沉默了。妈妈已经不能排遣她的孤独，而她也不知道心存着另外的什么渴望，总是有些惆怅。

　　直到有一天，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其实这声音早就存在，只是现在才注意到像是在亲切地呼唤，她开始明白自己另外的期盼了。

　　通常还在睡梦中她就被唤醒，马上急切地扑向阳台，熟练地推开纱窗，再推开玻璃窗，然后从防盗窗的不锈钢栅栏中放下小小吊篮，取回自家的豆浆。完成这一切只在一瞬间，但是能够给她带来一天的快乐。听着那声音渐渐远去，宁馨儿偷偷模仿：“豆浆，卖豆浆喽——” 禁不住就格格欢笑起来，直笑得脸都红了。这样的脸红是因为突然感到害羞，怕人听见她的模仿声。可是她十分乐意模仿，于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几乎是在窃窃私语。

　　从此她每天都有明确的期待，甚至会提早醒来，裹在温暖的被窝里静悄悄地等候。那个声音仿佛来自天籁，一开始是那么细弱悠远，随着黎明的风声袅袅传来，如同雨露滋润着她充满阳光的心灵。她能够看见这是个英俊少年，眼睛特别明亮，目光温和同时含着羞怯。少年“吱吱”蹬着三轮车，越来越接近了，“卖豆浆喽”就像是专门唱给她的歌声。宁馨儿喜滋滋摸索到窗前，尽管相互没有一句话，但是能够感受到对方心中的千言万语。

　　连续几天窗外飞雪，“豆浆”依然没有间断。

　　这一天那声音突然嘶哑，放下吊篮后听到一通剧烈咳嗽，宁馨儿的心颤抖起来。咳嗽持续了好久，宁馨儿终于禁不住开口问：“你冷吗？”话一出口就满脸绯红，赶紧低下头，任由一头披肩发把脸庞覆盖住。咳嗽停止了，那声音说：“对不起，耽搁你了！”宁馨儿想再问一声“你冷吗”，却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听见一声粗暴的驱逐：“狗东西，滚！”这是楼上的野蛮邻居，他们已经不止一次抱怨了，说“豆浆”吵了他们的瞌睡。紧接着是“咣当”一声，楼上邻居扔下瓶子砸在“豆浆”的三轮车上。宁馨儿听见“豆浆”在慌忙逃跑，同时听到一声啜泣。

　　雪停了，但是积雪没有融化。三轮车深陷在雪泥里，“豆浆”吃力得快蹬不动了，宁馨儿听见“豆浆”在急促喘息。接着又是咳嗽，比以前咳得还要厉害，不过仍然在挣扎着吆喝：“豆，浆……”吆喝声戛然而止，一个沉重的花盆或者是个类似的东西砸下来，有人惊心动魄地呼叫：“不得了啦……”宁馨儿眼泪夺眶而出，她感到自己的心同时在破碎。

　　“卖豆浆喽——”这样的声音第二天同样从窗外传来，不过由男声变成了女声，而且似乎含着泪水，清晨的风中因此回荡着一丝哀怨。妈妈说再也不会有人砸他们了，因为野蛮邻居已经被逮捕。“可是，”宁馨儿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卖豆浆呢？”妈妈说：“想赚我们的钱！”

　　宁馨儿仍然不肯放弃在阳台的守望，她相信“豆浆”是回家了，也许“豆浆”的家正好在爸爸迷失的丛林里。果然如此的话，她默默祈求“豆浆”带信给爸爸，有一个双目失明的姑娘总是大开着窗户等待。爸爸一定知道这是他的女儿，因此就会迷途知返了，而且带上“豆浆”来做客，于是宁馨儿又一脸羞红了。
　　 2004年10月10日初稿
　　 2005年5月15日修改献给助残日

[ Last edited by 大三小二 on 2005-5-19 at 14:4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