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中心随行政中心而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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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s.dayoo.com 2005年04月03日 10:01 来源: 广州日报
谭元亨
汉武帝平定东南,一举扫平了闽、粤两地若即若离的地方政权,并在徐闻、合浦派出第一支官方的船队,启开了海上丝绸之路的历史记录,这当与张骞通西域,首开陆上丝绸之路具有同等重要意义。
沿合浦近侧的南流江逆流而上,则为平陆运河———这运河在今日地图上已找不到了(但仅半个多世纪前,地图上还有标明)。平陆运河连接着北流江,北流江则在临近梧州之处汇入西江。如今,沿徐闻———合浦一线,还发掘有数以千计的汉窑、汉墓,可见唐代之前,民谚说的“欲拔贫,诣徐闻”一点不假。而当时北流江入西江不远,即今日封开、梧州所在地,是西汉的交趾刺史部所在地广信。该刺史部辖南越故地的7个郡,即南海、郁林、苍梧、合浦、交趾、九真与日南。被兵燹后的番禺,仅是南海郡治所。
广信得名自汉武帝对岭南平定后的圣旨:“初开粤地宜广布恩信”,取“广布恩信”一首一尾。在湖南马王堆出土的西汉文物中,则有“广信令印”一枚,当时广信周遭设县之密度,可与今日媲美,可见汉武帝平南越后,有不少移民到此,从而使这里成为南方(远超出岭南范围)一个政治、行政与经济、文化的中心。其实,今日广府俗语中的“七国咁乱”,讲的正是汉武帝之前汉景帝年间发生的事件,这正是当年顽强的历史记忆,中原文化作为一种强势文化南下,奠定了广府方言、广府文化乃至广府民系的形成,毕竟在这之前,百越是没有自己文字的,这也说明,为什么广府方言中有那么多古汉语的成分。
汉代广信作为南方的治所,长达近400年,一直延续到了三国。著名学者罗香林教授就指出,当日的交趾已成为了“中原学术文化与外来学术文化交流的重心”。从人口而言,仅交趾一郡,就比南海郡多一倍。在其刺史部广信,就出现了开岭南经学之先的“三陈”———陈钦、陈元、陈坚卿父、子、孙三代,陈钦甚至命其著作为《陈氏春秋》;还有最早把佛教中国化的牟子,他著的《牟子理惑论》是中国第一部佛教著作;汉末任交趾太守的士燮,曾游学京师,学问渊博,往南方避难的士人,纷纷投他而去……仅汉代这几个例子,称广信最早作为岭南文化学术中心乃至岭南文化古都,当非虚言。
广州得名也是来自广信。那是三国之际,孙权受纳吕岱意见,分交州之南海、苍梧、郁林、合浦四郡置广州,可见当时的广州,是一个州,包括今日广东、广西大部,而非一座城。后来又有过反复,撤广州,复交州,直到又40年后,再又复分交州置广州,治番禺。
文化中心随行政中心位移,这自是顺理成章。纵观世界各国,其文化首府向河海交汇处转移,亦不乏先例,可以说,是海洋文化的力量,把府治拉回到了番禺及其后的广州城。这里须补充一条是,今人被问及广东、广西以何为界?大都答不出,去年笔者在凤凰台《纵横中国》提出这个问题时,竟无一人能应对。其实,广信以东为广东,广信以西为广西,这一划分,已是宋代了,称广南东路,广南西路。
后来的广州城,由于其之河海交接部的优势,作为商业都会,可以说是定位不移的,但是,作为政治文化中心,却又有过变易。
众所周知,利玛窦来到中国,进入内陆的第一站、且呆的时间不短的地方,是在今日广东的肇庆,而非广州,为什么呢?因为那时的两广总督府是设在肇庆,并不在广州,也就是说,两广行政中心又倒了回去,往广信靠拢。只要认真查一下历史,明代100来年,清代100多年,累计近300年,岭南的行政中心,则在梧州与肇庆,即古广信所在地,如加上汉武帝平南越后广信作为交趾刺史部治所的近400年,则有660多年了。
一个“广”字,可以引出南方一部文明开仕及开放的历史,这是毋庸置疑的。番禺,作为南越国的首都,在这之前为百越族的一个城邑,自有其不俗的表现,尤其是海上贸易。但南方最早有文化上的出色建树,当还是广信而非他处。番禺后来成了广州城,也表明广府文化的强势,最终压倒了百越的弱势。广府文化自然是汉文化的一部分,融合有南越文化,并成为了岭南文化的主流。当我们说广府文化是岭南文化的代表,那么,也就意味着,称广信为岭南文化古都是合乎历史逻辑的。(作者是华南理工大学客家文化研究所教授)