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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并非越大越好 城市发展：素质比规模更重要
http://www.Landscape.cn/news　 2007-10-8　作者：蒋太旭 杨晓欧　来源：长江日报　网友评论 0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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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0日，本刊“城市观察”栏刊发了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院长张在元教授的专稿《21世纪：武汉影响世界的城市战略》，引起各界广泛关注。张教授提出的“八大城市战略”，将人们对未来武汉的认识，推向一个新的层次和境界。而此前在8月6日的《环球时报》上，张教授发表的另一篇名为《大城市让中国背上“大包袱”》的文章，则对中国城市发展决策意识中所出现的“好大”、“求大”等“共识与通病”提出批评，疾呼“中国回归集镇的时代开始了”！在中国“城市发展做大做强”的热潮下，张教授为何提出这样的观点？尤其是对武汉这座中部特大城市而言，又该如何找准自己的发展方向，而不让“大”成为城市发展的包袱？本期“点击武汉”，我们再邀张在元教授发表观点和看法。

　　“城市并非越大越好”

　　记者：在人们的印象中，城市的规模似乎越大越好，尤其是在近数十年的中国城市化进程中，“大上海”、“大北京”、“大重庆”、“大广州”之类的提法及口号不绝于耳，这种城市发展的“大模式”已成为较普通的“奋斗”目标。在一片“求大”的城市建设热潮中，您为什么会提出“城市发展并非越大越好”的观点？

　　张在元：这并不是我个人的观点。去年元月，我在马德里与一批来自世界各地的城市规划学者成立了“城市思想飓风小组”，并开展了一次以“特大城市时代的终结”为主题的研讨，其中一项观点非常鲜明，在当时来自发展中国家的成员中引起强烈反响：发达国家的城市越来越小，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却越来越大。并由此引发一系列辩论，尽管意见分歧十分明显，但大家很快在一项观点上达成共识：城市并非越大越好。

　　记者：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共识？

　　张在元：四个字——“以史为鉴”。处于18、19世纪工业革命时期的工厂需要大量劳工，首先在欧洲引起史无前例的“移民潮”，大批农民背井离乡告别家园进城，从纺织女工到机械工，从建筑工到搬运工，伦敦、利物浦、巴黎、布鲁塞尔、汉堡的城区在逐年扩张。于是，新城市在涌现，老城市在不断扩大。世界大城市排名榜纪录在不断刷新。

　　记者：也有观点认为，城市的规模往往体现出一个国家发展和发达的水平。比如纽约、东京、香港这些城市在上世纪就曾以发达的特大城市炫耀于世。

　　张在元：的确，当时人类对自己在工业与科学技术方面的进步充满自信，甚至毫不怀疑社会经济的发展必然会带来城市的繁荣和发展。然而，二战后，随着环境污染、社会治安、文化价值观出现的系列倾斜直至各种“城市病”、“城市危机”的黄色讯号首先在西方社会媒体现出：“美国大城市的生与死”、“巴黎进入解体时代”、“伦敦的边界在哪里”、“东京灰色的天空”等。当城市病开始作为侵蚀吞噬人类健康与安全的威胁蔓延之际，人们终于开始怀疑“现代城市文明的价值”：国家社会经济与科学技术越发展，城市就会越来越大吗？结论并非如此。

　　上世纪70年代，一个名为“罗马俱乐部”的组织在《未来100页》报告中指出：世界大城市暴露出的危机已开始直接威胁到人类的生存：城市问题不只是一个国家或区域性问题，而是全世界面临的共同课题。

　　“单纯扩大规模并不能从实质上提升城市素质”

　　记者：目前的中国，城市化进程日益加快，不仅城市的数量在不断增加，许多城市也在“开疆拓土”中不断扩大规模。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

　　张在元：我们虽然很清楚“历史启迪未来”的道理，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由于缺乏必要的总结和反思，我们仍然在走“重复历史”的老路。

　　中国城市发展普遍出现城区范围扩大，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历史现象及过程。在一个人口众多而又急切渴望实现城市化的发展中国家，以拓展新城区扩大城市规模、进而提高城市综合素质的途径确实必要。但是，仅仅是土地变性及城区延伸的“途径”能够从实质上提高城市素质吗？事实恰恰相反：城市范围越大造成的包袱也越来越重！

　　比如现在各类新区的土地开发，大多都是在追求经济效益及政绩效果，而新区与原市区在城市体系上由于缺乏网络便捷交通支撑，导致一些新区成为城市边缘的增殖型“孤岛”，城市力图以一圈圈“环线”将各个“孤岛式新区”连起来，事实上，“环线”由于多考虑汽车交通及其道路出入口的规范设置，却在交通的人性尺度方面失去了人的基本需求，导致一些大城市的环线只是拥挤的车道，却并未在普及层面上为人的自主交通提供切实的方便。

　　再比如，各类楼盘也成为城市扩张的标志。楼盘多为成片土地的连接型开发，楼盘之间多为围墙之类的边界，城市的公共空间只是萎缩在楼盘之间尚未被蚕食地带。城市之大似乎首先落脚于楼盘之大，结果我们的城市正在演变为“楼盘城市”，富于人情味的传统街巷正在逐步消失。大城市在追求城市的“大气派”，大广场、大喷泉、大立交、大楼盘、大会展在城市地平线上接二连三争相显示大城市门面。可是在城市生活的细部层面，往返于大街小巷的有轨电车悄悄消失了，自行车被逼到街角，步行道被临时停车挤压得狭窄扭曲，孩子们的儿童游戏场被工地重重包围，往日洒满阳光的小院却被淹没在邻近高层建筑的阴影中……

　　20世纪80年代初，一部由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出版的专著《小的是美好的》影响了全世界“大城市”与“特大城市”的“好大”思维模式，人类需要重新回到“小的天平”，重新衡量“大城市”与“特大城市”带给我们城市生活的质量！经历了从工业社会到后工业社会“城市膨胀”的超级城市热洗礼之后，人们终于开始意识到城市“小的是美好的”。

　　“我不喜欢'大武汉'这个提法”

　　记者：您认为目前武汉的发展现状是否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张在元：是的。在某些方面甚至更突出。

　　记者：人们习惯把上海称为“大上海”，我们也习惯于在武汉前面加个“大”字。您怎么看呢？

　　张在元：武汉的确是大，但仅仅指规模而言。老实说，我不喜欢“大武汉”这个提法。我觉得，一座城市的素质比它的规模更重要，城市素质不与规模成正比。武汉就是武汉，前面没有必要加一个“大”字。我们应该追求的是武汉的城市素质和生活品质的提高而不是规模。武汉最需要的是改善、提高城市的素质和生活品质，这比提“大武汉”更有现实意义。

　　记者：您所说的城市素质是指什么？

　　张在元：城市高素质体现为城市居民的高生活品质、和谐秩序的城市环境、具有良好教育程序与教养的市民以及独具特色并延续历史文化氛围的城市景观。

　　记者：对于今天的武汉而言，您认为这座城市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张在元：在我看来，武汉目前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确立一个明确的适合自身发展的城市战略。当然，全国其他城市也普遍存在这个问题。虽然我们在发展过程中提出过相当多的口号和措施，但这些口号和措施不足以表达武汉整体性的一个战略。当然，我所提出的“21世纪武汉影响世界的城市战略”也仅仅是一些设想而已。

　　记者：记得您在《大城市让中国背上“大包袱”》一文里，拟过一个小题目——“特大城市时代的终结”。武汉也是中国中部一个特大城市，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大武汉时代”也到了“终结”之时？

　　张在元：有些思想和观点恐怕还不能用如此简单的语言来表述和诠释。但近年来，在海外生活与旅行期间，我注意到越来越多发达国家的大城市开始从理念上和实施细节上回到“小城市时代”。

　　大城市的“小城市时代”意味着重新追寻邻里之间的温馨氛围，回归步行者的尊严及人性尺度，让自行车在属于自己的道路上自由自在地穿行于城市的大街小巷，所有的公共空间都配置人本服务的细部设施及小品，残疾人可以安全顺利地到达城里的任何目的地……

　　记者：您在《21世纪武汉影响世界的城市战略》一文中重点提到“回归'三镇'时代，建立武汉城市共同体”是否基于这样的考虑？

　　张在元：可以这样理解。城市和人的成长是一样的，它有一个客观的生命力的成长期，不能盲目地去助长，也不能盲目地膨胀，任何城市都有一个客观的规律。我觉得我们武汉过去的“三镇”是一个非常美的意象。这个“镇”，可以说是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的尺度。而我们这个镇不是一种小镇，是一种有相当规模的镇。过去武汉三镇的时代在全世界都有相当好的口碑，人们对具有诗情画意的“三镇”充满了向往。当然现在我们也不是要把武昌区改回武昌镇，我们只是要在城市的尺度上注意到“三镇”这一概念。

　　总的来说，未来的城市不是以规模取胜，而应是以素质和精致闻名。世界城市之间在经济、文化方面的竞争力度已不再是规模，而是素质。目前，中国城市化进程已经从城市规模进入城市素质转型期，武汉崛起直至影响世界决不是靠规模取胜，而是城市的高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