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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版《神雕侠侣》:烟花散尽(作家出版社出版)

发表于: 2008-04-24 00:52 32556人阅读 108人回复 只看楼主 | 第2页 | 最后一页

    北海通

    精华4
    萧潇落落大方地站起来,说:“好啊,我给大家跳个黎族的托盘舞吧。”她拿起一个装水果的小竹筐,和着这熊熊篝火、融融月色,扭动着柔软的腰肢轻快地舞蹈起来。金玉农业的小伙子们拿着啤酒瓶和钢叉有节奏地击着节拍,生产部的几个小姑娘用木棍在装盛鸡翅膀的不锈钢盘子上乒乒乓乓地也跟着敲了起来。萧潇苗条婀娜的身子舞动之际,像条在海里游泳的水蛇,柔媚之极,博得了众人的阵阵喝彩。徐大模仿萧潇的动作,把他那肥胖的水桶腰摇来摇去,像一只会跳舞的马桶,还问路引像不像,把路引、老马和一帮小字辈的职工笑得前仰后翻,几乎要岔气,连葛天卫都在摇头微笑,说他胡闹。
    舞罢,葛天卫递了一个刚烤好的鸡翅给萧潇,“这是我们公司放养的土鸡,味道很不错的。来,尝一个。”萧潇接过叉子说:“谢谢,谢谢葛总。”
    葛天卫是路引的老领导,以前在房地产公司的时候,路引就是他的得力干将,跟了他四五年,因此对路引的事情也大致知道一点。葛天卫瞧出了点名堂,瞄了路引一眼,说:“萧记者,这次成功签约,你功不可没啊,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你才对。以后有空,多到金玉来玩。”顿了一顿,对路引说:“小路啊,以后萧记者要过来,你就负责接送,明白了没有?”
    路引点了点头,心领神会地说:“知道了,葛总。”
    萧潇:“你们公司有那么多吃的,我最喜欢的是这里的日本小青瓜,又脆又甜。葛总,你不用说我也会常来的,只怕公司要被我吃垮啦。”一边说,一边发出一阵风铃般悦耳的笑声。路引看见她全无心机、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不禁又是一荡。萧潇转过头,发现路引在看她,努嘴朝他笑了笑,脸蛋如同一朵早春时节开放的茉莉般俏丽可爱。
    一帮年轻人三三两两地围在各自搭建的烧烤炉旁,大虾、海螺、牛肉、土鸡、香肠、玉米、茄子、韭菜,还有各种各样的作料,铺得到处都是,火光越烧越红,烧烤发出的诱人香味飘散在雾气渐浓的空中。
    葛天卫吩咐手下别搞得太晚,十一点前要收拾干净回宿舍休息。临走前,他对路引说:“你过来。”路引随葛总走到边上,葛总把手上的钥匙塞给他,“晚上开摩托不安全,一会开我的车送萧记者回去。你呀,也该换个汽车了,你以为你还小啊,整天开个公路赛,跟个小孩似的,明年换个小排量的吧。路上要注意安全啊,知道了吗?”
    “知道了,葛总。”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路引叮嘱老马和徐大要注意控制时间,让职工们不要玩过头了,以免影响明天的工作,就对萧潇说送她回去。路引拿车的时候,萧潇说她还没玩够呢,要路引带她到哪里再玩一下。路引想了一下,就带她来到了云海市中山公园。
    路引在公园门口停好车,和萧潇翻过栏杆溜进已经关门的公园。月正亮,夜正浓。他们来到儿童天地,跳进已经关门的游乐场里。萧潇坐在旋转木马上面,让路引推动木马。路引心想,为什么我每次总是逃不掉这种做苦力的命呢?他叹了口气,用力把木马推动,木马转了起来,萧潇快活地在旋转的木马上手舞足蹈。
    从木马上跳下来,萧潇说:“哎,我们来坐跷跷板吧。”路引无奈地想,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他们俩分坐在跷跷板的两侧,萧潇抬头仰望天空像个孩子般地唱着“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的歌谣,黑夜里,她的歌声甚是嘹亮。不多久,一个守夜的值勤人员打着手电照过来,路引赶紧拉着萧潇躲在大象滑梯的后面,像两只躲避家猫追捕的小老鼠一样紧张得大气也不敢透。守夜人转了一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嘟囔了几声“真是见鬼了”就走了。路引和萧潇爬出栏杆,乐颠颠地朝猴山跑去。
    月亮把忧郁的银光投在公园黑黢黢的树林里,四周不时传来青蛙的啼叫和虫豸的啾鸣,昏暗的灯光照在长长漆黑的水泥路上。路的两旁长满了榕树,那些缠绕交织在一起的榕树,仿佛前世今生早已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分不开彼此。
    突然间一阵急雨狂洒,路引和萧潇躲进醉翁亭里。过了约摸大半个小时,雨停了,两人才踏着路上积水往门口走去。
    第二天,金玉农业与澳大利亚外商签订合作协议的消息也刊登在了《西南特区报》及《云海日报》的头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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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6楼 2008-04-24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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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坛版主

    精华34
    恭喜路胸

    上次签售时正好不在北海,听说五月份还有一次签售?

    北海通

    精华4
    原帖由 江葭 于 2008-4-24 21:38 发表
    恭喜路胸

    上次签售时正好不在北海,听说五月份还有一次签售?


    谢谢江大哥。曾遭到许多的诋毁、谩骂,朋友们的鼓励此时弥足珍贵。
    写完此书,才明白曹雪芹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这句话

    五一在十一点起宝谊、新新力分别做义务保安一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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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8楼 2008-04-25 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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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2暴风一族


    成功签订了合同之后,为了犒劳自己,第二天下班,路引驱车来到美丽华海滩,他要到海里好好地放松一下这些天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有些人靠记忆活着,追忆往事是他们度过这漫长平凡日子的动力源泉,也是他们证明自己存在、停留和爱过的唯一凭证。路引知道,哪怕有一天他已两鬓斑白、牙齿掉光,他也不会忘记叶小曼。那些青春岁月的年少痴狂,那些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那些永不磨灭的青春印记,像段在人生长河里的火烫河床,在他心里汩汩地流淌不息。可是人不能只靠回忆活下去,爱情走了,生活仍要继续。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太想念叶小曼还是因为太寂寞,才会对萧潇的出现心存幻想。萧潇是个不错的女孩,值得去爱。也许,我是真的对她动了情?他傻傻地想,无法说服自己和萧潇在一起的心跳只是一种错觉。
    走到海边,路引远远望见云海哥在海中央的一条小舢上向他招手,他也朝云海哥挥了挥手,跳进水里飞快地朝他那边游过去。云海哥照例在船上喝水,路引游过去,爬上小舢,接过老头递过来的水瓶,浅喝了一小口。
    “老头啊,问你个问题,你这辈子爱过多少个女人?”
    “哈哈,怎么今天有兴趣跟我谈这个?哎,你老哥我老了,现在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了。我自己也记不清楚我到底爱过多少个女人。”
    “是因为太多了记不住,还是没有一个是你认为值得记住的?”
    “这一辈子,你真正能够记住的只有一个人。”
    “为什么?”
    “你最喜欢的那个人,命中注定了你是不能跟她在一起的,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一辈子惦记着她。”
    “六年过去了,我还是忘不掉小曼,我该怎么办?”
    “你看,太阳落了,明天照样会升起来。不要为了一棵大树放弃整片森林嘛。日子要一天一天地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生活就是这么平淡的。所以啊,恋爱是一回事,娶媳妇过日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老头啊,我真佩服你,一把年纪了,却比我们这些小年轻达观洒脱多了。”
    “哈哈,现在还有三十来岁的女人对我着迷呢……哎哟,看样子又要下雨了,赶紧游回去吧。”
    路引刚游上岸,发觉海上浪兴波涌,远天乌云压顶,云海哥所料不差。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气象台发来的台风紧急预告,预报说“海奎尔”台风正从西沙群岛以每秒六十米的速度向北部湾逼近,一个半小时后将在云海市登陆,预计风力将达十六级,是今年云海市最大的台风。路引当即给老马和徐大打电话,要求他们立即赶回公司,通知职工们提前做好抗台风的准备,他随后就到。
    路引来不及回紫荆公寓换衣服,启动了车子立即赶往公司。车到半途,风一下子变得凛冽起来,吹透他单薄的衣裳,冻得他瑟瑟发抖,但他的车速并没有变慢,仍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在平整的沿海大道上飞驰。来到市郊的收费站,看见《西南特区报》的采访车正在缴费,他来不及多想,从摩托车道绕了过去。路引刚开进车棚停好车,就听见公司大门口传来“嘟嘟嘟”的喇叭声,回头一望,见《西南特区报》的采访车停在门口,门卫不明就里,正在盘问。他跑过去,看见萧潇在驾驶室里朝他挥手,他叫门卫赶紧把大门打开,让她把车开进来。萧潇把车在车棚停好之后,扛了个摄像机利索地跳下车。
    风刮得越来越大,天已经黑得可怕。路引问她:“你跑来干吗?”
    萧潇似乎并没把这眼前的暴风放在眼里,满脸激动地说:“给观众呈现第一手的新闻报道,是记者的天职。哪里有第一现场,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出现。”脸上有种即将要投入战斗的兴奋。
    路引还穿着短衫裤,这时台风雨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他皱眉说道:“你真是胡闹,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十六级台风!能把屋顶掀翻、把人卷走的台风!你以为这是闹着好玩的?你给我在这好好地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萧潇迅速穿上了运动型雨衣,把一头长发用橡皮筋扎起来,神情昂扬地说:“不,今天我要第一时间进行采播,让全市人民知道我们新闻工作者和广大的劳动人民共同战斗在防灾抢险的第一阵线。我今年要评选全省的优秀记者,就靠这个专题了。”路引觉得这女孩有点不可思议,把灾难当过家家似的,他心里着急,但一时又拿她没办法。
    “你别给我添乱好不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会出人命的。你听着,你现在到办公室去,你要什么信息我都可以提供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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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19楼 2008-04-25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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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不行,我要到现场。到前线去打仗是军人的天职,亲临现场真实地记录新闻事件是记者的天职,我绝不拍事后新闻!”萧潇说得有如军人般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路引冷得嘴唇都变青了,想着老马他们正等着他召开紧急会议,顾不上和她多说,语气一沉,“你跟我来。”
    路引上到办公楼,在卫生间换了工作服,拿着笔记本来到会议室,这时,葛总的电话来了。葛天卫正在Z市往云海赶的路上,他要求路引立即组织人员奔赴园区进行防险工作,当他得知路引已经到了公司,正准备开会部署防范工作的时候,心里才略感踏实。
    路引来到会议室,除了项目部的老林,各部门经理都已到位。这时离台风登陆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路引双眉立起,指着会议室里金玉绿色产业园区的平面图,紧张地向各部门的人员下达着指令:“今晚所有在公司的人员都必须参加防险抗灾工作。设备科的负责检查电线电路,切断种植区的所有电源。人工智能棚的天窗要关起来,堆沤场的鸡粪要拿塑料布遮起来;要把西区的雁鹅全部赶到空着的猪圈里;二十个遮阳网棚的彩椒和十个防虫网棚的小青瓜要马上采摘。财务部、项目部、市场部、办公室和食堂的人临时编入生产部,由马经理负责调配,全部到大棚去帮忙采收作物,今晚要是淋一场雨,几十万的彩椒就全泡汤了。陈经理,马经理,徐经理,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老马:“还有几个防虫网棚里育着的苗也必须转移到智能棚里,养殖场的水要放掉三分之一,要不风雨一大,鱼、鳖和虾苗都会被冲到岸上来,还有西区的围墙要加固,否则一旦倒塌,会压坏旁边的花圃大棚。”
    徐大:“南区还有一批下午晒的中药材,已经叫人去收了,就怕一下子收不完,还要请生产部派两个人去支援。”
    路引:“好,人员由马经理来调配。分管园区相关责任范围的人员,立即到你们的辖区去,各部门人员要抓紧时间,注意安全,抢在台风登陆前做好防范工作,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现在马上行动。”
    天空没有一丝光彩,云层的最低端紧紧贴着大棚棚顶,像随时都要把顶子给压垮。风从西面八方蜂拥而至,如同弥勒佛放开的口袋,呼啸起来形如一只横行霸道的怪兽,看见哪个地方不顺眼了就一把掀翻,整个绿色科技园在台风的蹂躏下发出一片鬼哭狼嚎的呜咽。世界跟得了麻风病似的在剧烈地抽搐,大地似乎都在颤抖、摇晃,跟风神在作着你死我活的搏斗。金玉农业公司的职工们望着那股巨大而神秘的力量来临的方向,心里都在瑟瑟发抖。
    雨水继续肆无忌惮地从很深又很低的天空掉下来。看着变幻无定的天色,路引忽然想起了《东邪西毒》里那些描述时光飞逝的镜头,想起了哥哥关于下雨的描述,“每次下雨,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她曾经很喜欢我,不知道是因为巧合,还是其他原因,每次我离开她,要远行的时候,天都会下雨,她说是因为她不开心。”路引心想,是不是因为我太想小曼了,所以会有这样的倾盆大雨?小曼,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想你吗?
    萧潇像一个打了兴奋剂之后站在百米跑道上的黑人选手,无比亢奋,不依不饶地要跟路引去视察园区,使路引不得不暂时收回他对叶小曼的思念。路引以不容置喙的口吻要求萧潇跟在他的身旁,不许到处乱跑。
    萧潇调皮地吐舌答应了。她在摄像机前加了个大号的遮光罩,镜头上加了滤光镜,整个摄像机也被塑料薄膜包裹起来,虽然呼啸的台风把瓢泼的雨水刮进了镜头,但一点都不影响拍摄。萧潇见到哪里损失大、破坏严重就大呼一声“好家伙”,然后把镜头对准那个地方兴致高昂地拍起来。路引心疼园区的设施,生气地想:“怪不得人家说棺材店的老板希望天天死人,那些当记者的希望天天都世界大战,要不然他们就得失业。这话用在这个萧大记者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经过北区的苗圃基地时,路引发现大片的速生桉被吹得东倒西歪,随着台风在向云海市区逐渐逼近,风也吹得更加猛烈。小桉树种下去只有几个月,树根扎得还不是很深,随时有被连根拔起的可能。他说此地危险,不易久留,但萧潇坚持要把这片占地五百余亩的苗圃遭受台风肆虐的情况拍下来。萧潇沉浸在创作和拍摄的忘我状态当中,正当她扛着摄像机全神贯注地从不同的角度、全方位地拍摄苗圃的受灾情形之际,风突然间刮得更迅猛了,像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口,台风想是已经在云海登陆了。苗圃内的几株小树被风刮了起来,在空中翻腾如同沸滚油锅里的麻花,这时萧潇正把镜头对准空中的小树,在快速地对焦,当她在取景器内看到小树已突变成扭曲的怪物时,小树飞速地向她砸了过来。路引一直站在萧潇的身旁,这时想拉她避开已然来不及,情急之中不遑多想,他快速横跨一步,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身前,高举起双臂护住自己的后脑,生生地用后背挡住了砸过来的小树。小树带着猛烈的风速,像一记闷棍一样结结实实地砸在路引的背上,他哼了一声,和萧潇一起跌倒在草坪上。
    萧潇顾不上摔翻在地的摄像机,连忙把路引扶起来,“路助理,你受伤了?”
    路引脸色灰白,肩背处痛得让他几乎不能站立,勉强说道:“把摄像机拿上,快走。”萧潇扶着路引刚离开苗圃,苗圃区的速成林整片被刮了起来,像一堆纷乱的纸片在空中呼呼飞舞,然后稀里哗啦地砸落在他们刚才站过的那片草地上。见此情形,萧潇吓得脸色都变青了,很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后怕。她扶着路引走到大棚区,见到马经理和职工们在把抢收的彩椒和小青瓜装箱,正要扛上货车,说:“马经理,路助理受伤了。”
    路引勉强说道:“我没事,被刮起来的树苗扫了一下,小伤。天马上要黑了,现在弄得怎么样了?”
    老马:“来不及了,能摘的我们都摘了,还剩四五个棚,天再黑就看不见了,其他的已经按照计划做了。台风好像正在登陆,太危险了,还是让大家回宿舍吧。”
    路引点了点头,“我们人事已尽,让大家赶紧往回撤吧,路上要小心。”
    萧潇扶路引回到宿舍,帮他脱去雨衣和鞋子,让他躺在床上。路引摇了摇头,示意不能平躺,只能卧着。萧潇扶他躺平,到一楼打了开水,用毛巾帮他擦了下脸,弯下腰来问他痛不痛。他望了她一眼,说:“不碍事。你到招待所去换洗吧,去找办公室的刘主任,她会安排的。”虽然穿着雨衣,但此时萧潇的身子也几乎完全湿透了,她没有理会,摇摇头,说:“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治伤痛跌打之类的药酒?我帮你擦擦伤口。”
    路引心想,这是硬伤,现在只能用冰敷或是用云南白药气雾剂来喷,二十小时之后才能擦药,况且伤又在身上,到时势必要脱了上衣,男女有别,颇为不便,萧潇这傻丫头是不懂呢还是急得犯了迷糊?他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兀自觉得心惊胆寒。他刚才那一下子舍命挡在她身前,如果是一棵大树飞过来或者是树苗就砸在他脑袋上,自己这条小命还在吗?想到此节,他不禁叹了口气,心想就算当时的情形再严峻,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挡在她身前的。
    萧潇跪在床上,拿热毛巾把路引的手脚擦干净,“衣服都是湿的,你转一下身,我帮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路引见她这么说,只好侧身让她把工作服脱下来。他背上有一道七八厘米长、三四厘米宽的瘀青,颜色深得吓人,肿得老高。萧潇拿毛巾泡了冷水,一遍遍地敷在伤肿处。路引疼痛稍止,劳累交加,很快就睡着了。不一会,老马和手下的职工们回来了,生产部的张师傅还从中药材基地带回了一些草药。张师傅年轻时在河南做过赤脚医生,他把药捣碎了,厚厚地敷了一层在路引的背上,路引睡得太香甜了,竟浑然不觉。
    葛天卫回到公司,了解到所有的预防措施都已经做好,去看了看路引,见他睡着了,便吩咐刘主任安排萧潇到招待所休息。萧潇在招待所的床上翻来覆去,惦记着路引的伤势,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和树木房屋的呜咽,愁肠百结,一晚上都睡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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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0楼 2008-04-25 1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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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3球场风云

    路引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后,肩背上的伤不时地隐隐作痛。半梦半醒之间,他又看见叶小曼了,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他都记得,永远也不会忘记。
    那次从归元寺回来之后,冬天很快就到了,大傻与齐敏也早已公然以情侣身份出双入对。每天下课之后相约在食堂吃饭,晚饭之后一起到自习室上自习,然后大傻再送齐敏回宿舍。那段时间,大傻过的是神仙美眷般的日子,快活得不知今夕何夕,一时竟忘了关注路引的战况。
    一天夜里,大傻回到宿舍,发现路引面露倦色、神思恍惚,问他怎么了?
    路引颓然说道:“好几次了,我给叶小曼打电话她都态度冷淡,不肯出来见我也不说理由,只是推说马上要考四级了,上次没考过,现在要抓紧时间复习,争取这次一定要考过。”
    “见个面耽误不了什么时间的呀,考四级多半是个借口。依本帅之见,她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嗨,肯定是被你攻城得手之后,被破城之前的患得患失。别担心,我明天叫敏敏去打探一下消息。哦,对了,敏敏说明天下午有一场友谊赛,她们院队对江大的国关院队,她邀咱俩去助阵呢。”
    “齐敏怎么管起球赛来了?”
    “嘿,她是她们系的体育部长你不知道?咱们学校的国关学院,号称美女集中营,男的特少,大部分是各省精挑细选出来的大美女,身高全都超过一米六五。你看,敏敏一米六八,你家小曼一米七,她们随便穿个高跟鞋就跟本帅举案齐眉平起平坐了,靠!我看啊,咱们学校铁定是受了上面的指示,国家要搞匈奴时期的和亲政策,走美女特工的路线,大搞美女外交,所以她们系要负责源源不断地给外交部输送美女炮弹。不是女多男少的话,敏敏哪里当得上体育部部长啊?”
    路引听了大傻这番奇谈怪论,不禁好笑,“你这什么猫论啊!考国关系要先面试,这是常识,是个人都知道。如果一个个都像咱们田径队里练跳高的胡进双,又高又瘦像个僵尸似的;或者像练铁饼的贾航航,身体都长成四方形了;要不就像你们四百米组的郑一栋,眼睛都快长颧骨上了,跟只白眼狼差不多,还不把别国的外使给吓回去了?人家本来没什么想法的,看到我们国家全是这样的人,首先就会想起种族优胜论,想把咱们给灭了,还谈什么外交啊?”
    大傻摇摇头,说:“哈哈,也有点道理呵。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绝不能便宜了洋鬼子,尤其是日本鬼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啊,我们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为保留中华民族的纯正血统而勃起!”
    路引抱着枕头往床上一横,沮丧地说:“那你赶紧下手吧,我可没你那个福气。”
    “哎,你给我振作点,别对自己那么没信心。明天下午二号场四点半的球,要提前二十分钟到。敏敏说还要换她们系队的球衣呢。你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好好表现,你的小曼肯定会到场的。”
    翌日,球场边围了不少人,江大的拉拉队也来了几十人。大傻正焦急地翘首期盼,终于见到路引慢吞吞地走来了,他把一件巴西队的九号球衣递给他,揄揶道:“巨星就是不一样,总是最后一个出场。喏,我找敏敏要了我心爱的十号,把最传奇的九号留给了你,你穿上这件球衣,再加上你的速度和‘剪刀腿’,绝对是肥罗二世。”
    “哎,我的护腿板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拿了?我找不到了,临时找航航借了一双。”
    “鬼知道你扔哪了?我还以为你临阵退缩了呢。这场球,老杨给我们当裁判,他把田径队的兄弟们都喊来看球了。我说路大,男生嘛,是靠征服球场来征服女生的,能不能赢得小曼的芳心,就看你今天的表现啰。赶紧把球衣换上,上去热一下身吧,马上就要开始了。”
    路引从左至右往球场边的观众扫了一圈,没发现叶小曼,倒是看见齐敏在为球员们发放球衣忙得不亦乐乎,贾航航和郑一栋在朝他挤眉弄眼地作鬼脸。路引看着郑一栋那张令人触目惊心过目不忘、不用做任何表情就足以把小孩吓哭的脸,贾航航正用他那巨大彪悍的躯体做出一个展示肌肉的动作,胸前两块巨大的胸肌在“突突”地跳个不停,他对路引说:“路大,使出你那招‘剪刀腿’,搞死他们!”路引朝他们笑了笑,跑到球场上去触球热身。
    哨声一鸣,上半场比赛开始。江大国关系虽然是客场,但其队员身体素质明显占优,而路引所在的科大国关系队,那些男选手都是矮子堆里挑高个,除了路引和大傻,其他人的水平都很一般,身体对抗明显处于下风,开场的二十多分钟时间里,局面颇为被动。幸得路引和大傻在场上不惜体力地奔跑抢截,大傻的控球技术一流,球到了他脚下就跟橡皮糖似的粘着,他一个人拿球往往能吸引对方三四名队员的防守,然后他再伺机把球传给速度奇快、突破过人犀利无比的路引。大傻和路引两人就这么一传一带,盘活了科大的整个中前场,缓解了后防线上不少的压力,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江大的进攻。科大本来也有一两个不错的机会,可当大傻或路引把球分给同队的八号,那人不仅自己浪费机会,在出现一些很好的机会球之际总是选择自己突破或勉强起脚射门,而不是把球传给已经拉出空档的路引或大傻。几次错失良机之后,反而被对方抓住机会连进两球。大傻和路引都十分不满,只是由于和那个八号是初识,又是临时加入别人的球队,所以不便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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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1楼 2008-04-25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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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上半场结束时,江大的拉拉队欢声雷动,科大的队员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走向场边。路引看见叶小曼了,她正和一个男生在低声说话,神态亲昵。他心中的醋坛子顿时摔翻,低着头,径自朝田径队队友的阵营走去。贾航航、郑一栋、胡进双他们一群人围着路引和大傻,纷纷在痛骂那个八号。贾航航嚷道:“你们两个下半场要使出必杀技,狠狠地搞,这是我们的主场,可不能让江大那群鸟人称心如意啊!”
    大傻点了点头,说:“对,让他们就是赢也要付出血的代价!”
    下半场异地再战,当八号再一次贻误战机的时候,大傻再也忍不住了,走向场边对齐敏说:“把八号换下去,要不这球没法踢了。”
    “雷威是我们系里很不错的一个右边锋,今天,哎,怕又是因为小曼吧。看样子只能换人了。”大傻点头说好,回到了场上。齐敏当即向裁判老杨要求换人。那个八号听说齐敏要换自己下场,死活不肯,向齐敏吼道:“要换换九号、十号,换我做么事撒?他们又不是我们系的。”齐敏被他吼得粉脸通红,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在生闷气,大傻和路引不想和他直接发生冲突,只好叉腰在一旁站着。江大拉拉队见科大内讧,大声喝起倒彩来。
    这时当值裁判老杨走过来对雷威厉声说道:“国关系现在就代表着我们学校,你把球衣脱下来,你没资格穿系队的球服。你给我下去!”雷威无奈,悻悻地走下了场,换了另外一名球员上场。路引看见雷威下场后径直朝叶小曼走去,刚走到她身前,叶小曼似是早已准备好了似的,马上把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还低声对他说了几句话,似是在安慰他。路引心中一酸,似乎明白了这段时间叶小曼对自己冷淡的原因,想到此处,不禁心中凄楚。他目光缓缓从观众席上掠过,看到贾航航和田径队一帮队友直朝他喊“加油”时,傲气顿生。心想,这场比赛有人想我们赢,有人想我们输;有人希望我能表现好,有人希望我在球场上摔个半死;自然也有人漠不关心。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我都要踢好,要对得住齐敏,对得住老杨和田径队的兄弟们。
    换人之后,形势果然好转。科大国关系有大傻和路引在中前场穿针引线,新上场的十七号个子虽小,但基本功很扎实,与赵路二人形成了科大前场的三叉戟,其他队员有球也迅速地交到他们三人的脚下,顿时组织起几次很有威胁的进攻来。两三个攻防下来之后,科大守门员一个手抛球掷向处于中线附近的大傻,大傻得球后往前一蹚,过了对方一名防守球员,随即把球传给处于无人盯防的路引。路引吸引了对方两名中后卫过来夹击,在对方的后卫将要关门之际,看见十七号从后高速插上,在间不容发之际把球从两个后卫的空隙处塞了过去,十七号轻松地推射远角入网,比分1:2。大傻、路引和十七号三个人抱成了一团。场外科大的学生掌声雷动。
    江大开中线球时,大傻对科大国关系的队员大喊:“加油!加油啊!”科大国关系队顿时士气大振。再战得十多分钟,下半场所剩时间无多,双方的体能消耗都很大。路引一次单刀突破时被对方那个凶悍如屠夫的五号一个飞铲铲中,一个倒栽葱摔了下来。那个年龄偏大、一看就不像学生的五号凶神恶煞地瞪着躺在地下的路引,说:“你个婊子养的,不想死就给老子放老实点。”路引躺在地上左手握住右手,愤怒地瞪着他。大傻跑过来,掰开路引的手掌,发现一块三角形的煤渣插进了他右手的掌心,鲜血正汩汩地从伤口渗出来,把手掌中央的那块煤渣也染红了。贾航航从场外拿了一瓶矿泉水跑过来,给路引冲洗了一下,那块煤渣扎进肉里扎得很深,一下子取不出来。路引爬起来说:“算了,别管他,继续比赛。”
    随后的比赛,由于不断的冲撞,路引手心的血还是不断地渗出,和对方那个像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五号贴身对抗时,手掌一挥,打在那人身上背上便是一个血手印。五号指着路引的鼻子破口大骂,路引只是冷冷地望着他。老杨吹哨中断了比赛,让路引下场处理伤口。
    贾航航在场外喊:“路大,快过来,包扎一下。”路引走向场边,来到队友们中间,比赛继续进行。这时,叶小曼手中提了一个药箱香汗淋漓地冲过来,余者纷纷让开。路引不动声色地望着她。叶小曼从药箱里取出一瓶双氧水,把他的伤口冲洗干净,然后从箱子里拿出一把镊子,对他说:“如果痛的话,你忍着点,一下就好了。”说完掀开他掌心伤口处那块撕破的皮,从扎得很深的肉里把那块煤渣夹了出来,路引牙关节咬得吱吱直响。
    叶小曼柔声说:“是不是很痛?”
    路引痛得虚汗直冒,仍然要强地说:“不碍事。”叶小曼迅速地为他上了一点云南白药,拿纱布缠好他的手掌,末了,在他肩膀上一拍,说:“好了,上去吧。”路引重新回到场上,场外的掌声又响了起来。
    伤口包扎好以后,路引心情一宽,做起动作来更加挥洒自如。
    贾航航兴奋地对郑一栋说:“快看,路大这招‘剪刀腿’太他妈帅了,以前我们打训练赛时他就经常在我面前用这招,连我都防不住,哈哈,江大那个五号被晃得跟个傻逼似的。”这时,在场边观战的雷威听见了,瞪了贾航航一眼。
    贾航航暴喝一声:“看什么看,再看我揍死你!”雷威的身材也颇为魁梧,只是见了贾航航这等气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田径队的其他人也跟着吼了起来,对他上半场的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雷威身边的同学和队友没一个敢帮腔的,他身旁的叶小曼只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引那只缠上纱布的右手,看见他手上的鲜血又渗了出来,纱布都变红了,正心急如焚,哪里顾得上他的尴尬情形。雷威自感没趣,对叶小曼说:“我走了。”叶小曼应了他一声,目光仍是片刻不离路引的右手,雷威颓然而去。
    齐敏见到雷威走了,大跨步走到叶小曼的身后,对一个皮肤白净的男生说:“我说孟华兄,雷威都走了,你还不早点回去准备啊?今晚有Party噢。”
    邱孟华见她语带戏谑,反唇相讥说:“我当然知道,要你来说。我看我的球,我又不是你们体育部的,什么时候回去是我的事,你可管不着。”
    齐敏笑笑说:“你看那个九号,过人如麻,神勇得很,简直就是罗纳尔多附身,这样的人才像个男生嘛。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闹着要殉情,明明知道别人会拦住的。要是真有本事,没人的时候自行了断了,岂不是干净利落?你说,这样的人,像个男人吗?这样的人,配和小曼在一起吗?哼,那样的人,就会欺负小曼这样的老实人,要是我,才不吃那套呢。”齐敏对邱孟华用无耻至极的方法逼得叶小曼立誓在校期间不谈恋爱之事,早就愤愤不平了,正好借此机会声讨他。邱孟华听了齐敏的奚落,脸色铁青,十分难看。恰好这时叶小曼侧过头来冲齐敏一笑,齐敏朝她做了个鬼脸。
    齐敏料知邱孟华的脾气性格,声讨完他之后,来到一个十分帅气的男生身边,对他说:“我说少棠兄,你的玫瑰花送得再多恐怕也不顶事了吧?看那个九号,如此神勇,你的对手十分强大哦!”
    叶少棠:“是啊,是啊,要更加努力才行。他有他的长处,我也有我的优点嘛。那人可是叫路引?”
    “是啊。连你这么积极上进的人都知道啊!”
    “别看我平时只顾学习,其实我也挺喜欢运动的。”
    “你怎么不早说啊,害我到处抓壮丁。哎,好像比赛快结束了,看样子我们要输了。如果有选择,你愿意路引进球让我们学校打平或赢还是希望他无所作为,我们输掉比赛呢?”
    “嗨,你别把我想得跟那个刚愎自用的雷威和那个娘娘腔的邱孟华一样小心眼好不好?我叶少棠还不至于吧!”
    “嘿,还真看不出来,原来叶大帅哥是如此心胸开阔的一个人,哈,不如这样吧,小曼如果不要你,我下一个就考虑你!”
    “是不是真的哦?好,我们一言为定!哎,快看快看。”齐敏顺着叶少棠的手指指向,望向球场。只见路引倒在对方禁区里,再次左手紧捂着右手。原来路引在前场抢截成功,急停变向摆脱了那个凶悍之极的五号的贴身防守之后单骑突破,杀进禁区时使出“剪刀腿”中的那招“致命钟摆”,轻松地骗过了守门员,正要推射空门,被断球的五号疯了一般从后面向他飞铲过来。路引被他铲中,凌空飞起,重重地摔下来,倒地时本能地用手一撑,右手掌心的伤口撕裂得更大了。他爬起来的时候,纱布已全部被染红。老杨先是毫不犹豫地鸣哨并指向了点球点,接着立即向江大的五号出示了红牌。
    老杨走到那个被罚出场的五号身前说:“你这次铲人毫无必要,因为你根本碰不到球,并且是在禁区里,肯定是点球,肯定是红牌。如果是欧足联的五大联赛,你还要被追加停赛处罚,因为你这个动作有恶劣的伤人倾向。其实你第一次铲倒他就应该吃黄牌了,我考虑到这只是一场友谊赛,才没给。你跟人家有仇啊?你是来踢球还是来打架斗殴的?”
    五号“哼”了一声,撂下一句“咱们走着瞧”走下了场。科大的学生们群情激愤,贾航航和郑一栋被国关系学生会的几个干部给死死地拉住,田径队的其他队员也都恨不得冲过去揍那个五号一顿。五号倒是毫不胆怯,浑没理会科大学生们的叫嚣,从一个赶来给他助威的混混似的方脸汉子手里接过一支烟,点燃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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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2楼 2008-04-25 1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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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大傻把球捡回来,放在点球点上,笑嘻嘻地对路引说:“路大,还是你来吧!”路引伤口渗出来的血已顺着手指滴到地上来了,黑褐色的泥地上斑斑点点。老杨吹哨之后,路引缓缓起动,目光一直望着球门左侧,出脚时却是用正脚背在球的底部轻轻一戳。守门员果断地向左侧扑去,然而球却向球门正中飞去,球速很慢,像慢动作的镜头一样飞进了球门。进球的一刹那,贾航航在场外喊道:“勺子点球!”
    路引进球之后豪情万丈地回过头来望向观众席,目光相继越过田径队的队友和其他观众,发现叶小曼像上次运动会颁奖仪式那样正一脸虔诚地望着自己。场下的五号望着意气风发的路引,目光阴骘暴戾。
    科大国关系的队友纷纷上前拥抱路引,以示庆祝。场下田径队众人一起有节奏地喊着口号:“路大!路大!路大!”喊声震耳欲聋,像当年京城的老百姓迎接“免纳粮、均田地”的李闯王进京一样。
    对方开了中场球不久,终场哨音就响了起来,双方以2:2打平,可说是皆大欢喜。老杨走过来搂着路引,说:“刚才干得不错啊,小伙子!我当年打湖北高校联赛的时候跟人争抢头球,下巴都被打脱臼了,喝了半个月流汁。你这只是皮外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你要注意不能碰水,洗澡时要找个人帮忙,我看啊,叶小曼就挺合适的,哈哈。”然后吩咐大傻照顾好他,与田径队的一众弟子往学校食堂走去了。
    大傻挽着路引扶他走到场边,对齐敏和叶小曼说,“两位爱妃,走吧。”齐敏拎起大傻装衣服的球包,把大傻和路引上场之前脱下来的长袖衣服递过来要他们穿上,大傻说不穿。
    齐敏:“你们不怕冷啊,挺凉的,披上吧?”
    大傻:“冷自然是怕的,但路大的手伤成这样,怎么穿?本帅的爱将穿不了,我这一军之帅肯定也不好意思穿啦,这怎么也要摆个Pose,做个与部属同甘共苦的样子出来嘛。这种深奥的道理,你们女人是不会懂的,所以人家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是有道理的。”齐敏在大傻胳膊上死劲地揪了一下,大傻“嗷嗷”地叫了两声,侧头对路引说:“兄弟,最毒妇人心,切记切记。”
    齐敏“哼”了一声,拉着叶小曼跟在他们身后。她把大傻的衣服塞进球包,球包小,路引的那件运动外套就装不下了,就把衣服递给叶小曼,说:“小曼,这可是你家汉子的哦。”说完朝她挤了个鬼脸。叶小曼愣了一下,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接了过去,左手拎着药箱,右手拿着路引的外套。
    齐敏见状,高兴地唱起歌来:“哒啦滴啦,钟意他,钟意他,他的步伐,让我的世界起了大变化;哒啦滴啦,钟意他,钟意他,他的胡碴,幻想一个家,为他生一个胖娃娃。”
    大傻回头笑问:“这什么歌?如此淫贱?”
    齐敏:“梁咏琪的《钟意他》。”
    叶小曼鼓着腮帮说:“敏敏你越来越坏了,你再唱我不去了。”
    大傻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去!你不去怎么行?路大现在只是手流血,你不去他心流血,那就麻烦了。”
    回到寝室,叶小曼用双氧水为路引洗干净伤口,看见他掌心的肉都翻了出来,她取出剪子把那块皮剪了下来。其间剪子不小心戳进了伤口,痛得路引冷汗直冒,叶小曼捧着他的手,连连对着伤口说对不起,哀怜地望着路引。路引吐了口气,说:“不要紧,继续吧。”叶小曼给他涂了一点红药水,敷上厚厚的一层云南白药,然后给他缠上纱布。纱布绕了一圈又一圈,路引的手掌显得越来越肥大。
    齐敏在旁边喊道:“好了,好了,停!都包得像个木乃伊了。”
    大傻:“不对,像东北大馒头,弄得我都有食欲了。”
    叶小曼细心地给路引包扎好,说:“他这个人这么粗鲁,包得厚一点好,这样的话,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也不会痛。”说完像看一件精心设计的艺术品一样端详了一番,笑盈盈地望着路引,似在问“看我包得好不好?”路引擦了擦汗,对她笑了笑。
    大傻像表演话剧似的在自言自语:“谁服侍我们路大冠军洗澡呢?作为一军之帅,我是不能去的,我的爱妃敏敏也是不能去的,看来……”他带着疑问之意的目光落在叶小曼身上。叶小曼立时羞得霞飞双颊,“腾”地站了起来,说:“你们就会欺负人,我,我走了。”说完药箱也不拿了,撇下齐敏,一扭头转身出了宿舍。
    齐敏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券,把票递给大傻,说:“你看你,把小曼给气走了。这是今晚舞会的入场券,我先走了,你快陪路引洗澡去吧。”
    大傻自觉冤枉,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副将要羽化登仙的表情,口中念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她要不是自己心中想着要伺候路大沐浴更衣,又怎么会被本帅的流弹击中呢?”齐敏扑哧一笑,拎起药箱出了门。
    齐敏走后,路引对大傻说:“今晚要去参加舞会?我可不会跳舞,再说,我只有一只手,怎么跳?”
    “你虽然只有一只手,但却有三条腿,足矣,足矣。”
    “去!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找航航借了护腿板,要不,我就是有十条腿恐怕都要被那个屠夫给铲断啰。我手有伤,舞会还是不去了。”
    “哈哈,你最重要的那条腿没被铲断就行。舞会当然要去,不去可就掉得大了,你想一下,小曼身边那么多男的围着她转,割脉的、跳楼的、送玫瑰的,一大堆,多如驴毛,你不去那不亏大啦?”
    “此话怎解?”
    “跳舞嘛,肯定是要搂搂抱抱的,你不抱,只好让给别人抱了。”
    “这个,那,那你说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要去啰。你别说是一只手受伤了,就是两只手没了,也要去!”
    “没有手那怎么跳?”
    “嘿,你让小曼抱着你就成,反正你除了跑得快,跟个木头差不多,就是有三只手你也不会使。”
    大傻话音刚落,路引右脚踢出一只球鞋,正好打中他的裆部。大傻弯腰捂蛋,笑说:“你这烂人,受伤了,脚法还如此精准,佩服佩服!”
    “那当然,还不赶紧服侍本大爷去沐浴。”
    “好吧,等我回去拿了衣服过来跟你一起洗鸳鸯浴算了。”
    一会大傻赤裸着上身,穿条裤衩,拿着几件干净衣服跑到路引宿舍,路引说:“哎,你那个玉佩呢?”
    大傻一摸,胸前空空如也,叶小曼上次叫齐敏给他的那个玉佩居然不翼而飞了,“啊,不见了?肯定是刚才拼得太凶,掉球场上了。”
    “要不等会回去找找。”
    “哎呀算了,掉了就掉了,洗完澡球场上都两眼一抹黑了,我们一会还是赶紧去吃点东西,然后去参加舞会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还有,你可不要跟小曼说哦。”
    “好吧,不过得请我吃大餐。”
    “哼,我都说了你和小曼没事的啦,看吧,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哎,这叫此一时,彼一时。”
    “我说路爷,赶紧去洗吧,再不去我就要冻成冰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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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3楼 2008-04-25 1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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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4兜风心情

    台风“海奎尔”给两广造成了数十亿元的经济损失,云海市作为台风的登陆地,自然损失惨重。北部湾沿海数百艘渔船像永远归不了岸的浮萍,残骸散落在大海深处;许多盘根错节的大树被连根拔起,不少不大牢靠的房屋屋顶被整个掀翻;城市的通信、电力等系统几乎彻底瘫痪。金玉农业公司虽然做了种种防范措施,但仍是造成了七十多万元的直接经济损失。唯一的安慰来自萧潇的录像带。云海市要求各受灾单位上报受灾情况,市里将酌情拨付补贴;另外,保险公司也要求提供翔实可信的灾情报告。而萧潇的摄像机所拍的一切,成为金玉农业公司受灾的最有力的证据。
    葛天卫部署项目部、生产部做好灾情损失统计,给路引放了几天假,让他安心养伤,而灾后收拾残局的工作由他亲自主持进行。
    路引回到住处静养,每天到中医院去换药,没到吃饭时间,便打电话让紫荆公寓附近的明辉快餐送七元钱一份的烧腊外卖来。由于天天都吃烧腊饭,三天下来,令他张眼闭眼见到的都是飞翔的鸡鸭鹅,胃里全是犯酸的卤水味道。
    屋外又是夕阳西斜,余晖金黄,整个城市又恢复了常态,安谧得如同快要涅磐的得道高僧。路引在听哥哥的《春光乍泄》,歌声悠悠,他仿佛看见时间就这么在眼前消逝,自己的青春宛如一朵无人采摘的百合,在永无止境的等待中慢慢枯萎。他不想去吃饭,因为不知道要去哪里,一个人,不管吃什么都觉索然无味。这时,手机响了起来,路引懒洋洋地接通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电话是萧潇打来的。萧潇在电话里头显得很着急,问道:“你住的紫荆公寓到底在哪里,我怎么到处找都找不到?”路引告诉了她具体的位置。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路引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打开门,萧潇气喘吁吁地站在面前。萧潇进屋环顾了一圈,吐舌说:“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有点奢侈哦。”她走进屋子,把手里提着的一个菜篓子放到那张红白条纹的大理石饭桌上,里面有满满一篓子的饭食。
    “哎,你好像好了一点了,但是没什么精神呢,应该还没吃饭吧?”
    路引倚在门边,点了点头。
    “这几天忙死了,要把那个片子做出来,然后写完这次台风的系列报道,再就是把采访部的车子给修好。那个大破车的保险杠被我撞了一下,刹车都不灵了,社里领导还把我批了一顿呢。这帮人真是的,要不是我,他们哪来的这第一手资料,连《云海日报》都是用我的照片作的头版。”
    路引仍然靠在门上,像看公园里的盆景一样看着萧潇。
    “喂,快过来吃东西,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看合不合你的胃口。”台风肆虐的那晚,路引为她用身体挡住那飞来的树苗受伤之后,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叫他作“路助理”了,那样显得太生分了,但是要直呼其名,又叫不出口,所以只好用“喂”来代替。
    吃完了饭,萧潇收拾好碗筷,看见路引仍是郁郁寡欢地坐在沙发上,说道:“喂,你说话好不好,不要老是闷闷不乐的。”
    “说什么?”
    “随便呀,说什么都可以。”
    “你吃饭了吗?”路引机械地应答道。
    “哎,刚刚才吃完,你又不是没吃,说这个干吗?”路引又是一阵沉默。有的时候,他希望自己能把萧潇当成叶小曼,但他发现,萧潇就是萧潇,不是叶小曼。也许,叶小曼只是他心里的一个影子,这些年来他深爱着的只是他记忆中的叶小曼。叶小曼可能早就变了,像空中那些永不落地的云彩,你一眨眼它们就变换成另外一朵云彩,早不是当初那朵了。
    “喂,你能开车吗?不如你带我出去兜兜风吧。在这里,闷都要给你闷死啦。”萧潇侧坐在沙发上看着路引,眨巴着眼睛对他说。她觉得路引的受伤和情绪低落都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她任性地非要在台风到来的时候去拍片,路引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看着他颓唐萎靡的样子,心中很是歉疚。
    路引受的是皮外伤,敷了三天的药,伤肿已然消了大半,身体基本已无大碍。如果说肉体上的受伤真的可以减轻精神上的痛苦,那他倒情愿让自己遍体鳞伤。对他来说,十岁时能吃上一根冰棍,这就是幸福,可是换了现在,就是送他豪宅名车,他也不会觉得开心。由于他的疏忽大意,给他最心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造成了终身无法弥补的伤害,致使他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当中,这六年来,他对叶小曼的思念与眷恋也丝毫没有减弱,这种爱恨交织的痛楚终日折磨着他,常常使他夜不成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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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4楼 2008-04-25 1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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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下到楼下,路引把车子发动,萧潇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车子在宽敞平坦的沿海大道上飞驰。路引仍像逐日的夸父,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太阳只在天边映出模糊的一条红线,月亮却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云霄,日月同辉,相映成趣。路引的车速仍在加快,平直的马路上夜灯闪烁。路引嗅到萧潇头发上传来的丝丝暗香,想起了那次在去归元寺的公共汽车上,叶小曼坐在他身边的光景,心头泛起了一阵纤如毫末的涟漪。车子每遇转弯,萧潇的身躯便向路引的后背上靠去,路引背上所承载的身躯软绵绵的,像片轻飘飘的浮云,感到身上传来一阵又一阵暖流,弯度越大,她和他的身子便贴得越近,这阵细微的涟漪一波又一波地转化为汹涌的浪潮。
    路引在火车桥的桥口把车子停了下来,关闭了引擎之后,车子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郊外清新的空气,对萧潇说:“到上面走走吧。”
    “你伤好了吗,爬坡不要紧吧?”
    “不走得太快,就没事。再说,明天要回去上班了,活动一下也好。”
    桥墩之上是铁轨从市区通往郊区的一段引路,在一个数米高的山坡上面。二人走上了山坡。月亮悄然爬上了云端,躲在暗红的厚云中,如同一朵在一片新绿的叶子中探出头来的月桂。高岗上的铁轨自东向西延伸,绵亘百里,悠然与邈远深邃的时间对接。蜿蜒的铁轨,每一节轨道上仿佛都有无穷无尽的哀思和回忆,像条永无止尽的大河,把人的思绪牵扯得很远,一下子让人想起那些飘零在风中的往事。
    铁轨两旁的山坡上长着茂盛的青草,青草在朦胧夜气的笼罩下,如同舞动着无数的浅草妖姬。如果每一株小草都有生命的话,这里就是一个在天堂也不会寂寞的聚会之地。这忽儿,月亮已经全部钻进云堆里,光线漫射下来,高岗上的铁轨和两岸的草丛都虚幻得像萧潇迷离的眼神。路引觉得这眼神熟悉之极,是哥哥的灵魂附体,是叶小曼临别前转眸的那一眼牵肠挂肚和依依不舍。
    “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呢?”路引扭头望着萧潇。
    “这里我以前来过。我觉得,这个地方总是能让人想起许多事情,有的是发生过的,有的是即将要发生的。你看,这条铁轨,它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路引微微一笑,看了看眼前这条长得望不到边际的铁轨,觉得它孤单漫长得像这黑夜,是手中那道脱离了掌心的感情线,虽然孤单,却深刻地扎根在大地摊开的掌心中。
    “那天要不是你扑过来挡住那棵树,也许,我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我觉得那棵树会要了我的命的,一定是我前世亏待了它。”萧潇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那棵飞来的树苗是刘易对她感情出轨的惩罚,这个惩罚本来是要落在自己头上的,但路引硬是奋不顾身地冲过来代己受过,自己实是欠了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他才好。
    “你呀,别胡思乱想。”路引踩在铁轨上,光滑的铁轨像个鲜亮的刺青,在不断的摩擦中愈加圆润。他的背伤由于他要保持平衡、身体左右晃动,一经牵扯,隐隐作痛。在走过一个突起的铁轨时,路引脚一滑,一个踉跄,几欲跌倒。萧潇就站在他身旁,连忙伸手去扶他。路引抓住她的手,站稳了。站稳之后,他随即松开了她的手。
    萧潇被路引温暖的手握了一下,心湖里像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一漾一漾地从心间向全身蔓延。她对路引说了声“我走不动了”,像个孩子似的一屁股坐在铁轨上,从地上拔出一根青草,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直至长草把她整只食指都包裹了起来。路引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侧头对他说:“喂,你替我受伤,要我怎么报答你呢?”
    路引心想,她这么说话,要是大傻,肯定会要她以身相许。他想了一想,说:“嗯,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萧潇以手支颐,搜索枯肠。山坡和铁轨被露出笑脸的月亮洒了满满一地的银辉,萧潇在银辉下娇柔得像只兔子。忽然,这只兔子眼睛一亮,满脸放光,说:“好,我就给你讲个铁轨的故事。”
    路引掏出一包七星,抽出一支点燃了,吸了一口,把烟夹在指尖,夜风吹来,烟头忽明忽暗。
    “从前,在美国,有一对恋人,男的叫杰克,女的叫爱丽丝。有一天呢,他们在铁轨边散步。有一阵风吹来,爱丽丝的帽子被吹掉了,杰克对爱丽丝说,我去捡回来。杰克去捡帽子的时候,一不小心,喏,就像你刚才一样,踩在铁轨上滑了一下,结果脚被卡在铁轨里了。爱丽丝就急忙跑过去,想帮杰克把脚拔出来。”说到这里的时候,路引把手中的烟头弹了出去,一个小火星在黑夜中翻转腾挪,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落在山脚下。路引漫不经心地听着,幽幽地望着远在天边的明月。
    “可是拔了半天,杰克的脚不但没拔出来,反而越卡越紧。这时,他们听到远方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一辆火车正飞快地向他们开过来。火车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路引转过头来有点不安地望着萧潇,仿佛她正操纵着杰克和爱丽丝的命运。
    “火车离他们只有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了。这时,连列车员都发现了杰克和爱丽丝。”
    “火车停下来了吗?”路引关切地问。
    “这时列车员对爱丽丝大声喊道:‘你快离开他,你快走开,你救不了他!’火车离他们只有十米,五米了。”
    路引惊恐地望着萧潇,“她走开了吗?”
    此时,萧潇眼中划过一丝清澈见底的悲伤,语调也变得低缓了,“在火车开过的一刹那,只听见一个声音飘在天上‘我们永远在一起’。”说完,她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待她抬起头的时候,路引发现她的眼角有忽隐忽现的泪光。他呼吸沉重,“这不是真的,这是一个小说,一个小说而已,是不是?”
    萧潇摇了摇头,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直起身来往桥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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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5楼 2008-04-25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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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5千年之约

    送萧潇回了报社宿舍,再回到紫荆公寓的时候,已经夜深。这是个无月无星的夜晚。路引放了张CD,哥哥在唱那首《这些年来》。他点了一根烟站在窗前。逐渐弥漫的暮霭,把夜笼罩得越来越深沉,随着哥哥歌声的牵引,他又看见叶小曼正穿过那些明媚透亮的阳光款款地向他走来,带着那芳华绝代的美,令人心荡神驰。
    国关系的晚会向来人气鼎盛,规模宏大,精彩纷呈,皆因美女如云之故,科大其他院系的男生无不以接获国关系女生的晚会入场券为荣。晚会已举行了一个多小时,歌咏、诗朗诵、小品等节目已接连粉墨登场,作为压轴戏的舞会马上要开始了。
    齐敏望穿秋水,终于看见大傻和右手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路引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大厅门口。以杨教练为首,围成半个扇形的田径队的七八个人也屏风似的站在他身后。大傻和路引迟到,原来是被教练拉去喝酒去了。检票的同学挡住了老杨他们,只给有票的路引和大傻放行。齐敏见状,快步走过来,想要学生会负责验票的那个男同学通融一下。那人是个死心眼,见他们没有票,即便杨教练是老师,还是不肯让他们进场。这时,老杨高喊了一声:“洪彤,还不拿票过来。”
    齐敏回过头来,发现系里以钢琴独奏和女声独唱闻名的才女洪彤手里拿着一叠票从大厅东首兴冲冲地跑过来。洪彤把票递给那个死心眼之后,挽住了杨教练的手臂,说:“你又喝酒了,自己不学好,还带坏学生,你这人,怎么为人师表的?”话中虽有埋怨之意,但这恋爱中的小女人的神色和动作,却把周围的一圈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尤以大傻的表情最为夸张,他瞪着一双憨豆先生般的死鱼眼,正作出流口水的白痴状。老杨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说:“看什么看,死大傻,你的那套还不是祖师爷我教给你的,快叫祖师婆婆。”
    大傻闻言,立即收起白痴状,作出古时迂腐文人向人行礼、弯腰鞠躬的姿势,对洪彤说:“祖师婆婆好。”
    洪彤抿嘴一笑,说:“大傻乖,免礼平身。”说完偎在老杨身旁笑得花肢乱颤,大家听了,也都哈哈大笑起来。由于音乐嘈杂,验票的死心眼没有听见,不明所以,接过洪彤的票之后只好愤愤不平地放行了,估计心里正在起草讨伐权贵的战斗檄文。
    路引随着人流走到大厅中央,这时,吊顶的大灯突然灭了,霓虹闪烁,舞曲也跟着响了起来。齐敏像变魔术般,在五彩斑斓、变幻不定的光影中不知道从哪里把叶小曼给变了出来,把她一把推到路引面前,然后拉着大傻闪到舞池的另一侧去了。叶小曼低头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抬起头来,对他说:“你以前跳过舞吗?”路引摇了摇头。
    叶小曼只好说:“那我来教你吧。”她刚靠近他便发现他身上酒气冲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绿箭,剥开了往他嘴里塞去。路引球赛之后豪兴大增,酒后胆气大壮,当下灵动异常地在她葱根般的手指上咬了一下。叶小曼秀眉一蹙,抬目迎向他时,见他的双眼正虎虎有神地看着自己,她一时语塞,只得对他说:“我们开始跳舞吧。”路引听了,像是得了应允似的,左手顺势搂住了她的纤腰,把受伤的右手递给了她。叶小曼只好握住了他的右手,把左手搭在他肩膀上面,带他跳了起来。
    在灯光的照耀下,路引发现叶小曼化了淡妆,黛青色的眼影,杏色的唇彩,粉红的两腮,容光照人。他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贪婪地盯着她的双眼,觉得全身发热,胸口“笃笃”跳个不停,有如奔鹿。
    叶小曼发现了他的异样,问:“你怎么了?好像发酒烧了。”
    路引一字一顿地说:“这里发烧。”抓住她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叶小曼俏脸一红,“谁让你喝那么多酒了,你们男生都是酒鬼。”
    “你看,老杨和洪彤在干什么。”叶小曼侧过头去,看见老杨和洪彤的唇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正在肆无忌惮地接吻,还边接吻边翩翩起舞。老杨和洪彤的师生恋顿时成为当场最大的亮点。叶小曼见了,双颊绯红,左手从路引肩头滑落,抓住他那只包扎严实的伤手,轻轻捏了一下。
    路引哎哟叫了一声:“你要谋杀啊?”
    “谁让你不正经了。”
    “我哪里不正经了?!”
    叶小曼被他这么一说,顿感口拙,“你,你就是不正经。还有,你的腰能不能放柔一点,不要那么僵硬嘛。”
    这时大傻搂着齐敏,从舞池熙攘的人群里突然间冒出来,冲叶小曼说:“不对,他的腰不是最硬的。”
    叶小曼刚想问“那他哪里才是最硬的?”突然间觉得此话不妥,硬生生地把话吃了进去。但到底哪里不妥,她一时又想不明白。大傻嘿嘿一阵坏笑,和齐敏又闪到一边去了。路引见她张口结舌、娇羞无限的样子,很是有趣,说:“我是不是很笨?”
    “你不笨,就是有时候有点傻里傻气的,你连大傻一半的聪明都没有,我觉得你叫大傻更合适些。”
    路引听了这话,把脸贴得离叶小曼更近了,舞动间,几乎就要碰着她的唇,他的胸膛偶尔还会在她胸前擦过,叶小曼被他撩拨得全身酥软,浑身发烫,觉得这样贴身而舞很是不好,却又觉得说不出的受用,不想就这么与他分开。这时恰逢一曲终了,众人纷纷退到场边坐下。
    路引看见邱孟华、雷威、叶少棠等人一双双饿狼般的眼睛机关枪似的直往叶小曼身上扫,还有其他几个不认识的人也蠢蠢欲动,想上前邀请叶小曼跳下一曲。他心想稍后叶小曼必定要和这些人共舞,不免搂搂抱抱,心下十分不快,对她说:“我觉得有点闷,先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舞会才刚刚开始呢。”
    “不去哪里,就是不想呆在这里了。”
    “嗯,那我和你出去走走吧。”
    “你不跳舞了?这里还有很多人在等着邀你呢。”
    “我才不要被那么多人抱来抱去呢。你先出去,在门口等我一下,我跟敏敏说一声。”
    路引心中一喜,表面却装做波澜不惊的样子,朝她点点头,往门外走去了。
    叶小曼找到齐敏,对她说:“我不舒服,要先走了,后面的散会仪式你替我主持吧。”
    “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会突然间不舒服?路引呢?”
    “他走了。我,我那个来了。”
    “你平时不是每月下旬才来的吗,这次怎么会来得那么早?难道是……”齐敏用夹杂着疑问和戏谑的眼光望着她。
    “哎呀,敏敏你不要瞎猜啦。反正我要走了。”
    “你走了会有多少人失望啊,搞不好第二天又有人要闹着跳楼、割脉什么的了。”
    “好了,不跟你瞎说了,你快去看好你的大傻。看,他在勾搭别的女生了。”
    齐敏笑了笑,坏坏地说:“注意安全哦!”
    叶小曼从舞厅里出来,冬天冷冷的夜风掠过鼻尖,她不禁打了个冷战。路引的酒也醒了大半,叶小曼出来之后,他反而没有适才跳舞搂着她时那么轻松自然了。忽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们都把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缓缓朝学校门口方向走去。
    不一会,走到了学校门口。叶小曼说:“不如我们去长江大桥走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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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6楼 2008-04-25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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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两人在学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上了一辆开往长江大桥方向的汽车。来到长江大桥底下,他们下了车,路引提议到桥上去看看,叶小曼点头同意,随他走上了桥。桥上的风很大,吹得叶小曼的头发四散飘扬,犹如一只在烈焰中飞舞的蝴蝶。
    路引望着茫茫江面上的点点灯火,把高领毛衣的领子往上拉了拉,说:“风很大。”
    叶小曼把头发拢好,收进大衣里面,“嗯,降温了。”
    接下来是一阵静默。叶小曼看着蓝黑的天幕上疏落的星星发着幽暗的光,漆黑的江面上有时隐时现的渔火,长江大桥上的灯光鳞次栉比地向南蜿蜒,直至隐没在大桥的尽头。她收回视线的时候,目光停驻在路引的侧脸,发现他双唇紧闭,目光深邃,高挺的鼻子此刻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坚毅,蕴含着淡淡的苍凉。她想了一想,鼓起勇气说:“你是不是怪我前段时间不理你啊?”
    路引望着远天寥落的星光,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凉的夜气,再缓缓地从胸腔里吐出来,说:“没有,我怎么会怪你。”
    “上个星期,我爸爸从法国商务考察回来,他参观了斯特拉斯堡大学,说那是法国最好的大学,希望我毕业后能去那里留学。爸爸让我现在要用心念书,学好外语,不要为其他的事情分心。”
    路引心头的疑问解开了,可是自从认识叶小曼之后他心里所憧憬的那些美好,瞬时也通通化为了泡影。他不禁想起了《东邪西毒》里哥哥说过的:“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做西毒。其实,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因为你最心爱的人不在你身边。我不介意其他人怎么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过得更开心。”心想,多年之后,说不定自己也会变成《东邪西毒》里的哥哥。
    叶小曼见路引不语,知道他心里难过,对他说:“从小到大,我一直过着爸爸妈妈为我安排好的生活,他们说该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有时想想,觉得自己挺悲哀的。今天在球场上看见你受伤流血,我突然间就有一个很奇怪的想法,我希望受伤的是我,流血的是我,痛的也是我,可以把手包得厚厚的,像个木乃伊一样。那样我就可以体验到有别于以往的感受了,像昆德拉说的,生活在别处,或者像《东邪西毒》里的哥哥一样,生活在时间之外。”路引转过身来幽幽地望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今天镊子不小心戳进了你的伤口,刚才又捏了一下你右手,现在还痛吗?”
    “不痛。”
    叶小曼心中思忖,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才好。片刻之后,她说:“再过十几天就是元旦了,新的千年就要到来了。你听说过诺查·丹马斯的预言吗?他说那一天是世界末日,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地球会毁灭,人类也会消失,一切突然间都不存在了。”
    “没听说过。”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该有多好啊,到时候,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世界突然间就安安静静地消失了,所有烦心的事情也都没有了。”
    “你条件这么好,身边有那么多关心你、爱护你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呢?”
    “这些年来,我过的一直是我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其他长辈希望我过的生活,其实,我一点都不开心。突然间,我就觉得很厌倦。你说如果再过十几天,真的世界末日了怎么办?很多我想做的事情我还没有做过,我还没有为自己活过呢。”
    “如果元旦到来的那天,这个世界真的不存在了,在此之前,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去听寒山寺的钟声。千年的钟声响过之后,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一定很美。”
    “可是张继《枫桥夜泊》里写的寒山寺?”叶小曼点了点头。
    “如果还有一个千年,你又希望做些什么呢?”
    叶小曼微微一笑,说:“哪里还会有下一个千年?我们都不老的吗?如果有的话,我想去听哥哥的演唱会。”
    路引不禁也露出了微笑,“你当哥哥也不老的吗?”
    叶小曼虔诚地点了点头,说:“哥哥不会老的,他一直都那么年轻。”
    “夜深了,我们回去吧。再迟就没有车了。”
    “嗯,你今天踢了球,又流了那么多血,一定很累了。”
    叶小曼回到寝室,见到齐敏,问她:“我走之后,邱孟华和雷威他们没怎么样吧?”
    “他们还能怎么样?自惭形秽呗,早就跟你说过不用理他们的了,你以前是没有主儿,所以他们一个个地都不死心,现在路引出现了,他们也就认了。”
    “敏敏你别胡说,我和路引什么都没有,我和他只是出去随便走走而已。我们,我们清白得很。”
    “小曼,你就不用装了,在我面前还用得着吗?以前啊,不管什么样的男生跟你走一起,总觉得别扭。你和路引一块的时候看起来还挺舒服、挺自在的,至少在我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
    “敏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乱得很,你知道我爸……”
    齐敏打断她:“还有两年多才毕业呢,别想那么多,船到桥头自然直。”叶小曼叹了口气,没有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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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7楼 2008-04-25 10: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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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6深不可测的面具
     
    秋意渐浓,天也一天天地高远起来,树林里悠悠的碧绿变成了淡淡的金黄,又到了秋收的大好时节。
    金玉农业公司很快获得了保险公司的赔偿款和云海市的财政补贴,葛天卫马上吩咐生产部用这笔资金修补被台风破坏的设施。
    这天,葛天卫带着各部门经理来到东区的养殖场,工人们正在修护堤坝,给家禽添置饲料,在鳖场重新投放鳖苗。
    罗非鱼、草鱼、鲢鱼可以陆续上市了,徐大已联系好本地的几家大型超市,再过几天就可以下网捕捞了。受台风的影响,对虾损失惨重。为了弥补损失,徐大建议避开中间商,直接开拓北方市场,葛天卫点了点头。
    接下来,葛天卫一行来到东面的河流芦苇区。在金玉农业公司的五年发展规划里,一直将这片绵延数里、占地三千余亩的河流区建设成为大型的观光旅游区作为公司主要的项目。
    金玉农业成功申报省里的重点龙头企业之后,五千万元的农业扶贫贴息贷款将于两个月之内拨付,这笔资金该如何合理利用,数月来一直盘踞在葛天卫心头。现在,旅游项目的上马如箭在弦,项目部老林和财务部老陈是项目上马的积极倡导者,葛天卫知道大兴土木是林陈二人中饱私囊的天赐良机。因此,一路上,不管他们二人如何上演巧舌如簧的二人转,葛天卫只是不停地点头,没有加以评论。路引、马福生和徐大则一言不发地尾随其后。
    回到办公区,葛天卫通知路徐马三人,让他们在晚饭后到他的宿舍开会,并要三人严守口风。
    在宿舍里,葛天卫面色严峻,对三位爱将说:“下班时间把你们喊过来,实在是逼不得已。今天上午考察项目的事,老林和老陈的反应,你们也看见了。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这三人是葛天卫一手提拔起来的,都是务实派,葛天卫对他们的人品、能力都深为信任。务实派认为,发展观光旅游产业需要有旺盛的人气,像北京、上海、深圳、广州这类大城市,人口基数大、旅游辅助资源丰富的地区才适合发展旅游观光产业,而处在西南沿海的云海,市区人口不到四十万人,加上周边县城,合计人口也就一百多万人,金玉农业数千万元的旅游项目投资何时才能收回成本就成为一个天大的疑问了。
    葛天卫肯定了三位爱将的看法,在他的心里,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金玉农业迅速发展的短短几年,最初确定为西南地区最大的万亩苦瓜园,公司主业定为农产品深加工和苦瓜种植示范基地,但其用于治疗高血压的降糖终端产品——富唐含片的销路一直未能打开市场,使得金玉农业的深加工及保健品项目基本处于瘫痪状态,所种植的苦瓜数量和规模也在日益缩减。只要公司的深加工产业一日未走上正轨,不能真正落实保健、医药制药的品种销售,万亩苦瓜园的原材料供应和生产就不能按规划去逐步实施,“公司+基地+农户”的种植模式和带动周边农民致富的经营之路只能停留在纸上谈兵的层面,银行资金的使用及农业政策的利用就会受到严重的阻碍。如果不是这两三年来调整公司的经营方向,采用种植高附加值的农产品等短线项目为公司源源不断地输血,金玉早就垮了。金玉目前的短期繁荣只是表面现象,算上银行利息及固定资产折旧,根本无利润可言。这个时候如果不把钱用在刀刃上,而是盲目多元化发展,任由旅游项目仓促上马,不久的将来,整个公司将陷入到资金链断裂,利息税负泰山压顶的灭顶之灾当中。
    葛天卫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向三位部下和盘托出,他们马上达成了共识:不能上马旅游观光项目。葛天卫要求以今晚谈话的内容为题,要路引主笔,马福生和徐大配合,形成一份务实详尽的关于不能上马旅游项目的报告,直接报送给身处上海的老板,扭转他的思维定势。
    撰写材料一向是由办公室和项目部的两个笔杆子来做,路引在起草这份报告的过程中感到非常吃力,毕竟学经济管理的他不是舞文弄墨的行家。路引知道徐大和老马也帮不上什么忙,叫他们先去休息,他连夜草拟完一万多字报告的时候,天空已泛出了鱼肚白。他在办公室里趴着睡了一个多小时,爬起来草草吃了点早餐,回到了办公楼,他对这份报告不是很满意,想让萧潇帮他润色一下。自从火车桥那晚之后,他们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联系了,两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他们俩都怕一旦突破这种微妙的关系,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乱。
    路引拨通萧潇电话的时候,萧潇正在报社里神不守舍地写着一些不咸不淡的时事评论。萧潇看到路引的手机号码在不停地闪现,手机铃声不断地响起,她忐忑不安地接听了电话。接完电话,她觉得心里那张随风飘零的叶子落地了,庆幸这只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告诉自己,没事的,他来找我,只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
    半个小时之后,萧潇见到了满眼血丝的路引。等她把修改好的报告从打印机上输出来的时候,路引已经抽掉了半盒七星。路引一连对她说了好几个谢谢,就忙不迭地下楼奔他那辆红色的本田公路赛去了。路引走后,萧潇陷入一种用脑过度的虚脱状态之中,感觉自己快要累垮了,趴在办公桌上一下子睡着了。
    报告传到上海之后,葛天卫一直在等老板的回话。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任何音信。这天,葛天卫终于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老板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说他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图,要求他按照银狐咨询公司拟定的可行性项目研究报告进行操作,重新制定项目资金使用计划,马上开始实施旅游项目。
    当葛天卫看到项目部根据老板的指示重新制定的项目方案和资金配套使用计划的时候,存在心头的疑问一下子解开了。他把路引单独叫到办公室,把材料递给他。路引看完方案,马上明白了老板的意图。五千万元的扶贫贴息贷款,用于旅游项目土建工程的资金竟然高达三千五百万元,占到项目投资比例的百分之七十。如此之高的固定资产投资比例,即便放在电力、水利公司也是不可思议的,何况是一个农业公司?而承接旅游项目的土建工程建筑商腾河建筑公司与老板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葛天卫一直怀疑那个公司与老板在上海的集团公司是关联企业,因为这几年来金玉所有的固定资产投资都是由腾河公司承接的,而资金使用方案里又存在着明显的价格虚报,三千五百万的土建工程,按照实际投产,六百万就足够了,剩下来的两千九百万就像从污水处理厂流出来的自来水一样,被漂洗得干干净净,流入了老板的腰包。
    葛天卫和路引都陷入了沉思。有时他们以为很了解自己身边的人,直到最后才发现,他们自以为了解的人原来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许多事情在朝他们完全料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人心隔肚皮,真是至理名言啊。葛天卫想,也许,是我低估了老板,老林和老陈是老板的另外一副面具;也许,老板有一百副面具,我见到的,只不过是他认为应该在我面前表现的,剩下来那些面具都深不可测,永远让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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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8楼 2008-04-25 1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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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一辈子失去了你

    1海边的欢愉

    萧潇接到一个电话,是她在重庆念书时开始追她一直到现在的孟昱。孟昱说,经过毕业这一年多的漂泊,他想清楚了,不管她和刘易已经结婚了还是有了新的男朋友,他都要到云海来看她。萧潇放下电话,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孟昱的光景。大三上学期的时候,有一天,萧潇在学校的操场边上等刘易一块到他们的根据地去上自习,一帮穿着篮球服的男生迎面朝她走过来。有一个边走路边运球、动作特别潇洒的男生带球冲到她跟前,突然一个急停,把她吓了一跳。那男生说:“你就是萧潇吧?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昱,跟你一个系的,不过比你低一个年级。我听过你主持的播音,每天中午都听,你的时事评论讲得特别好,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拜托,给我签个名吧。”说完就把自己的球服下摆给掀了起来,要求萧潇当众给他签名,其他男生在旁跟着起哄。
    “你怎么认识我的?”
    孟昱呵呵笑了一下,坦白道:“今年的那场国标舞会,你是当晚的大明星哈,传播学院著名的舞后,天下无人不识君啊。”萧潇被这个有趣的男生给逗乐了,于是从书包里掏出圆珠笔,刷刷地在他的球衣上签了名。孟昱这个古怪的举动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过后来的接触,萧潇了解到,孟昱的父亲是做橡胶生意的,在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都有办事处。由于家庭条件优越,孟昱追求萧潇的时候出手很是阔绰,逢年过节大包小包的往她宿舍里拎,从化妆品到衣服鞋帽到吃的喝的,一律名牌,应有尽有。有一段时间竟搞得萧潇宿舍跟一个小号沃尔玛超市似的,害得宿舍楼底下的小卖部那阵子都门前冷落鞍马稀。孟昱特别开朗、乐观,总能给萧潇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萧潇觉得有这么一个朋友也挺好的,她生活中的那些阴霾都会被他的爽朗和幽默一扫而空。如果不是做了刘易的女朋友,萧潇说不定真的会考虑跟他在一起。
    萧潇记得,那次孟昱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萧潇,你知道吗,我每次经过广播站的时候都会想,你会不会在里面。我考过广播站,但很遗憾,没考上。我现在真后悔,为什么不早点跟你说呢,如果我早点对你说,也许你就不会和哲学系那个男生在一起了。”
    萧潇当时满不在乎地说:“现在才说,太迟了,没机会了。”
    孟昱一脸凝重,“学业,我一定努力;对你,我绝不放弃。”
    “哦,那你就慢慢排队吧,看哪天我的候补队员全都死光光了,才轮得到你。”孟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萧潇看见他渐渐远去的孤独背影,心里也有点于心不忍,可是自己已经有了刘易,还能多做些什么呢?
    在后来的时间里,孟昱真的如他亲口所说的那样,一直对萧潇一往情深。就连刘易也开玩笑地对萧潇说,孟昱那么热情活泼的一个人,对你那么好,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随萨特去了,你就和他在一起吧,我想,他会好好照顾你的,你跟他在一起肯定不会闷,肯定会很开心的。萧潇有时想着孟昱的执著和坚定,心中也有过片刻的感动,但那时,她的心,已经被未来的大哲学家刘易占据了,根本容不下第二个人。
    毕业之后来到云海的这两年,萧潇一直缩在象牙塔的梦乡里,不愿正视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变化,不愿意接受生活新的安排,骨子里还是那么任性那么好强的一个长不大的小女生。告别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重庆来到云海,萧潇本来是想彻底地让自己静一静,给自己和刘易一两年的时间,让彼此想清楚双方是否仍适合在一起的,谁想到半路杀出个路引,这个血液里就带着不屈的男子,像一根挺拔的野草,像一块坚硬的岩石,总是昂起头,独自面对那些排山倒海的风暴,仿佛从来不知道退缩和畏惧,让她手足无措之极;现在孟昱又阴魂不散地纠缠不清,心想,我又不能分成三个人,该如何是好?她越想越乱。
    在报社饭堂吃过晚饭后,萧潇给路引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在哪里。路引说:“我在海边,和小黑一块散步呢。”
    萧潇心里咯噔了一下,问:“小黑是谁?”路引说:“我就在美丽华的海滩上,你没事就过来吧,来了你就知道了。”
    出门打了个车,萧潇直奔美丽华海滩,路上听得天空中有低沉的雷声。她来到海滩上,起风了,正在涨潮。她找到路引,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路引在沙堆里挖了个坑,坑里点着一支蜡烛,火苗跳跃不定,烛光忽明忽暗,如同此刻萧潇忐忑的心。
    萧潇好奇地问:“不是说还有一个朋友的吗,走了?”
    路引转身把旁边的小黑抓在手上,拿到萧潇跟前,小黑对着眼前的陌生人张牙舞爪、龇牙咧嘴,一副欺生的模样。路引吼了小黑一句,“不许对人没礼貌。”小黑吐了吐舌头,安静下来。
    “这就是小黑啊,哦,我还以为是个人呢!”
    “它比人还聪明,比狗还忠诚。总之,比你听话多了。”
    她啐了他一口,“怎么拿我跟乌龟比,真是的。”
    路引吩咐道,“小黑,你出去溜达一圈吧,别掉海里了。”小黑嘿嘿贼笑了一声,知道主人嫌它在这里碍事,望了望海面上闪闪的渔火,闲庭信步地往远处的海滩爬去,爬到一块虎踞龙盘的礁石跟前,认为这是一个风水宝地,停下来再也不愿迈步了,趴在那里享受月光浴。
    萧潇想对路引说孟昱来云海找她的事,但转念一想,觉得他们俩又没到那一步,跟他说这个有点太唐突了,随口说道:“喂,你近来怎么样了?”
    “我还是老样子,每天上班,下班,吃饭,最近工作又不顺利。”于是把那个报告没有通过、公司要上马旅游项目的事大致地跟萧潇说了一下。萧潇歪了一下嘴,表示遗憾。
    萧潇问起路引上学时候的事。路引低头沉吟了一会,挑了一些他在认识叶小曼之前的事情跟她讲,说自己大一大二那两年每次总要从家里带去两大坛子的辣椒盐,每天去食堂打一份五毛钱的特困餐,里面只有青菜,偶尔会漂着一两块肉腥,然后就倒进半勺辣椒盐,一顿饭也吃得有滋有味。萧潇想起自己大学时,每天去学校最好的东二食堂,经常和同学一块去山吃海喝,回到家里还被老爸老妈十全大补地伺候。她家境好,从来没为钱发过愁,根本不知道赚钱养活自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直到这两年工作了,才明白生活的艰辛和父母的哺育之恩。
    路引问她上学的时候怎么过的,她撅起小嘴说:“我也经常吃素,一个星期只吃一顿荤菜,日子比你过得还要艰苦。”其实她是怕自己长胖了,不敢吃肉。
    “不用伪装了,你这样子,一看就是个腐败分子。”萧潇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他识破了,不过她也不以为耻,没有为自己辩护。沉默了一阵之后,萧潇想了想,还是把孟昱追来云海的事对他说了。
    路引平静地说:“有一个对你那么好的男孩,家里条件又好,你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起码不像我要为三餐一宿而发愁。这样,你就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来圆你的作家梦了。”萧潇横了他一眼,从沙滩上捡起一个小贝壳,朝他身上扔过去,砸在他的胸膛上。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庸俗,难为我还一直觉得你很有追求,很有理想呢。”
    “我的理想就是让家里人别再吃苦受穷,不用吃了上顿没下顿,不用再为了那一点口粮刮风下雨去伺候那几亩地。”
    “那你现在做到了,你应该感觉很自豪才对啊。”
    路引摇了摇头,“打工是永远不可能摆脱这种状况的,哪天失业了,生活又失去了保障,那种根深蒂固的饿肚子的恐慌又会让我整夜都睡不着觉。虽然目前已过了温饱阶段,在云海房子也买了,但生存的压力和危机感从来没有消失过。你到我这个年龄,你就会明白的。”
    “嘿,你什么年龄嘛,老气横秋的,说得自己跟个老头子似的,你不就比我大几岁吗?我知道,你现在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农民企业家,带领金玉农业周边的那些农民脱贫致富。”路引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萧潇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回瞪了他一眼。
    这时,天上雷声轰鸣,天幕呼喇喇地亮出两道笔直的闪电,直插向黑暗的海面,照亮了整个海滩。萧潇高兴地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喂,你看啊,快看,两道闪电,两道闪电哎。”
    “这有什么好稀罕的,闪电没见过吗?你跳这么高,一会闪电把你一劈两半,那才叫稀罕呢。”萧潇站着居高临下,朝路引踢了一脚沙子,沙子直溅到他身上去了。路引这时童心忽起,爬起来跑到小黑那边,蹲在礁石堆里不知在找什么。
    萧潇见他奔过去,冲他喊道:“喂,你干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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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29楼 2008-04-25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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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通

    精华4
    路引没作声,继续在礁石堆里翻看那些黑不溜秋的石块。片刻,他抓到了一只小沙蟹,把拳头握成一个球状,任凭小沙蟹在手心里左冲右突,就是不松手。他走到萧潇跟前,叹了口气,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萧潇骂道:“你这家伙,怎么突然间就冒傻气,把水都给烧开了。”他装做没听懂,“嗯?”的一声,眼睛呆呆地望着她身后的那片松树林。萧潇见他眼神怪异,转身朝后面望过去。她回头看了两眼,没发现有何异样,只是起了点风,把树刮得婀娜多姿的,刚想骂他神经病,忽然间,感到自己衣领处掉进了个凉飕飕的东西,那东西还窸窸窣窣地直往身体里钻,她“啊!”地大叫一声,吓得像鬼魅附体一般。小沙蟹在她腰间的连衣裙里被束腰拦住停下来的时候,她才想起要把那个东西给弄出来。
    路引跑到边上,笑嘻嘻地望着她。萧潇也顾不得许多,连忙把裙子的束腰解开,好把小沙蟹给抖出来。路引觉得有趣,喊道:“小黑,快看,有人要当众表演脱衣舞了。”小黑转过身来,好奇地抬起头望了一眼,看见萧潇慌乱的样子,咧开嘴呵呵直乐。萧潇笨手笨脚地把沙蟹给弄了出来,惊魂甫定,刚想扑过去殴打路引,这时,天上一个惊雷“轰”地在海面上炸开了花,倾盆大雨跟着就下了下来。萧潇从来没见过下得这么快这么急的雨,一下子吓呆了。路引抓起小黑,冲过去拉着萧潇就往岸上跑。路引把小黑塞到摩托车的侧箱里,从里面翻出雨衣,雨衣的帽子翻了好一会都没有翻出来,疯狂的雨点已经把他的大半个身子给打湿了,他顾不了许多,把雨衣整个地罩在萧潇身上。萧潇像个孩子似的站着一动不动。
    雨下得越来越恐怖,仿佛天上正在泄洪,密匝匝的水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路引的身子在暴雨中不断地发抖,萧潇被雨衣罩在一团漆黑之中,她这时才想起外面被淋得一塌糊涂的路引,就叫他也钻进来。路引依言钻了进去。雨势更见瓢泼,犹如尼加拉瓜瀑布在头顶倾泻,路引在漆黑的雨衣里感觉到外面的雨水如冰雹一样重重地砸在头上,萧潇的身子在瑟瑟地发颤。突然间,萧潇踩到雨衣的边缘,站立不稳,往路引身上直倒过去。路引连忙伸手扶住萧潇,萧潇觉得他的胸膛像个巨大的磁场,牢牢地把自己给吸住了,想离开他,却又无力抵挡,于是索性静静地偎在他身上靠了一会。
    俄顷,雨变小了,上帝的痛哭流涕转为细小的抽泣。路引扯开雨衣,把雨衣的两个帽子找到,分别套在萧潇和自己的头上,两个人被一件雨衣连在了一起。
    “对不起,我刚才没有站稳。”
    路引用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眼神望着萧潇,嘴角带着微笑,说:“那不是你的错,都是这场雨惹的祸。”萧潇被他说穿了心事,心中嗔怒,想捶他两拳,但离得近了,怕他反击,自己可不是对手,只得作罢。他们俩上了车,两个人都没戴头盔。车子穿行在马路上,溅起一路的水花。在一件雨衣里,他们二人一前一后、一大一小露出两个脑袋,如同两只在雨中飞速奔跑的袋鼠。萧潇心里有种难得的温馨平静,他明明语带嘲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对不起刘易。她又想起了刘易那张忧伤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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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30楼 2008-04-25 1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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