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离开家的第二天。
一起的还有大头。
大头其实跟我不一样,他不是离家出走的,他是离校出走。我们事先也没有预谋约定。
我当时没有去学校。只是窝在房间的沙发上睡觉,然后门被打开,一只拖鞋摔倒我脸上。我爸大叫,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没说话,我的确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不去死。我起身,小便,洗脸,出门。不是去学校也不是去死,只是要离开。
大头那天是去上课了,课堂上莫名放了一个《三岔口》,吴彦祖站在天桥上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说,有本事的人从来不需要守规矩。大头很受启发,觉得在学校很难培养出什么有本事的本事,也离开了。
然后我们在一间这个城市很有名的早餐店门口相遇。大头问,你去哪。我说,你带钱没。
大头把自己的一块手表卖了五百块钱。三百块在郊区租了个小平房,剩下的给我一百。我无以回报,花六块钱买了瓶2L的雪碧和他喝了一下午。
这个城市三面环海。我们的小平房,差一点就是海景别墅了。
没有拖鞋没有沙发,我睡了很久。醒后发现头发里爬满了小螃蟹,当然,小螃蟹不只有爬我的头发。我站起来跳几跳,然后坐到地上玩沙子。大头也醒了,也站起来跳跳,然后过来跟我一起堆沙子。大头说,沙子太干,堆不出什么形状来。于是我们找来几片贝壳,挖了条沟,把海水引到屋里。
硫酸厂,裸体美人鱼,满口獠牙的青蛙。我们一直堆到深夜。
再次醒来的时候,地上又什么都没有了。海水涨潮的时候顺着我们挖的沟涌了进来。大头很沮丧,他说他不喜欢喜欢化妆的女人,每天费尽心思在脸上描绘一些图案,然后又要仔细去销毁那些图案。
我们开始写字。字和沙子一样都是群居的生物。大头说,我们来写好多好多字,然后把他们堆成一本书的样子。其实这很难,从头到尾我们都在无所事事。字也很干,堆不出什么形状来。
我呆坐了一下午,突然觉得今晚异常安静和闷热。我脱掉衣服往海里走,大头跟过来,然后地猛地抖了起来,我们摔在地上。大头说,地震了。我枕着手平躺在沙滩上,看着天上散动的星星,心里大悟,难怪今晚这么安静,原来是调了震动。
我们静静躺了一会,然后大头站起来,说回去找他的表。
城市的道路和树没有一丝损坏,只是人和交通工具全部都震烂了。我和大头光着身子在街上一直走一直走。我说,其实就算全世界的表都停了,时间依然是在走的。大头说,有道理。于是我们又往回走。
我们放弃了衣服和钟表。
在路过这个城市很有名的早餐店时,我们捡到一瓶蓝色包装的2L装雪碧。
我们的海景别墅已经倒了。大头枕着沙子,我枕着2L装,慢慢地在海滩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不见了大头,我自己却是平浮在海面上的。我忘了,海水喜欢在人睡着后涨潮。
海很深。天很高。前后和左右一片茫茫。
写于大四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